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问心无愧而已。

沈苍揽在江云渡肩颈, 借力站稳。

上一次力竭还是在唤回原身父母神智的时候，这一次除了力竭，还有和鬼岩交手时受的内伤。

鬼岩。

记起当时的场景，沈苍眸光微凝。

段烨用出的灵力莫名被他吸收后, 这个名字忽然出现在脑海。

难道是因为听过先前两个魔族对话有所提及, 他印象深刻？

“沈苍？”听到外面的动静, 玄真人等人也随即赶到, 发现沈苍和段烨身受重伤，忙匆匆走近，“你怎么样？”

玄真人急急伸手探向沈苍手腕，然而还搭上脉，这条手臂在他眼前向上平移，稳稳落入江云渡指下。

他的手晾在原，只好攥了一把空气收了回来。

“……”冯桓移开视线，把四人离开崇光宗的过程简单解释一遍。

听到魔将千戟极有可能死而复生，气氛已凝重，再听到鬼岩的名字，人群中渐渐酝酿起不安。

“千戟, 鬼岩, ”玉阳真人沉声说，“依左护法的描述，和千戟交谈的女子脚踏莲花、妖媚入骨, 想必是最后一位, 魔将幻莲。”

“三大魔将齐聚, 修真界若再不设法抵挡，岂非又要重蹈五千年前的覆辙！”

“魔族行事已如此明目张胆，为小洞天有修真者向小仙境报信？”

闻言, 站在一旁的冲虚真人冷哼一声：“原来四宗不知小洞天受魔气侵袭，难怪二多年来从未理会。”

众人不由哑口无言。

良久，有人尴尬转移话题：“那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话，包括冯桓在内，所有人的视线又转回沈苍身上。

沈苍其实听到周围的讨论。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带着这群人回到崇光宗，枯竭的脉此刻流动的是灼痛，血瓶缓解了最重的内伤，持续掉血的负面状态有消除，他的血线还在六分之一处挣扎，内脏仿佛也被魔气包裹，每个零件在叫嚣。

他只能觉到江云渡的手按在他的脉搏，久久有开口。

“很重？”沈苍问。

江云渡看向他。

沈苍忽然闭目，皱眉压下胸膛喷薄的伤势余韵。

唇边有血『色』又涌出来，他抬指随意拂去，揽在江云渡肩上的力道松了一分。

“值得吗？”还未察觉间，江云渡托回他下滑的上身。

沈苍轻。

眼前有阵阵昏沉浮现，他只看到洞『穴』里那双茫然无望的眼睛。

“问心无愧而已。”他道，“剩下的交给你了。”

一句话说完，沈苍卸去最后一丝意识，任由身体摔向面。

最后的视线里，他看到江云渡然把他扶住，不由浅一声，缓缓闭眼。

江云渡蹙眉把人背向扶坐下来。

沈苍向来学不会对人提防，此刻倒在他的怀间，枕在他肩上的这张脸显得苍白，唇边懒散的意未散。

说话时，沈苍的语气的确恢复惯常的随心所欲。

可如此不计后，未免过胡来。

见状，冯桓下意识上前一步。

主子皱眉，他的胆子颤了颤。

我来吧。

他想用这三个字为主子排忧解难。

话还出口，他看见江云渡掐诀按在沈苍背后，亲自为沈苍施法疗伤。

冯桓：“……”

他怎么忘了，主子已不是当初的主子了。

他沉默后退，看向段烨：“沈苍昏『迷』，总殿使与他一同回来，不知有了解？”

他看出段烨也身负重伤，只是段烨从来不是会在意伤势的人，他也当做察觉。

“我们遇到了魔将鬼岩。”段烨还记得沈苍当时说出的名字。

众人惊呼出声。

玄真人问：“这么说，魔将还未恢复至全盛，你二人联手也可一战？”

段烨了一声：“在绝煞阵中，个我加起来也不会是鬼岩的对手。”

玄真人愣了愣：“可你与沈苍……”

“我猜，沈苍怀有鬼岩忌惮的东西。”段烨转眼看着上的两人，语气意味深长，“鬼岩与他交手时，发挥出的实力绝不过半。绝煞阵也对他有用。”

玄真人和玉阳真人对视一眼。

沈苍身上诸多秘密，他们早有猜测，应当和先祖留下的首卷乾元不无干系，而事关先祖功法，他们不愿沈苍被人觊觎。

玉阳真人是转而道：“也许是和这群人有关。”

玄真人抬手捋须：“可惜沈苍伤重，他们的来历，我们暂且无从得知。”

“我知道。”

听到这句话，众人纷纷看向冯桓。

冯桓又把在魔族洞『穴』内看到的场景说了一遍。

事先隐去，是江云渡一直开口，他不确定此事当不当讲。

改变主意，也是耳边听到江云渡的传音。

“救人。”

沈苍自有主子亲自疗伤，无需他『插』手，主子口中“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我与沈苍江叶青原一同离开，多久沈苍单独折返，我们此分散。”冯桓说，“想到他是回去救人。会被魔将追杀，或有此因。”

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他们离开时已然暴『露』，在他看来，沈苍返回救人与找死无异。

况救的是一群活死人。

不过沈苍竟能把这群活死人从魔将手中抢回，他也不得不佩服。

至段烨口中的，魔将对沈苍有所忌惮，他认为追杀的两个魔族，对主子好似也是一样……

众人给他多的时间用来回想。

玄真人等在他说出洞『穴』内的场景时，纷纷走向昏『迷』的众人。

“失血过多。”“这个也是，失血过多！”

也有人注意到他们头顶的红珠，一番查探后，直到月落日出，还是有头绪，各宗只好召集弟子小心看护。

崇光宗等人也来帮忙。

进出时路过沈苍和江云渡，上官楚忍不住问玄真人：“掌门，师兄真的事吗？”

从昨夜到天明，这两道身影坐在原，至今有起身。

在他的印象里，沈苍从败过，他也见过沈苍受这么严重的伤。

玄真人也看过去，轻叹道：“无碍。只是辛苦沈苍了。”

带着如此数量的修真者从绝煞阵中离开已非易事，沈苍遇上的魔将鬼岩，连合体后期的段烨不是对手，他难以想象沈苍究竟如做到，也着实自愧弗如。

即便是他，在那样的形之下，有救人之心，未必有救人之勇。

幸而沈苍伤重不及『性』命。

“那江师兄呢，不用帮他吗？”上官楚又问。

“不必。”玄真人说。

这位江姓清连宗弟子，听说是沈苍的至交，当真甚笃。

想到昨夜探空的手，他对上官楚再强调一遍：“许是他亲自动手，更放心些。”

上官楚乖巧点头：“哦！”

—

沈苍再睁眼时，月『色』正当空。

体内火烧火燎脉被灵力温养，已好转，血条也有恢复，从六分之一涨到五分之一，负面状态同样有所减轻。

江云渡收势起身。

坐在门槛的上官楚看到他的动，“噌”蹦起来。

“师兄，你们终醒了！”

沈苍按了按阳『穴』，抬手向江云渡：“拉我一把。”

上官楚忙不迭把他扶起，关心问：“师兄你事吧？我们大家好担心你！”

沈苍道：“我事。谢了。”

他注意到上官楚口中的“终”，转而问，“我睡了多久？”

“刚好三天。”上官楚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天？

沈苍看向江云渡：“你帮我疗伤三天三夜？”

江云渡面『色』未变，淡声道：“嗯。”

上官楚也点头：“是啊师兄，江师兄这三天连一口水喝，坐在这里动有动过！”

江云渡看他一眼。

上官楚缩了缩脖子。

“金丹辟谷，不必饮食。”

这句话，不知道在向谁解释。

沈苍了，只说：“不论如，麻烦你了。”

江云渡道：“既知麻烦，便不要自找麻烦。”

渐渐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隐晦的不满和关切，沈苍又一声：“好，我知道了。”

江云渡看着他。

这句随口答应，不知有几分真心。

这时，门内众人听到说话时，也齐齐闪身出来。

见到沈苍安好，玄真人松了口气。

沈苍随口问：“我带回来的人怎么样了？”

“这……”玄真人犹豫片刻，道，“已有半数伤势过重而亡。”

沈苍舍生救回的人命，他们自然不会随意处置，魔族在他们身上施加的咒法极其阴邪，他们暂时未有法疗治。

他原以为沈苍听到这个消息会失望，想到沈苍只颔首道：“他们人呢？”

玄真人侧身一步：“在此处。”

沈苍正要往前，身后传来江云渡的声音。

“你应去休息。”

沈苍脚步微顿。

他回脸看向江云渡：“看完去？”

话音刚落，江云渡的身影越过他入门后，算默认。

沈苍也跨进门槛。

大殿内，桌椅全部撤下，换成了几人的通铺，其中一半已空了，剩下的一半病人也面『色』黑紫。

他们头顶的冥生丹全部不见，身旁各有两三个弟子在忙活，碧云天的弟子占三分之一。

“他们体内精血被魔族以秘法抽离，生成丹丸，无从逆转。”玄真人说，“你带回的人中，只有半数尚存一线生机。”

能救回一半，已在沈苍意料之外。

在那种环境下，能救回一个，算他白跑一趟。

戴着玄铁面具的左护法背对门口，站在大殿中央，对他们的到来似乎无动衷。

只有江云渡听到他的传音。

“主子，灵机真人已有轮回镜消息。”

他等着江云渡的回音，久久能等到。

回头一看，江云渡已和沈苍走到大殿左侧，毫无理会他的意思。

“……”冯桓转回身，沉默是金。

玄真人则带着两人走到恢复最好的一个病人身前。

和其余所有病人一样，对还在昏睡，身形还算健康，还带着被魔气控制的后遗症，时不时抽搐、发狂。

玄真人看着，又说：“此番多亏碧云天对魔气知之甚深，否则极难留下半数。”

他有些慨。

以往魔宗中人从不关心他人死活，想到紧要关头，竟是碧云天出手相救。

当是魔族现身，碧云天也心存忧患，以修真界为先。

沈苍也看向大殿中央的身影。

平常周围人总说碧云天恶行累累，看来还是有弃暗投明的转机。

忽，他记起什么，从包裹里取出三株灵『药』。

“通干草？”玄真人一眼认出来，又很快看出异常，“可惜，沾了魔气。”

沈苍问：“能用吗？”

“尚——”

“与其问他，不如来问我。”打断玄真人的声音先到，段烨的身影出现在沈苍面前，“区区魔气，清除又有难。”

沈苍手腕微转，避开他伸来的手，仍然把通干草递给玄真人。

段烨也许比玄真人更了解魔气，救人不止是实力高低。

“你不信我？”段烨也不在意，他了两声，“你救我一命，总要让我报答。”

闻言，沈苍心中微动。

报答。

这倒是个合适的机会。

不过，之前和鬼岩交手，段烨应该也看到灵力产生的变化，这个时候提起功法，说不定会打草惊蛇。

当初崇光宗和清连宗比斗，赌约是残卷，说明并不只有他可以收集功法。

段烨目的不明，谨慎一些不是坏事。

正巧江云渡的声音又响起。

“沈苍。”

“来了。”沈苍先回一句，对段烨说，“不必劳烦。”

话落，闪身到江云渡剑上，“载我一程。”

长剑当即化为流光远去。

段烨看着天际的长影，意渐冷。

这个姓江的小子，几次坏他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