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琵琶案(11)小清新。
刘木头十分惊讶抬头看了一眼, 又忙低下,语气里带着惶『惑』:“这……小民何敢做此大逆不之事……”
边值堂衙役也是人人一脸惊讶望着自家府尊,仿佛方才说的话是从『臀』里出来的。
沈大人略一转念便明白了,于古人来说, 死者大过天, 掘坟开棺是极损阴德之事, 何况是刘木头自家父亲的棺。
就算是事出有因, 而若非迫不得已,亦不能随意开棺——遑论古人, 便是今人,也没人肯打开骨灰盒里盛亲人骨灰的袋子查看。
——这会子沈大人你古人意识倒不来起起作用了。
沈大人心下吐槽, 面上从容自若又问了刘木头句, 便叫了退堂,让人先将刘木头收监, 自带着师爷去了后头燕思堂。
手一摆让青岫坐下说话, 自儿摘了乌纱丢在旁边桌上, 待长随端了茶进来,便屏退一切人等,坐到青岫邻座上,看向:“你我想要的答案, 会在棺材中么?”
青岫思忖着:“本案至此, 前因后果皆已清清楚楚, 无论是陈氏父子还是杀人凶手刘木头, 都已得到应有下场,我想不通还有何原因需要去开刘木头父亲的棺。”
“莫非,是因陈土狗偷了刘父与刘母的情之物——块石雕鸳鸯佩,以至死者亡灵不肯安息, 须得我们找到块鸳鸯佩放回棺中,才算圆满?”沈大人。
青岫想了想,觉得此猜测未必没有可能,古人于许多事上,总有些超出死的浪漫。
“一会子让人去细问刘木头块鸳鸯佩的下落。”沈大人说着,忽支了下巴沉思,半晌眨巴着桃花眼望向青岫,“你我半夜去掘坟若是不小心被抓,会被判什么罪名儿?”
青岫:“……”
被沈大人派去大牢找刘木头问话的衙差,很快回来复命,是刘木头早便向『妇』人讨回了其父的鸳鸯佩,并于次移开坟土时,将佩置于了棺盖上,重新覆上了土。
“难不成非得将鸳鸯佩放入棺中才行?”沈大人挠头。
“便试试。”青岫倒是干脆得很,“我们不要放过任何可能。”
沈大人笑呵呵问:“不害怕?”
“比起神鬼,人心有时才更令人胆寒。”青岫垂眸。
想起为了点子铜钱便去掘人坟的陈土狗,沈大人也冷了眉眼。
“我还有一点不大明白,”青岫重新抬眸,看向沈大人,“刘木头供词里所言,其父过前一段时,陈土狗时常拎了蜂蜜前去探望——此行为实在不符陈土狗的『性』子,何况蜂蜜的价钱应也不甚便宜,陈土狗何肯为了刘木头破费?”
“我亦有此疑,”沈大人,“陈土狗为了钱连坟都敢掘,又岂肯自花钱给旁人买蜂蜜。
“且依刘木头供词所言,其父过前近一月的时,天天顿顿只食蜂蜜,这些蜂蜜皆由陈土狗提供,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陈土狗的钱从哪里来?蜂蜜从哪里买?
“为何要刘父说此乃治病的土方,从而哄其每餐只食蜂蜜?难不成刘父曾无意中得罪了,故而欲用此法害刘父患上消渴症(糖『尿』病),慢慢夺其『性』命,以免获罪上身?”
青岫略摇了摇头:“先不说陈土狗是否知消渴症,若想以食物毒杀刘父,便是再不聪明,也该知一旦事,给刘父送食物的自必将是第一嫌疑人。陈土狗送蜂蜜这一行为,处处透着古怪,有违常态,若我们开棺仍不能找到筹币,便从此事入手再查。”
沈大人此自无异议,叫了长随进来,吩咐:“去准备把铁锨、一柄条锄、把榔头,七根大铁钉,一捆皮条子,一柄羊角锄来。”
长随应着去了,沈大人回过头,上了青岫投来的略带诧异的目光,不由笑起来:“掘坟,吾甚专业。”
青岫实未忍住,问了一句:“你当……是做此事的?”
沈大人笑得直抚额:“我的小……老弟!我敢说你也敢信?现都是火化,哪里有样多土葬的棺材供人去掘?
“不过,我倒替人干过掘坟的事——莫误会,不是为了钱,亦不是私自掘坟,是过了明路的,也不违法,因而知大致需要哪些工具。
“今晚你只管跟着我,我告诉你挖掘技术哪家强。”
青岫:“……”实不想理你这百又五十。
下了夜里行事,距天黑却还有半日的光景,沈大人让衙役将陈野狗从牢里拎了出来,问可知陈土狗掘过刘木头父亲坟棺一事。
陈野狗这会子老实得很,再不敢欺瞒上头坐着的这位明察秋毫的官儿老爷,摇着头实作答:“小的爹从未提起过此事。”
青岫在旁算了算年月,刘木头年长陈野狗数岁,其父亡故、陈土狗掘坟一年,陈野狗尚未出,纵是不知亦为正常。
沈大人又问陈野狗:“你爹可时常往家里买蜂蜜?”
陈野狗又摇头:“小的家里日子紧巴,买不起东西。”
沈大人再问:“你爹可认识卖蜂蜜或养蜂的人?”
陈野狗再摇:“小的打小儿长在城里,极少出城,从未见过养蜂的人,我爹平日里也不常出城,并不认得养蜂人。”
沈大人看了眼旁边立着的青岫,见似有话说,便示意直接问陈野狗,果听得:“陈野狗,你现将你爹所有认识之人、常去之处,及你所记得的去过之处,都一一说来。”
沈大人闻言不由轻笑:果然不愧是,一既往不放过任何一种可能、任何一处细节。
怕累着这位不畏工作繁冗精益求精的小师爷,沈大人扬声让长随去将书吏叫来,铺纸蘸墨,一问一答皆录作口供。
陈野狗未见过这般问案的——连爹半夜蹲茅坑蹲多久都要问过,蹲得时候若长了,还要问问原由——这知府大人同师爷莫不是一聉顡痴癫儿?
陈野狗直说得口吐白沫。
晚饭前,沈大人让衙差将已交待干净快要累晕死过去的陈野狗丢回了牢房。
“师爷辛苦了,”亲手为青岫奉上一盏热茶,沈大人又将长随叫进来,“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叫上六招牌菜,尽快送进衙来,速去。”
长随连忙跑着去了。
青岫无语看,怎么前次幻境中未现这人竟是一吃货呢?
沈大人一眼看穿青岫心思,笑:“现美食想吃便能吃到,古时美食可不常有。兄弟,便是你我愿望再紧迫,心思再沉重,也不必苛待自,者毫无冲突。相反,吃好睡足,人才更有精神和灵感,甚或超常挥。你说是不是?”
青岫看了看,此言的确无可辩驳,也心知在宽慰开导于,便轻轻“嗯”了一声。
这人在这一界里,又换了副洒脱风流的面孔,另还……触了掘坟技能……不知在现中,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
青岫首次现自竟此人的实身份有了切的探寻欲。
此一现令青岫微愕,若是从前,自必无暇去细思此等无甚实用的问题,而今这是……怎么了?
小苏秀才多思善感之故?
还是,还是自在数次幻境中与共处时积累下来的,渐已成形的某些心思,越来越难抑之故?
不知是小苏秀才的还是青岫的,历来平静湖的心绪,忽池塘春水掠过一缕杨柳风,一时涟漪缭『乱』。
尚不知自吹皱了一池春水的沈探花沈大人,正立在灯笼锦纹雕花窗前,向外伸着胳膊去折海棠,折了一枝下来,转回身,满屋子找了一阵,最终从多宝格上取了一只青釉八棱瓶下来放在桌上,将海棠枝『插』了进去。
八棱瓶上头长长一截极细的瓶颈,下头大西瓜一般的瓶肚,纤纤枝儿带着零星朵海棠花儿『插』在上面,像极了一位辣手摧花的大肚汉扛了纤弱的小娘子立在桌上。
青岫:“……”
起身过去,由壁专放玩器摆件的多宝格上找了一只质温润玉的天青釉胆瓶,走至桌边,将海棠由大肚汉肩上取下来『插』在里面,再将大肚汉送回了多宝格上。
沈大人『摸』着自儿下巴着瓶花欣赏了一阵,赞:“这搭配随了它主人。”
接收到青岫投过来的探询目光,沈大人笑:“都是小清新。”
青岫顿了顿,回座位坐下,只觉得自今日念头举止处处反常,怎么还有闲心在这里摆弄『插』花?
正要拿过陈野狗交待的口供从头细览,便见沈大人的长随带着酒楼送菜的伙计进来,由食盒里取了菜,一一摆到桌上,一厢摆一厢唱菜名儿:“油渣卤煮猪头一只——鲫鱼舌烩熊掌一——糟猩唇猪脑一副——烧天鹅一具——雄鸭腰子四——蝴蝶鸡一只——”
摆好了,便都关了门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沈大人:“……”
青岫:“……”
沈大人:“烧天鹅何鬼也?”
沈大人:“雄鸭腰子人干事?”
沈大人:“猪头不切一切的么?”
沈大人:“猩唇猪脑是甚暗黑之食?”
青岫终未忍住,失笑了一声。
沈大人看了眼被卤得红光油亮的整颗大猪头,小清新的海棠『插』花便摆在它猪脸旁边,四周围着鸡鸭鹅熊和不知是麋鹿还是猩猩的大嘴唇子,只觉一桌子妖魔鬼怪正热热闹闹在眼皮子底下欢聚一堂……便也笑出来。
越笑就越想笑,青岫原本止住了,再一看沈大人与咧着大嘴的猪头脸儿脸儿笑,十分哥儿俩好,就又忍不住笑出来。
人立在桌边儿莫名其妙笑了好半晌。
直到青岫抿着嘴走开,沈大人才用袖子揩了把眼角,清了清嗓:“是我失策了,城中最好的酒楼,自然价贵物珍,招牌菜自也是这些……硬菜,”没忍住又笑了声,从桌上挑出盘子蝴蝶鸡来,端着走到窗边的茶桌旁放下,招呼青岫过来坐,“这菜看着还正常些,凑合着吃吧。”
又叫长随进来,让将其菜端走,分给衙下众人享用,再让去街上买屉蒸饺回来。
长随看着自家大人的眼神像看着痴癫儿——这样的珍美菜肴不吃,要吃街边摊儿的蒸饺?白瞎了这么一副富贵风流的好体格儿。
长随边腹诽边端着菜离开时,沈大人也正跟师爷吐槽:“一np之c脑子里的戏也这样多。”
青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