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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情不立事

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掌财,善不为官。

她此刻从心底里觉得这话说得贴切有理。

战后的惨状,到处都是断井残垣,万里无人如同永恒的地狱。

这西疆的天,一片死气。

这西疆的地,染满血迹。

这西疆的人,各自为主。

这西疆的冬天,冷得让人心骨俱寒。

等她站起身子,腰侧流出来的血已经染红了衣裳,她这才觉得痛,伸手捂着就一步步走回了城门。

此战已胜,只待收拾战场残局。

走着走着,许是因为太痛了,也许是因为流了太多血,她眼前渐渐发黑,腰也不由自主弯了下去,弓着身子蹲在原地,已经看不清眼前任何事物,耳中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她只是大口地喘气,心跳一下下在血脉里搏动,搏动声响传在耳中似是鼓声咚咚。

过了一会儿,眼前渐渐明朗起来,也能听见四周痛苦的哀嚎声和天边秃鹰的叫声,视野里却都是红色覆盖着的万事万物,她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站起来,继续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有人跟她打招呼,她忍痛点点头,扶着城墙一步一步走着,捂着腰侧伤口的手因为沾满了血迹而渐渐粘腻。

肃千秋抬眼看前路,迷糊中仿佛是看见了江恪,她抬手抓住江恪的袖子,然后就不受控制地倒下去了。

江恪远远瞧见了肃千秋就已经发觉了她的不对劲,小跑过去时,她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了一样紧紧攥住他的袖子,一言不发就倒下了。

“唉,千秋姐!”江恪拉住肃千秋的胳膊,并没有阻挡住她无力地倒下去,他这才看见她腰际被血染红的一大片。

四周都是各自忙碌着拉扯着背扛着同袍的将士,江恪见状也扛起肃千秋,直接回头朝衙门去了。

一路上他还不断喊着千秋姐,生怕她失了意识就这样睡过去。

他来找她是为了告诉她,殿下受了伤,谁知道一来就看见她比殿下伤得重……

殿下竟然也没等千秋姐,就直接回来了……

自从殿下从西戎带着千秋姐回来,他就一直怪怪的,两个人也不怎么说话……

江恪到了院子里时,里头给殿下包扎的医官已经出来了,正站在门口交代着什么话,他直接就朝医官大喊一声。

“医官救命!”

这么凄惨的一声喊叫,让医官以为他受了什么重伤呢,急忙看过来时,看到江恪肩上扛着的已经昏迷不醒的人才反应过来。

医官匆匆揖礼拜别室内坐着的殿下,而后急急忙忙走下台阶去看伤势。

江恪扛着肃千秋冲过医官的围视,直接冲到屋子里,瞧见殿下之后,发现殿下一瞬间闪过复杂的眼神,而后他站起身子朝外走去,连一眼都没有再递给他。

江恪愣了愣,殿下这是怎么了?疯了吗?看不见他肩上扛的这个已经伤成这样了吗?

医官又围过来对他说,“快把他放下,再扛一会儿恐怕就不行了。”

于是江恪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后找个地方把她放下来了。

肃千秋脸上也沁出许多汗,脸色也苍白得不行,勉强撑着意识睁开眼朝江恪说了声谢谢,她的声音小得像是蚊子一样。

江恪朝外头看一眼,自然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于是他朝医官说,“拜托您了。”

说完他不等医官再说什么就迈开腿朝外头去了。

天色渐晚,暮色渐浓。

殿下站在院子里,寒风刮过,领边的银狐毛随风摇了摇。

江恪走上前,摸了摸鼻子才轻声问,“殿下,您的伤如何了?”

“无碍。”相里贡低眸看了一眼前襟,而后伸出从斗篷里伸出手拉了拉。

江恪瞧见殿下这样的动作,连忙走上前去帮忙,伸出手替殿下紧了紧斗篷时,听见殿下轻叹一声气。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地轻声道,“殿下的心结在何处,我实在不知道,也不敢问,但是千秋姐伤的很重,殿下竟然也不去看一眼。”

江恪从来没有跟他提过那天千秋姐对他生了杀意的事,他觉得这种事不该提,也无法提。

相里贡微侧身子,江恪晓意之后退了一步。

“你像是已经知道她的身份了。”相里贡忽然看向江恪沉声说。

江恪顿时愣住了,而后想起来那天千秋姐跟他说的那一大番话,点点头说,“是,千秋姐告诉我了。”

相里贡像是笑了笑,又像是没有笑,然后自嘲一般的垂眸轻声道,“她怎么会轻易告诉别人?”

然后他又看向江恪,眸中似有寒冰,“她为什么会告诉你。”

“她……”江恪不知道该怎么说起,环顾四周之后下定决心要告诉殿下原委,毕竟殿下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他不讲出来,恐怕就要受些什么罪了。

“殿下,十五那天,西戎忽然撤军那日,千秋姐对你动了杀心。”

殿下像是并不意外,甚至忽然还有些释然。

江恪见殿下无太大反应,这才咽了口水继续说,“后来我把千秋姐拉走了,她情急之下就说出来那一番话来。”

“她说了什么?”

这不是难为他的吗?这时隔多日的,让他重复那么长一番话,那怎么可能?

看来只能发挥他超常的记忆能力了。

“呃……”江恪大致回忆了一下那天的话,挠了挠脑门继续说,“她说……”

于是江恪极力模仿了肃千秋当时的语气,也顺带模仿了她的部分动作,反正他能想起来的有关那段话的东西,他都极力呈现给自己迫切知道这段事的殿下。

相里贡冷眼看着江恪,听着他说出来的话。

她说,她苟且在世间,犹如一只不得见光的蝼蚁,整日栖爬在黑暗里。

她心里的苦,很少未同他讲过。

她常常把自己锁在壳里,任谁也无法靠近。

“她伤的很重。”

“啊?”江恪被他这一句整的有些发昏,然后愣着把最后一句词说完,“我的恨是国仇家恨。”

相里贡一记冷眼看向他,江恪顿时闭了嘴,“殿下,我只是在说那日千秋姐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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