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戏魇(1)走错片场了么?
又是正午十二点。
而且, 与上一次入幻境再次相隔了整整十天。
当青岫的眼前出现这片熟悉的虚无之境时,脑海里瞬间总结出了入契事件的某些规则。
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青岫这次没有闭眼睛,而是盯着眼前的虚无之『色』, 直至那熟悉的一堕。
对, 就是一堕。
每次入境都会感觉到这么细微的一堕, 身上就多了一件东西。
正是装了筹币的筹囊。
但这次, 紧接着又是一堕,青岫下意识扶了扶自己的右侧腰畔, 那里多出了一串沉甸甸的钥匙似的东西,仔细『摸』, 不是钥匙, 更像是几枚形状不规则的金属牌,凉意浸人。
脚终于踏上了实地, 周遭一切却并不明晰, 只是从之前的虚无进入了无边黑暗。
青岫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了两步, 灵敏的感官告诉自己,现在已经进入了某个实际领域,而非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虚无之境。
青岫的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尘土味,以及放久的木头味道, 还有一些说不清的, 类似旧玩具旧纸箱之类的味道。
令人疑『惑』的是, 这些味道非常空阔, 就仿佛自己步入了一个陈列旧物的博物馆。
青岫『摸』索着继续向前走,敏锐地感觉到了风向的不同,前面似乎出现了一堵墙或者屏风之类的遮蔽物。
青岫站住不动。
就在这时候,光线一点一点地凝聚过来, 集中在了眼前这面墙上。
这应该是一面墙,虽然看不出它的质地,颜『色』也同样是无边黑暗,但青岫看到了它上面的几个光点,确切说是几个发亮的钉子,钉在看不见的墙上。
一共是八只钉子,分为两排,每排四只。
其中有六只钉子上都挂了一块叶子形状的铜牌,每块牌都是种类不同的树叶或草叶:银杏叶,枫叶,三叶草等等。
唯有第二排后面的两只钉子空着,似乎在亮闪闪地专注等待主人。
青岫将挂在自己腰畔的那串铜牌拿出来,只见一条绳子挂着三块手掌大小的铜牌,是一模一样的椭圆形有着豁口的睡莲叶子。
他看了看墙上的钉子,以及那些挂着的铜叶子,记清楚了它们顺序,然后将自己的一枚睡莲叶子解下来,按顺序挂在了下一枚钉子上。
还有最后一枚钉子空着,看来后面还会有人来。
八位结契者,人不少。
挂上铜叶子后,墙面左手边的位置突然就亮了起来,青岫被这猝不及防的亮光闪了眼睛,他微微闭了一会儿眼才去看那片亮,那里有一块很旧的锈铜牌子,上面镌刻着几个字——戏魇,第一幕。
闻着空气里越来越重的灰尘的味道,还有旧木头的味道——那些旧木箱子似乎都打开了似的,味道十分强烈。
青岫感觉脚下缓缓摇动起来,眼前的那些铜牌全都消失不见。
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了歌声,是一种山谷回音般的合唱。
青岫为了站稳,不得不蹲下身子,手接触到地板,似乎是很旧的木拼地板,上面还有少量的沙粒。
地板摇动得十分有规律,就像在游乐场坐小幅度的海盗船。
一阵特别闷的风吹过来,对,就是特别闷,有点像某种鼓风机吹起来的人造风。
“紫『色』的山峰穿戴着金黄的晓云,碧青的海水点拨出雪白的岛屿……”
歌声渐渐清晰起来,青岫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听清楚歌曲中的每一个字,就仿佛看见过这出戏的台词本子一样。
青岫感受着地板的摇晃,慢慢站起身,眼前景物也渐渐清晰起来。
自己此刻居然在一艘船上,船并不大,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七八个人。
船下的海水泛出一鼓一鼓的波浪,仔细看的话,那并不是真的波浪,也并不是真的海水,而是一大块海蓝『色』的布,在船下抖动着……
远处的山峰的确像歌声里唱的那样,是雾霭般的紫『色』,云朵是金的,那些应该是画在了远处的幕布上。而白『色』的岛屿就在不远处,那分明就是个,那就是个,白漆的圆桌吧……
相较其他假得出奇的布景,眼前这艘木船倒显得分外真实了,还有青岫身上这件带着尘土味儿的丝绒袍子……
其他的人也是真人,穿着水手的服饰,他们焦急地向青岫走过来,身体似乎经受不住船体的摇晃,夸张地做出一些艺术『性』的踉跄。表情浮夸的脸上也都画着十分浓重的舞台妆。
青岫望着这群浓妆艳抹的水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摸』到了一个冰冷的面具。
虽然戴着面具,但青岫却丝毫不觉得,这硬邦邦的面具居然完全不妨碍自己做出任何表情,也不妨碍自己的视力和嗅觉。
浓妆艳抹的水手们脸上带着夸张的欣喜之『色』,一步一步靠近了青岫,然后动作整齐划一地伸出他们的手臂,通通将头向一侧摇动,唱了起来:“海神一定会庇护他的信徒,滔天的巨浪不过是一个再细腻不过的吻,亲爱的睡莲大人啊,我们的船将再次起航,去寻访梦境中无以伦比的岛屿。”
青岫:“……”
这个世界也太、太令人尴尬了。
青岫暂时没有说话,决定静观其变。虽然面具下面的表情依然维持平静,但有面具遮挡着总觉得更安全些。
大家启航的目的是去“寻访梦境中无以伦比的岛屿”,这岛屿究竟是具体存在的一座岛,还是有其他象征意义的什么东西?
船身再次摇动起来,蓝绸布做的海浪持续翻滚着。看久了就会发现,其实这片象征『性』的海并不是一整块大布,而是由一条一条的布拼起来的。在布缝之间可以看到耀眼的光芒,像玻璃或镜子在反着光。
青岫一时想不出这片舞台是想表达什么,而自己在舞台上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这次并不像前两个世界那样很快就给出了明晰的目的,比如四尺玉世界那个很早就闪现在脑海里的指令,还有继承者世界里那个npc管家所交代的游戏事项。
目前已知的仅仅是,这片舞台在演出着某一场戏剧,青岫虽然对戏剧了解不多,但此刻也看得出来,这应该不是什么经典剧目。
极目远望,有三面都是布景,另外一面看上去就像玻璃反着光,那应该是观众席的位置——如果这种古怪的戏剧也有观众的话。
青岫也不知道舞台的光是从哪里打过来的,只觉得四周围都反着光,就连天花板也……
就在青岫抬头看上空的时候,突然看到在挂起的鹅绒云朵之间,飞过了一群人。
最前面的人和自己一样,穿着丝绒的袍子,戴着面具,后面的那些人都穿着银『色』的紧身衣,仿佛一大群从映着云朵的海里迅速游过的银鱼。
这些人被绳子从上面牵着,飞得还挺好。
通过那个人的面具,青岫基本猜到了自己面具的样子——白『色』的底『色』上面画睡莲叶子。
那群人边飞边发出完美的和声:“啊——穿过金沙般的云层——穿过珠玉般的细雨——穿过温柔的闪电——寻觅天神赐予我们的宝物啊——那星星硕大的眼泪啊——”
青岫顿了顿,决定问问船上的这些“自己人”:我们出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打算寻找的岛屿上,是否也有天上那些人所说的宝物?
谁知青岫刚刚张口,发出的竟是圆润而高亢的声音:“啊——”并且想收都收不回来,高亢的声音伴随着丹田之气从口中发出来,“梦境中无与伦比的岛屿啊,是否会成为我们永恒的港湾?天神的孩子们啊,他们是否能同海神的孩子们殊途同归?”
这简直太荒唐,太诡异了。
当青岫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动作夸张地捂住了心口……
不过仔细想想,刚才唱出来的那些……其实要表达的意思和自己心里想问的差不多。
“殊途同归——”水手们手拉手站在甲板上唱起歌来,“海神的孩子们,天神的孩子们,花神的孩子们,树神的孩子们,兽神的孩子们……殊途同归——”
虽然一时无法适应,但青岫还是强行自己思路扭转,水手们实则也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寻找岛屿并不是最终目的,自己所在的这条船和天上飞过去的那群人,都是去寻找宝物的。
而且除了这两拨人之外,应该还有其他人,就像水手们口中说到的花神、树神的孩子们,如果没猜错,应该有八批人,所对应的就是八个参与者。
青岫回想八只钉子上面挂着的铜树叶,除了第一枚铜树叶是普通叶子的形状外,其他叶子都是银杏、枫叶这类特殊形状。刚才飞过去的那个参与者,他面具上的叶子就比较普通,但形状比第一枚铜树叶要胖一些。
第一枚如果是桃树叶柳树叶那种较长的叶子,那么他面具上的就是杨树叶那种圆润些的。
青岫刚才没有在墙上见到过这种杨树叶。
难道,他是排在自己后面的第八个结契者?
刚才飞过去的那个人是谁?——虽然自己的话语可能会演变成诗歌的方式,但青岫还是问了出来,并尽量使自己习惯这种沟通。
“啊~~天神的孩子们与我们海天相通,海上的礁石就刻着他们的名字——海风是我们的纽带,海鸥是我们的信使——”青岫抬头望着天空,下巴有韵律地摇动着,还好戴着面具,不然一定会被发现他的双眼比聚光灯还要明亮。
所有的水手都用轻快的舞步聚拢过来,围在青岫的周围,身姿随着青岫一起摇动,脖颈大幅度后仰,望着那群人飞过的天花板:“胡杨大人啊——如同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胡杨林,他是天神的儿子,随时可以亲吻天神的神颜——”
青岫夸张地以款款姿态点了点头,身姿随大家舞动。
其实这个对话翻译过来就是:刚才飞过去那人是谁?
答:胡杨呗,就他得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