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送君别,心乱。
鸟声清脆,山色空蒙,时景正美。
这边古朴的房子里也是一派悠悠然的情形。
狸猫鱼渊正懒懒地躺在檐下的暖和地晒太阳,慵懒地露出自己雪白的肚子,不时眯眯眼看看路过的人。
路过的人,不外乎江恪,肃千秋和相里贡而已。
“我走了。”相里贡牵过江恪手里牵着的马,然后转眼看了看身后倚门站着的肃千秋。
她微别过头去,然后又看向他说,“你昨日就该走了。”
相里贡没再说话,只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肃千秋见状站好,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回去记得吃药,你怎么也得照顾好自己才行。”
相里贡煞有其事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低声说了个好字。
她忽然转身往回走,嘴角扬起笑容,然后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相里贡身姿俊拔,高高地坐在马上,只是微扯缰绳,马儿嘶鸣了一声,随后缓缓朝远处去了,不多时马蹄声越来越小,人已经走远。
肃千秋站在院子里,直到实在听不见马蹄声才吸了吸鼻子缓缓朝屋子里走去。
有些头疼,想是昨日喝了酒还吹了风的缘故。
她抬手扶了扶门框,脚边忽然传来一声腻腻的猫叫声,她垂眸看过去,鱼渊正仰首看着她,模样娇憨可爱。
“小鱼渊,是想我了不是?往后你就跟着我睡算了。”肃千秋缓缓蹲下身子,歪着头笑着看鱼渊。
鱼渊见状也站起来,然后作势要往她怀里钻,她顺势就张开手臂,任鱼渊攀着她的膝盖爬到她的怀里。
肃千秋抱着鱼渊站起来,轻轻揉了揉鱼渊的脑袋,鱼渊受用地眯着眼,像是在笑。
江恪一直到看不见殿下的身影了才转身往院子里走,正巧看见肃千秋抱着狸猫的场景。
院子里前些日子种的花草都陆陆续续冒了青芽出来,给这光秃秃的院子也添了些生机。
“对了江恪,昨日……我喝的酒是哪来的?”
江恪犹犹豫豫地说,“是殿下问的吗?千秋姐?”
“啧,他若是想知道,你觉得会让我来问吗?他自己也会问你的。”肃千秋又朝院子里走了一些。
“酒,酒是我从沙城带过来的,只有那么一瓶,你再想喝也没有了。”
肃千秋轻唔了一声,点点头说,“这酒对我来说太烈了,你告诉我这酒的名字,下次我记着就不喝了。”
“我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叫什么石榴红什么的。”
“好吧,我知道了,下回再有什么跟石榴有关的酒名,我指定不喝了。”肃千秋垂首看着怀里安静享受的猫咪,温柔地笑了笑,“行了,我昨天醉的有些沉,恐怕一会儿还得再睡一会才能缓过来。”
江恪走过去伸了伸手,“千秋姐,那你去歇着,猫就让我带着吧,中午想吃什么,我做好了叫你。”
“不用了,我带着吧,反正鱼渊也乖,吃饱了就乖乖睡在我旁边就好了。”
肃千秋浅笑着又说,“午间我就不吃了,留你自己吃饭就好了,鱼渊吃了不少,应该也不会吃了。”
“不吃了?”
“嗯。”
江恪点点头,“好吧,那我就不耽误你休息了,午间我就不叫你了啊。”
“好。”肃千秋转身回了屋子,然后把门关好,直接走到榻边坐下,纤细的手指不停地抚摸着鱼渊柔顺的头顶。
她呆坐了许久,嘴角的笑意愈深。
最多再有两个月,西戎必败。
那个邸恒也不知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
哦,他是西戎的王上,再不济也是西戎的一国之主,又能有什么下场呢?不过是被自己的臣民默默埋怨着而已。
头疼。
肃千秋把鱼渊放在枕边,而后缓缓躺下,看着眼前的事物,忽然就有些伤感。
或许是矫情得久了,一空下来就忍不住地觉得自己可悲。
“我不就是个悲剧吗?”肃千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然后转眼看向枕侧趴着看她的鱼渊轻声说,“也不知我上辈子是犯下了怎样的过错,惹得上天罚我降生在那冰冷巍峨的皇宫里,鱼渊,你说,什么才叫可悲?我算不算可悲啊?嗯?”
说话间眼角有热泪顺着眼角滑落,洇湿了罗枕。
鱼渊轻轻地叫了一声,像是在应答她的话。
她强撑着笑意,却无声地哭着。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折磨自己。
如何用自己的仇恨和理智去压制住心底滋生出来的可耻的爱慕?
如何?
她学过许多东西,如何在宴会上行为得体,如何分辨乐器优劣,如何辨别曲艺高雅或否,如何在诗会上依题作诗,如何主事管家,如何做好一个公主,如何心怀大义,甚至是如何做一个妻子。
这些她都曾在那座皇宫里学过,学的滚瓜烂熟,学的刻骨铭心,此生难忘。
可是,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如何复仇,她自己学着去做。
也没有人教过她怎样能在各种情况下保持理智,她也自己摸索着学了。
可是如何才能用自己心里头的仇恨和理智去压住心底滋生出来的爱慕呢?
没有人教过她,她也没摸索到方法。
“我不知道……母后,你教教我。”肃千秋扯过一旁的被子蒙住脸,低声抽泣着,心里头似是有一万分的痛苦难以言说。
如何……如何……
前路未知。
一如七年前她走在那无尽的茫茫雪夜里,听着怀里婴孩如同小猫一样的哭啼声,心里生出万千想法,却又不知该何去何从。
当日的她也未知今日会有这样的局面。
当日的她也未知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当日的她也未知她有朝一日会动手杀人。
“鱼渊,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狠下心就把仇报了……或许有朝一日,我真的能把这江山夺回来……是不是?”
肃千秋从被子里探出半个头看着眼前的鱼渊,声音微微颤抖,眼睛已经红了。
“夺回来,守好了,还百姓一个安平盛世,还百姓明君贤主,万世大同。”
“所以……还想着吗?”
肃千秋苦笑着,微阖双目,滚烫的泪水从脸颊上划过,像是留下了灼伤的道道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