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嫡子不如奴

安平县，郊外山林里。

此时正是寒冬时节，万物凋零，寒风呼啸吹来，天气干冷干冷的，有不少穷苦人在山上打柴。

有个二十来岁的小哥，穿着破烂衣服，手中挥舞着斧头，费力的砍伐枯枝，累的气喘吁吁。

相比于其他穷人，他皮肤白皙，身材板直，长相还算可以。

打好一捆柴，他背着干柴，往家里赶，有认识的农人和他打招呼，表面上客气，等他走过后，便开始议论纷纷。

“李君也够可怜的，他爹爹李二自打纳了外室后，便再也不管他母子了，只和外室在城里惬意生活。”

“男人有钱就变坏。”

“也不能怪李二，李二是个书生，年轻时候穷的家里揭不开锅了，只得娶了王家姑娘，帮忙做田里的活计，赡养老人，他李二才能安心读书。”

“李二书读出来了，考上了举人，也算是安平县有头有脸的人物，王家姑娘粗鄙，咋还配的上他？”

“是咧，李二心也不坏，发达后又没有休妻，好歹还让原配住着老屋，也算对得起王家人了。”

“李二后来又生了李齐，特别聪明，小小年纪就上了县学，李君这个农妇生的泥腿子笨的要死。”

李君自嘲一笑，走了很远，依旧可以听到农人们的议论，他五感比普通人要强。

他也叫李君，穿越人士，如今的身份是安平县李举人家的大儿子，嫡长子。

按理说，这时代的举人算是上位者了，举人家的嫡子也算含着金汤勺出生，衣食不愁，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主要是，便宜爹爹李举人不喜他和他母亲。

他母亲，地地道道的农人家的闺女，年轻时候倒也是十里八乡出名的俏姑娘。

俏姑娘后来嫁给了他便宜爹爹，也就是穷书生李二。

李二家里穷，寡母辛辛苦苦供养他读书，后来寡母身体不好，干不了农活。

李二又手无缚鸡之力，而且他还想考功名，为了生计，只能捏着鼻子娶了农人女儿。

也就是李君娘亲，王秀秀。

王秀秀不识字，却贤惠，她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熬夜织布，一个女人撑起了一个家，让李二心无旁骛的读书。

十年时间。

王秀秀熬成了黄脸婆。

李二考上了举人老爷，功成名就，按理说，王秀秀好日子终于熬出来了。

偏偏，李二早厌弃黄脸婆了，他娶她就是来李家当牛做马的，岂会与她共富贵？

李二也不休弃她，怕名声不好，影响自己做官。

天天对着黄脸婆，膈应死了，他后来干脆搬到了城里，纳了房外室，又生了儿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李二外室风尘出生，有的是笼络男人的手段，不过几日，便将李二治的服服帖帖。

李君一边想心事，一边往家的方向走，视线里出现破败的茅草屋，屋外趴着一头土黄狗。

土黄狗很小，是李君捡回来的，自称麒麟，一直养在家中。

土黄狗抬头。

白了李君一眼，无声示意李君家里来了人，李君一看，果见门口停着一顶青布软轿。

两个轿夫坐在大门外闲聊，他们见到李君后故意嗤笑一声，眼中露出鄙夷神情。

李君皱眉，推开门走进去。

视线里出现一位体态妖娆，容貌艳丽，化着浓浓妆容的妇人。

“妹妹许久未曾来看望姐姐了，姐姐身子骨可还好？”

浓妆妇人正是李二外室。

潘氏。

潘氏衣饰可比原配王秀秀强多了，她今天穿着红裙绿袄，头上簪着珠钗翠玉，手上一对赤金镯子，这一水儿打扮的俏丽极了。

王秀秀穿着粗布裙子，头上一支荆钗，脚上鞋子都是破的，局促不安道：“多谢妹妹费心，我身体挺好的。”

王秀秀自卑懦弱的低下头。

潘氏掩唇一笑。

“哎呦，李君，都长这么大了，快来让姨娘瞧瞧。”

潘氏见李君进了屋，亲热的叫他过去，好像多喜欢李君似的。

李君静静站在门口，不说话。

潘氏眼中露出一抹讽刺，又道：“李齐，你和哥哥到外面玩去，我和你大母说会子体己话。”

“是，娘亲。”

李齐对着潘氏行了个礼，抬头看了李君一眼，自顾自走出去，他身后跟着一名书童。

李君微微一笑，也跟着出去。

“大哥，你懂礼仪吗？”

李君不语，盯着李齐看。

李齐鄙夷道。

“我猜大哥就不懂礼仪，刚刚我施给娘亲的礼，可是城里先生教的，先生教育我们要懂礼仪，知廉耻，你见了姨娘为何不行礼？”

李君淡淡一笑：“如果以礼仪论，我娘亲才是大母，你一个外室子，不拜嫡母，却拜庶母？”

“哦不对，潘氏庶母都算不上，外室嘛！”李君加了一句。

“你放肆。”李齐气的脸红脖子粗，他自小长在富贵中，哪里看得起李君这个大哥。

在他心目中，爹爹迟早会休弃了大母，他母亲就能堂堂正正嫁入李家了。

“少爷莫要和泥腿子置气，泥腿子大字不识一个，您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旁边的书童急忙劝道。

书童穿着一身簇新棉袄，脸上油光满面，显然伙食很好，他看向李君的眼神亦是鄙夷。

李君沉默。

便宜老爹李二不喜王秀秀，连带着也不喜欢李君，不仅没有亲自教导过他知识，连启蒙学堂也没让他上过。

这时代，读书人面对白丁有优越感，难怪李齐瞧不上李君。

李二搬到城里后，更是一厘银子也没给过王秀秀，王秀秀靠着种田养活自己，日子苦巴巴。

日子太苦，李君原身自小身体弱，一场风寒得病死了，李君才穿越了过来。

李君冷笑一声，不在理睬这个二逼，干脆抱着干柴直接走进厨房，生火做饭。

王秀秀半生操劳，身体掏空了，李君心疼她，能多做一点活计，就多做一点，好让王秀秀轻松些。

直到傍晚时分，潘氏才离开。

李君端着一碗窝窝头，一碗野菜汤，走到王秀秀面前。

“呃，饭熟了。”

李君穿越过来不长，娘亲两字还真叫不出口。

王秀秀温柔的笑了：“先放着，娘和你说个大喜事。”

“什么事？”

“你爹爹过几日接你到城里读书，君子，以后到了城里要听姨娘的话，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姨娘？”

李君冷笑：“她一个外室，算哪门子姨娘？”

王秀秀摇摇头凄苦道：“你爹宠爱她，纳她为妾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