002 兽群的处置

尽管前线情势并不乐观，阿累夷人仍旧按照规矩接待了万尼乌斯。

将自己的军队在山林间开拓出的一块块小空地里安置好之后，万尼乌斯带着几个统帅参加了阿累夷人设下的宴席——与此同时，阿累夷人也将食物送到了万尼乌斯的军营里，作为对军队的款待。

除了带兵在外的四个领和二十几个长老之外，剩下的所有九个部族的领和四十几个长老全部出席了这次宴会。

只不过，虽然万尼乌斯人到了，但看到他麾下的兵力，一众阿累夷领和长老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眼下，万尼乌斯麾下的女兵以及后加入的马克曼尼部队全部留在了马克曼尼地区，而工程部队则留在了哥俤尼地区，麾下所剩的不过是爷们枪、重装精锐斧兵、标枪手、弓箭手以及同盟骑兵和孟杜皮剑手而已。

其中，爷们枪部队显然不可能在山林间展开阵列。重装精锐斧兵虽然看起来很威猛但不耐游走作战，数量也不够多。至于同盟骑兵们，显然也不适合在山林里作战。

结果，万尼乌斯麾下的军队里，被阿累夷人认为是能够当做战力的，也只有原本就为数不多的标枪手、弓箭手而已——至于孟杜皮剑手，鉴于高卢人那广为人知的“软弱”的声望，也没有被阿累夷人看在眼里。

这样一来，万尼乌斯虽然带着为数众多的军队，但在阿累夷人看来，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也不过寥寥千把人而已。

事实上，如果不是加马之前跟诸部领和长老的汇报中，极大的夸赞了万尼乌斯麾下战士的战斗力，而普罗塞提这些天也没少和阿累夷部族里的战士们展开亲切而友好的贴身交流；如果不是阿累夷人对于眼下战和两不能的局势确实没什么办法，也许阿累夷人根本就不会将万尼乌斯当做盟友来对待。

基于这种原因，宴会上，一干阿累夷领就在简单的说明了局势之后，向万尼乌斯提出了“接下来如何作战”的问题。

这个问题对于万尼乌斯而言很简单。但是当一群掌握大多数兵力的家伙并不信任他的能力的时候，这个问题就不那么简单了。

尽管万尼乌斯在不久前刚刚带着他的军队干掉了五六万的罗马人并且抓了一两万的俘虏，但那毕竟是在马克曼尼——毫无疑问，在几乎不存在大片林间空地的阿累夷林区，阿累夷战士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战法。

出于这种想法，酒宴上，当年轻的阿累夷战士在枪林中起舞，夸耀他们的灵活敏捷时，阿累夷领们便聚集到了万尼乌斯身边。

只不过，尽管阿累夷诸部族在内部经常争夺言权，但在面对外人时，尤其是在他们已经从加马那里听说了马克曼尼人沦为美因茨人附庸的悲惨下场之后，这些领还是很精明的推出了一名代表来和万尼乌斯交涉——加马的父亲，加德万。

这名著名的阿累夷山猫武士是个身材精瘦的中年男子，蓄着干净整齐的八字胡，一双蓝色的眼睛在刀刃样的眉毛映衬下，让人忍不住想起那些在密林里出没的猫科动物。

这名阿累夷代表微笑着看着万尼乌斯，声音也轻柔慵懒得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在夏日阳光下酣睡的猫咪——如果不知道阿累夷人的情况，搞不好会以为眼下和巴斯塔奈人的战争里阿累夷人仍旧牢牢地占据上风呢：“这些日子，我们已经成功的袭击了他们十二次，杀死了数千人。只是由于人手不足，才没办法彻底的把他们赶出去。现在你来了，我们也就能腾出手来对付他们了。”

听到这话，万尼乌斯麾下的几个统帅顿时露出了怒容——按照加德万的说法，显然是要由他们接替阿累夷人的防卫工作，好让阿累夷战士们出去和巴斯塔奈人以及达西亚人交战——这种说法，对于刚刚击败了克拉苏和他的军团的战士们来说，毫无疑问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然而万尼乌斯对此却只是满不在乎的笑笑，点了点头：“能帮上忙就行。你们是怎么安排的呢？”

万尼乌斯竟然如此简单的就答应了阿累夷人的提议！

这种意外的举动让所有阿累夷领，乃至万尼乌斯麾下的统帅们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而加德万则皱了下眉，随即再次露出了笑容：“向东三天路程的地方——我估计你们要走上五到六天——那的山口有个小村子。这些天来我们的战士们大多驻扎在那附近——等你和你的人守住那之后，我们就出。”

说着，阿累夷人再次补充：“当然，你们驻守在那里的一切饮食消耗，都由我们阿累夷人负责。”

想了想，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些条件并不足以作为对万尼乌斯的报偿，加德万再次开口：“另外，我们会额外提供两千头牛和两千头羊，以及……”

“够了。”不等加德万说完，万尼乌斯就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有这些牲畜，就足够我为你们守住那个村子的了。”

这样宽宏大度的表态再次让所有的阿累夷领都愣住了——就算阿累夷人对万尼乌斯麾下军队并不看好，他们也有好几千人，如果加上后继到来的军队，会有近万人，哪怕每个人只送一头牲畜也该有上万头牲畜作为酬劳——但眼下万尼乌斯居然说“够了”……

万尼乌斯的淡定顿时让阿累夷人不淡定起来。

原本，听说了万尼乌斯在马克曼尼的霸道行径之后，阿累夷人对万尼乌斯充满了防备，生怕他们也会落到马克曼尼人的下场成为一个只有区区一万多战士的毛头小子的附庸。

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确实无法得到别的外援——马克曼尼人被打残，哥俤尼人不堪一用，哥托内斯人不买账——阿累夷人才勉强决定接受万尼乌斯的援助。甚至，他们也考虑过，如果实在和万尼乌斯谈不拢，那么就通过一次夜袭把万尼乌斯和他的军队永远的留在阿累夷林地里好了——也许，等他们解救了马克曼尼人之后，能够从马克曼尼人那里得到一些支援。

但是现在，在万尼乌斯表现得如此的谦恭和慷慨之后，所有的阿累夷领都禁不住的迷惑起来——是传言有误，还是万尼乌斯对阿累夷人高看一眼，还是这个年轻人又有什么他们目前还没看透的阴谋诡计？

加德万疑惑的回头，和身边的几个领交换了阵眼神，却什么结论也没得出，只好拿场面话凑数，顺便小心的试探万尼乌斯的目的：“对于您和您麾下战士在危急关头对我们的援助，阿累夷人会一直铭记在心。如果日后有机会，阿累夷人也愿意报答。”

这一句，即是场面话，也是一种委婉的表态和试探——阿累夷人是阿累夷人，万尼乌斯是万尼乌斯——阿累夷人欠了万尼乌斯的情，以后会有报答，但仅此而已。

如果万尼乌斯确实对阿累夷人无所图，那么他就会象之前一样痛快的应下来。但反过来，如果万尼乌斯确实有着不好的盘算，就会找一些借口和理由推脱。

然后，就像所有的阿累夷领都担心的那样，万尼乌斯微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事，不着急谈。”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阿累夷领脸色就都难看起来——尽管在林间动夜袭，他们有自信，但和万尼乌斯征战也会消耗掉他们的力量，这对阿累夷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犹豫了一下，加德万才开口：“从巴斯塔奈人和达西亚人那里得来的战利品，你们可以拿走三成。”

只要守着，不必前出去厮杀，就能拿走三成战利品——这和之前那四千头牲畜的报偿比起来，简直就象是阿斯嘉特和赫尔之间的差别一样——从这一点来看，阿累夷人已经做出了巨大的让步，以换取万尼乌斯的满足和协助。

但万尼乌斯仍旧摇了摇头：“我说了，这些事，不着急，可以以后再说。”

加德万微微眯起了眼，一如猫类攻击前必先伏低身体一般：“那么，您认为什么时候谈合适呢？”

面对对方所表示出的明显的敌意，万尼乌斯仍旧一脸的满不在乎：“你们打过猎吗？”

听到这话，一群阿累夷领顿时哄笑起来——如果说种地或者饲养牲畜，阿累夷人也许还要听这小子废话，但说到打猎……阿累夷人可是打猎的祖宗——别的不说，就这大厅里年纪超过三十的，哪个身上没披着一张自己亲手剥下来的、完整无缺的、值得夸耀的兽皮？

在阿累夷领的哄笑声中，万尼乌斯仍旧不紧不慢的看着微微眯眼的加德万：“我知道诸位都是一把好手，也常常独自就能猎获足够一家人吃的野物。可再怎么好的猎手，也难免遇到些不好的情况。有时候，你会遇到你自己对付不了的兽群，就要叫人来帮忙——可到时候猎物怎么分呢？你们阿累夷人是怎么做的？”

“自然是谁出力大些，谁得的就多些。”听到这话，一群阿累夷领都疑惑的停住了笑声——照万尼乌斯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要和阿累夷人比比看谁在战斗中出力更多，以此索取更多战利品？

万尼乌斯再次一笑：“可谁冲在前面，谁等在后面，谁从两边上，谁虚张声势惊动兽群，又该怎么分配呢？”

“这……自然是看来的都是谁，然后商量着来。”这一次，阿累夷领们不禁更加疑惑了——难道说万尼乌斯是对战事安排不满意？

然而万尼乌斯却笑着点了点头：“诸位都是熟人，谁的本事什么样大家都知根知底，当然可以商量着办。可如果猎队里有旁的部子来的人，大家互不熟悉，怎么办？”

原来万尼乌斯在这等着呢！听到这话，一群阿累夷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加德万的眉头也舒展开来：“那么，照你说，怎么办？”

万尼乌斯淡淡一笑：“先把兽群变成肉，然后大家再坐下来慢慢商量。”

听了这句话，场上的气氛顿时彻底的放松，而且愉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