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食为天大酒楼
77章
顾茵和武青意肩并肩坐在车辕处, 马车驶离繁华的太街。
喧闹和灯火都在身后远去,夜风徐徐,万籁俱寂。
“坐里头去吧, 外头风。”
顾茵正享受着这静谧的氛围,摇头道:“也不冷。”
确不冷,武青意身上的热度很高,隔着外衫传到她的肩头,还坐的比她靠前, 给她挡风。
这样热的人, 什么总喜欢戴着冷光的面具呢?
她的眼神不由又落在那面具上。
平而论, 这银质雕刻着古兽图腾,并不难, 只是给他增添了一种难以接近的冷峻气质。
“今天都还顺利吗?”武青意一边目不斜视的驾车,一边询道。
顾茵收回眼神,回答道:“挺顺利的。光是今天, 就已经招了三个堂倌,说来还得谢谢你呢。”
武青意她怎么说?
顾茵就把遇到卫三娘的事和他说了,又笑道:“我前头想的是‘授人以鱼, 不如授人以渔’。所以才想试着聘请她, 因你前头帮了她,她才那么信任我, 和我签契书, 都仔细就按了手印, 也不怕我把她给卖了。后头她带来的同村两人也都极麻利,若都跟她们似的,我寻思着两层楼,招个十来人跑堂也就够了……倒是我之前想浅了, 不是我帮她们,也是她们帮我,互惠互利嘛!”
武青意勒着缰绳的手一顿,他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突然笑道:“也是帮了我!”
随后他加快了驾车的速度,将顾茵送到了英国公府口,随后他并不停留,让下人牵马出来,立刻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顾茵不明所以,目送他离开后才想起来自己还特地带了粥回来。
好歹喝一口再去忙呢?
王氏在后院里等着顾茵的,见她回来先她吃了有,又她冷不冷,她说吃过了也不冷,王氏的眼神才往她身后去,笑眯眯地她说:“青意呢,不是下值后就说去接你的吗?”
武青意下值后照常回家,说顾茵还在外头忙,他说去接她,直接过去了,让车夫把他的马送回来。
王氏是乐见其成的,她还一直嫌儿子木讷呢!
上京都一个月了,虽然一家子天天都在一处,儿子下了值就回家。其他连儿媳『妇』的身都近不了,也不知道哪年才能到他们俩口真的蜜里调油,再给家里添个孩子。
家里子在多,最好是要个丫头。这下孙子孙都有了,她做梦都能笑醒。
今天儿子的表现倒是出乎意料的好。
想到这里,王氏又笑道:“让我猜猜,这傻子是不是把你送到后院,自己又在前头歇着了?也真真是个傻的,你们是正经夫妻,就是把你送进屋又如何呢?又不是要守男防的未婚男。”
顾茵说不是啊,“他进府,把我放在口就了。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事要办。”
王氏笑不出了。
这要不是亲儿子,她恨不能要破口骂了。
“事儿啊娘,或许他真有事要忙。”顾茵拉着王氏的手劝了劝,又把自己晚上现熬的粥递给她,让她和武重分着当宵夜。
想到她忙了一整日,王氏也在她跟前多待,喊来丫鬟服侍她沐浴,自己提着食盒回屋了。
武重已经洗漱过,临睡前在屋里锻炼。
他们屋里现在加装了很多扶手,是顾茵给的建议。
别这东不起眼,但对腿脚不灵便的病人却很有帮助。
起码现在在屋里的候,武重已经不需要拐杖,自己拉着扶手就能行动自如。当然速度肯定比常人慢上不少。
“丫回来了?”武重笑呵呵地靠近,接王氏手里的食盒,“这孩子孝顺,出去忙一整日还不忘带吃食给家里。别说,吃惯了丫的手艺,吃原王府厨做的菜都不香。”
王氏很喜欢别人夸自家儿媳『妇』的,武重也是她脸『色』不好,所以特地捡她喜欢的说给她。
偏他不说还好,一说王氏更郁卒了。
她着武重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道:“我咋就□□这坨牛粪上了呢?”
王氏喜欢顾茵喜欢的不行,要顾茵再一,恨不能日日把她拴在身边的。
怎么自家儿子就那般不开窍?
想也知道不是随了她这当娘的,是随了他爹!
“哼!”王氏气鼓鼓地哼完,出去洗漱上床躺下了。
…………
隔两日,文老太爷让文二老爷送去了匾额做贺礼。
同样是方方正正的“食天”三个楷体字,配着油光水滑的上好木料,只是尺寸比寒山镇上那块更一。
而且最后的印章也不再是两个了,只换成了一个新印。
这次文老太爷瞒着顾茵,写了书信给她交底,说从前那两方印,是前朝皇帝刻的,现在不好再用了,这次的印章才是他真正的私章,至于寒山镇的牌匾,他也趁着这次机会重写了一块,让人送回去换上了。
想到从前在寒山镇的候,自家招牌就用上了皇帝刻的章,也难怪当文老太爷十分自信地和顾茵说尽管用“食天”的名字,不用担犯了忌讳。
后头顾茵也在酒楼里和周掌柜请来的两位厨碰了面。
这两位厨,负责红案的姓孔,负责案的姓曹,年纪和周掌柜差不多,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从前就是在同一家京城酒楼做工的。
只是运道不好,他们酒楼的幕后东家和前朝权宦有勾连,整家酒楼让朝廷收回。酒楼新东家有自己的班底,两位厨就齐齐失了业。
周掌柜少年就同他们认识了,虽然多年怎么来往,但交情却是打的。
两位厨的手艺并不输周掌柜和顾茵,工钱还和他们从前一样,一人一个月五十两。
那五十两还不都是他们自己拿的,是他们各带几个徒弟、帮厨,一队人共拿五十两,由厨分配。
这等于每个月一百两的工钱,就给把酒楼的后厨给支棱起来了。
顾茵其喜欢的是下厨,是研究新东,对经营管理的繁杂事务并不很擅长。
从前是本钱少,人手不够,所以硬着头皮,啥事儿都要自己『插』上一手。
如今真的是再好不过,后厨有这两位坐阵,总体由周掌柜统筹,她身上的担子一下子就轻了。
后头在卫三娘和孙氏的宣传下,越来越多的伤兵家眷上应征。
不过十天,十五位堂倌也已经就位,顾茵暂且点了最伶俐的孙氏做领班,每个月多给他半两银子工钱。
堂倌的训练也不用顾茵自己来,王氏闲来无事就来指点她们。
接着殿内软装也提上了日程——这次不是顾茵钱装潢,是这酒楼本就是新建,装潢都是崭新的,连桌椅都是上好的、齐全的。
两层酒楼,下面的一层是堂,招待散客的,并不用添置什么。
上头的桌子更,每章桌子的间隔也更开阔,间隔中间放上屏风,则更添雅致,也不会显得嘈杂。
而隔开的屏风,则是王氏从库房里给顾茵掏出来的。
王氏也是后头才知道,原来之前她和顾茵去的那个库房,只是存金银细软的库房,隔壁还有一间存古董件的,光是屏风、假山石、型落地花瓶,每样就有好几十个。
当然了,这东还是带着宫廷徽记的,想变现那是不可能的。与其在家里吃灰,那干脆拿出来物尽其用,省的自家还得再花银钱去置办。
别说,好东就是好东,顾茵不懂赏玩的,着那屏风、花瓶往酒楼二层一放,都觉得档次立马上升了不少。
二层另外还有几间厢房,就也有样学样地布置起来。
反正只要踏上二层,不消费个十两银子,都会觉得对不起这摆设!
最后也最重要的,就是店内要经营项目了,整个店的经营方向。
这次肯定不是做平价的中式快餐了,而是做真正的中高端客户的生意。
这代点菜一般是写成签筹,挂在墙上。原先这酒楼里也留出了这样一个地方。
这步骤简单,顾茵让人按着周掌柜他们每个人的拿手菜做了一批,还让人做了一菜单,不过和后世不同的是,这次的菜单不是纸质的——好纸不便宜,便宜的纸有格调,纸张在日常使用中肯定损耗很。虽说不差钱,但是能省还是省一。
就是做成卷轴式样的布制菜单,一打开就能到各『色』配着图的各『色』菜肴。
这次当然还得写传单宣传,还由武安负责,说还要这样的菜单,他也把这活计拦下了。他现在已经在学画了——现在文老爷回了翰林院供职,并不能像从前那样日日陪他念书,就让武安和文家的文琅一起,由另外的先生教。
那先生是文老太爷亲自挑选的,水平自然不用『操』。而且等到文老爷下值,他还会再对他们的功课进行最后的点评和批校。
武安根基浅,但聪明又认真,换了个先生也是一样的用功。
他年纪还是,家里境况也非常人能比,并不是一定要科举的路子才能出头。
所以在他通读完启蒙的读物后,文老爷不想让他这个年纪就接触四书五经和八股文,就让先生教他琴棋书画和君子六艺。
二百张连图带画的传单加上几十个菜单卷轴,家伙半个月就画完了。
还别说,聪明人学什么都比常人快,他画活物还缺神韵,画一简单的吃食,却是栩栩如生。
开业之前,顾茵最后做了一次市场调查。
这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跳。
在现代的候,不少美食博称呼北京是“美食荒漠”。
但眼下这个架空代的京城,则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那是卖什么吃食、做什么菜系的都有,随便一家市口好的店,人家都有自己的拿手菜!
像周掌柜那拿手菜,只要是规模一的酒楼,人家的厨子也都会做。
而且虽然是新朝,但绝多数京城百姓的生活并有受到影响,绝多数的老牌酒楼也都是屹立不倒许多年。
老牌酒楼的东家多非富即贵,资本雄厚。想从他们手里抢食客,不另辟蹊径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下天冷了,顾茵和周掌柜商量了一番,就准备在开店之处推出了火锅和烤肉两样作本店特『色』。
她就不信了,啥事儿是一顿火锅和烤肉不能解决的?!
火锅分四种口味,骨汤的、菌汤的、酸汤和牛油麻辣的。
前三种便宜一,牛油麻辣的则贵上一倍。尤其是牛油,很不好买。
说来也有好笑,这事儿还是武青意帮着顾茵办的。
当顾茵思索了好久,才决定找他帮忙。
她难得开口,武青意自然有不应,见她神『色』纠结,还道:“我虽不懂经营和厨艺,但既是你想做的,要人要是要东,我自然无有不应。”
他的语气和神态太过认真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她上刀山、下油锅似的。
顾茵被逗笑了,忙道:“有那么严重,就是我想买牛。”
杀牛犯,但凡谁家的牛意外暴毙了,那肯定不愁卖,根本轮不上顾茵,附近的乡绅富户就会把牛买回家了。
虽然武青意现在的身份杀几头牛根本不会有人敢置喙,但让堂堂一朝国公,了自家的生意去杀牛,还是太跌份儿了。
顾茵其就是想让他帮着打一下渠道买那样自然死亡的牛,又觉得这样的事儿还要麻烦他,在是有材用,也怕他嫌事情太鸡『毛』蒜皮。
“原是这个,”他笑起来,“我从前倒未留意过,不过只是打一下,想来并不麻烦。”
后头这事儿便由他负责,他负责朝廷禁卫的同,还负责京城守备。耳目遍及京城周围,探消息在方便,到了十一月,开业前,就顾茵搜罗来了七八头因意外而暴毙,或者自然老死的耕牛。全京城附近的村落都找遍了,也就这么多,再想要多的,再有了。不过牛体积巨,七八头也很够顾茵用了。
天气已然冷了,这牛经过庖解,用冰冻上,能存放许多天。
牛就位之后,顾茵定做的铜锅和网格烤盘也送来了——这铜锅有中间多了一道隔断,做成两格的。还有另外做成四格的,让客人可以根据口味选择是要一种锅底还是鸳鸯或者四宫格。
烤盘则是铁线做成的网格状方形盘子,可以让客人选择是自己在炭火上慢慢烤,还是由后厨代劳,直接送上烤好的成品。
后续其他工作逐一完成,十一月初五这日,食天酒楼正式开业!
两串挂鞭放响之后,两队舞狮队从街口随着锣鼓声跳跃着过来。
那狮头眨着眼睛,威武非凡,猜着锣鼓点或扑或跳,讨喜非常。
后头两个“狮子”遇上,热热闹闹地争斗了一番,最后一起从口中吐出东——不是后世常用的对联,而是许多个红『色』信封。
围观的百姓们其还以是发喜钱,争先恐后地去抢。
抢到后一打开,里头是一张图文并茂的传单,还附上一张代金券,满五两减半两的。
这东在新鲜,还有字有画的,家虽然失望,却也有随手丢了。
等到舞狮结束,就是最后的剪彩仪式了。
顾茵作东家,站在最中间,由她来持这个仪式。
顾茵握剪刀的手微微发颤,眼睛都红了。
周掌柜见了便轻声劝道:“东家莫激动,这次的开业也会很成功的。”
顾茵点点头,她倒不是担那。
两个舞狮队就花出去了二十两银子,还有其他林林总总的前期投入,她都不敢去仔细算。也得亏现在家里富了,想要啥都能立刻行动。
搁以前还在寒山镇上,哪儿敢想这呢?
简单却隆重的剪彩仪式结束后,酒楼敞开。
瞧过热闹的百姓拿到代金券的,又正好准备在附近吃饭的,则会进店。
太街市口极好,不到半个辰,店里就进来了好几十个客人。
不过多都是平头百姓,所以他们并不会去二层雅间或者包厢,而是都直接在一楼堂。
都是老本地人,上来肯定要有什么特『色』。
以孙氏首的堂倌,个个都身穿淡黄『色』的工作服,都会报以微笑,送上菜单。
菜单上头同样有画,即便是不识字的客人,也可以选出自己想吃的。
菜『色』都明码标价,素菜和点在半两银子左右,荤菜则情况而定,一般并不特别复杂、用料不珍贵的荤菜,则在一至二两之间。总价超过五两银子,则会赠送一份食。
一般来说,一个三口之家,花上个五两已然能吃的很不错。
这定价自然是从前的顾茵不敢想的——在镇子上这都够普通人家半年嚼用了。
但京城这样的地界儿,着不显山不『露』水、其身价颇丰的人太多太多了。
能来太街附近,凑酒楼开业热闹的,就有兜里闲钱的。
尤其眼下的食天酒楼不论是装潢还是位置,都很对得起这个定价。
倒也人因定价而直接人的。
不过顾茵预想的情况还是发生了——有客人完菜单后,不怎么满意地道:“你家这菜外头酒楼都有,价格也差不多。唉,我还是回之前的地方吃去吧。”
贪新鲜的食客多,念旧的食客也不在少数。
和他有同样想的人也跟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而这会儿功夫,周掌柜已经让人把店外的东准备妥当,开始现场炭火烤肉。
那炭火在半人高的铜架子里烧的旺旺的,刷了油的网格烤盘往上一放,立刻滋滋作响。
等到烤盘烧热,则放上早就准备好的牛肉、羊肉、五花肉、腊肠、韭菜、玉米粒等各『色』食材。
奇妙的香味扑鼻而来,等最后周掌柜再上头撒一把孜然或者辣椒面。就人闻到不流口水的!
“你家的炙肉好特别!”一个想的食客到边就停下了脚步。
炙肉这种吃并不新鲜,但不知道什么,从未有酒楼把普通的炙肉烹调得如此香气『逼』人!
这是自然,因加了孜然辣椒面和芝麻。这哪里撒的是调料,是真金银啊!
顾茵笑着不解释。
因肉切得薄,蔬菜也都是份,所以多会儿功夫便烤好了。
周掌柜再把肉切成块,蔬菜分成份,放到盘子上请已经进店的人试吃。
等到一波试吃结束,这个到口的人又再折返回去。
后头周掌柜就不再撒那了,毕竟试吃又不赚钱,调料比食材本身还贵。
这次他在食物上刷酱,顾茵自己做的甜面酱和咸面酱。
烤出来香味并有那么浓郁,但那酱刷的足,烤过的食材着润润的,格外让人有胃口。
光这烤肉一样,就在有人客人能从食天“逃”出来,还顺带把不少只在外头热闹,而准备进店的客人都吸引进来了。
等到后头有人当了领头羊,点了个麻辣牛油火锅,食客们进和点单的速度就立刻又上了一个档次。
谁能在这寒风瑟瑟的冬天,抵挡得住火锅呢?
热腾腾的火锅汤底,配上切好的各『色』肉卷和蔬菜,筷子一夹一烫,眨眼的工夫就能把吸饱了汤汁的菜吃到嘴里。
骨汤醇香,菌汤鲜香,酸汤酸爽,当然最让人着『迷』的,还是让人吃着感觉嘴里像火烧似的,却又停不下来的麻辣汤。
更神奇的是,还能在一个锅里同吃到四种口味!
尤其和点菜相比,火锅的每样食材和锅底也不会很贵,若不是只食肉的肉食爱好者,一桌子五两也能吃的很不错。
不提口味,光是新鲜一样,就足够吸引这群不差钱的食客了。
到了饭点前,酒楼里的堂基本就坐满了。食客多达上百人。
搁以前,顾茵对这样的状况该很满意了。
但现在还有二楼的座位空置着,她自然还有别的想头。
她正想着怎么宣传,到顾野在口探头探脑的。
她对顾野招招手,崽子跑着上前,笑着她说:“娘,生意咋样?”
顾茵说还成,又笑着戳了戳他的脑,他道:“怎么这天都不见你人影儿,你这少东家还当不当了?”
顾野对自家生意很是上的,从前还是负责一个部的管。
这次倒是转了『性』儿,开业前他什么活计都揽,镇日里就往外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很是反常。
“那自然是当的。”顾野有虚地道,“就是……就是办好。”
顾茵询他这天办什么差事去了,他又一手叉腰,一手『摸』着自己的脑,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京城的孩子,不好骗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