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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皇叔带着朕看房子(二合

“明辞越, 皇婶呢,朕来给你送喜服了!”

纪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这里的,前一秒还在延福殿正殿,后一秒眼前就是一间挂着红绸贴着喜字的屋子。

周围人一片热闹喜悦, 都嚷嚷着要闹洞房, 簇拥推搡着他一同往里走去。

“皇叔?皇叔!”

撩开暧昧飘渺的红纱, 眼前的喜床之前只有一人负手而立,一身暗红绣金锦袍,发髻上绑的红缎垂在后颈雪白肌肤之旁。

“圣上果真赏了脸。”明辞越闻声回头, 淡笑着几步跨到了纪筝身侧, 从他手中接过了外氅反手披在了自己身上,又拾起了那件明显稍小的里衫, 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抬头扬起了眉。

“圣上,这件是给谁准备的喜服?”

“这件是你少年时的尺寸……”纪筝试图辩解。

“不,圣上说谎。”那双凤眸盯着他一刻, 只消一刻便得出了结论, “这件明明是圣上的尺寸。”

明辞越一步步『逼』近, 直到将纪筝『逼』到了那扇还贴着红字的纸窗上。

那件喜服丝毫不差地完美贴合在了他的身上,明明还隔着重衫, 却让纪筝觉得自己是□□『裸』地被喜服包裹了起来。

纸窗受了重, 发出一声重重闷响。

“圣上, 是赏脸来当主婚人, 还是……新娘子?”

纪筝根本说不了谎, 只要对方发问,他的心声就捂不住地从唇齿间逸了出来。

“新……”喉结轻滚,剩下两字轻作了气音。

他全身滚烫, 一触之下全是难以抑制的战栗。

“圣上是谁?”

“皇帝。”

“臣是谁?”

“皇叔。”

“连起来。”

“……皇帝是,是皇叔的新娘子。”甫一说完,生理『性』眼泪便无知觉地从眼角划落。

“是么……”男人一声低笑,“原来圣上在心中就是如此肖想自己皇叔的。”

“唔。”纪筝一下子咬破了下唇。

不对,这不是明辞越,明辞越从不会这样『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情。

他瞬间从『迷』茫中艰难抽出了意识,反应过来这又是自己的一个噩梦,如同之前的每一个噩梦一般,被明辞越压制得死死的,无法防备地,一点点,被套出心声。

可这些梦出现的频率时机太怪异了,为什么偏偏要反反复复重复这种梦,反反复复梦见明辞越?

难道那一句话是没错的?

他的确,在心中就是如此肖想皇叔的。

那般高洁如玉的端方君子,待他恭谨谦卑忠诚,真正敬他为一国之君。而他却用脑子里的黄『色』废料去肖想,去玷污那一轮明月。

纪筝瞬时厌恶,反感极了这样的自己,恨不得将自己从梦中扇醒,他越发不知道醒来之后又该怎样面对真正的明辞越。

有一丝冰凉贴上了额头,帮他暂且消缓难以忍耐的烫意,似乎是有什么人在照顾他。

小医士刚将巾帕浸好凉水给天子换上,太皇太后就跨着大步,摇着裙摆闯了进来。他连忙躬身从龙榻前退去一旁,小心一抬头才发觉,跟在太皇太后身后的还有那个司天监的顾监正。

“怎么样,热还没消?”小医士刚想解释几句这病症,就被太皇太后不耐烦地挥退到一旁,顾监正在太皇太后的示意下,上前,手搭在圣上双眼之上,凝神,像是在感应探查着什么。

“回太皇太后,还是那个灾星在天子周围作祟,干扰帝星运象,扰『乱』天子神思,诱发了这次热症,恕臣直言,此番都算轻的,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恐怕……”

太皇太后皱眉:“可黎婴已经回西漠了,明辞越也被赶出宫了,还能有谁,还会是谁?!难道光是被逐离圣上身边是没有用的吗?”

顾监正道:“这就要考虑到灾星是如何得到机会趁虚而入的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太皇太后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她见着纪筝手中好似攥着什么暗红『色』的衣衫布料,便想上去拽出来,谁知她越去硬拉,纪筝的怀抱就下意识地收得更紧。

“这么犟。”太皇太后叹了口气,“你还没告诉哀家之前的腿伤是怎么回事呢。”

龙榻上那个瘦小的身躯用昏睡沉默以对。

太皇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说起来,明辞越搬去新府,乔迁宴就在这几日吧?”

顾监正道:“正是今日。”

“正是今日?”天子忽地从床上诈尸,一脸病白,还阖着眸子,自言自语道,“那朕可得去好好瞧瞧……”

去瞧瞧他的大别野装修竣工啦!

“不是还发热昏睡着么,怎么就只听到了这句?”太皇太后侧头乜了他一眼,“圣上不是还病着呢,又要出去受寒风?”

“朕没事,朕就是要出去。”纪筝干脆任『性』耍赖道,“朕是当朝天子,皇祖母还能拦得住朕?”

“是,哀家一个人可拦不住。”太皇太后甩了袖摆起身,居高临下地望了他一眼,“哀家也就提醒一句,坐在天子这种位子上,还是保着小命最重要。”

天子是傀儡,自然是任何人都可以,全身上下恐怕对这老『妇』人最有用的便是『性』命了。而一旦健康衰弱,对她来说便是逐渐失去利用价值。

纪筝不回话,等着她前脚离开,后脚就带着病要备车出宫。

“圣上!圣上!”一群宫人婢女匍匐在地,紧紧搂着天子的玉靴不肯撒手,战战兢兢,鼻涕眼泪一大把,“若是圣上硬要出宫,奴才这些人都得赔上小命。”

原来这就是太皇太后所谓的一个人拦不住。

纪筝隐隐察觉她这是看透了什么,看透赌定了他『性』子逐渐变软了,软得舍不得让这么多人送命了。

可他还能做什么呢,总不能不顾人命,坐实人设。

一群人跪在地上颤抖了半天,都没等来天子勃然大怒将他们踹开,有人小心翼翼地一抬头发现小暴君一脸平静无言地立在原地,心下微舒一口气,提出要服侍圣上先坐回去,温水暖脚按摩以驱寒散热。

纪筝任由他们搀扶服侍,总还是想着那处城外的郑越府,明辞越的郑越府……

本来热症就并未完全消退,不一会儿被热水侍弄得又半眯着眸子,思维沉顿了下来。这热水宛若小蛇,沿着指缝间隙肌理纹路,一寸寸『舔』舐过去。

他这副身体的肌肤本就白嫩,受不起热,不一会儿在这自下而上的热气中,从脚底到脚踝,再到脖颈面容都微微蒸红了起来,染上一层云霞。

没一会儿他又察觉到脚下的触感变了,踩着的不再是温软的水流,被另一轻柔的物什包裹,托举出水,踩踏在空气里,另有一只手附在了他的眉眼之上。

纪筝缓缓扇动了几下睫羽,病得还昏沉,下意识道:“……皇叔?”

那手猛缩了一下,迟钝片刻,挪了开来,让他重见天光。

纪筝又猛眨了几下,才意识到眼前是另一少年葱段一般的十指裹着他红得通透的双足,托举在靠近胸口的位置,半蹲在地,自下而上,勾着一抹笑,好奇又好笑地望着他。

见天子神态有些失神诧异,他十指微曲触动那玉足之下。

“咳咳……顾丛云!”纪筝猛地一扑腾,溅了顾丛云一身的水花。

顾丛云非但没嫌弃,反而认认真真给他按摩起来,笑嘻嘻道:“多年不见这双玉足,倒养得越发白净柔嫩,连一处瑕疵都不生,仿若不落地沾尘的仙子足,若是这足尖再点缀上几处丹蔻,定是比全京城勾栏姐姐们的玉足都生得精致漂亮。”

末了他一顿,神情突然认真,“天子这足,我给十分。”

这就是顾丛云的另一面,实际年龄比小天子还要再小一些,却挡不住他为人甚是风流恣意,混迹京城各大酒楼『吟』诵风雅,翘起尾巴,浑身上下散发着雄孔雀的气息。

纪筝被他弄烦了,猛地一扯,挣脱回来,摆着脸冷声道:“什么叫多年不见!你就是这样将朕的双足和那些个勾栏女子做对比?”

“这有什么?”顾丛云扮出无辜地眨了几下眼,“圣上还是皇子时不就是与臣一个池子赤.『裸』长大的,反是当了皇帝就生分了臣。”

纪筝猛地瞪大眼呛得咳嗽几声,这就是最难办的地方,原主只是一宫女得幸生下的孩子,之前在各皇子中的地位极其低微。在他还是后宫默默无闻一皇子时,顾丛云便跟在他身旁了,见证过他最落魄的时刻,最无助的模样。而原主最终能上位也离不开顾家的支撑。

原主究竟是如何对待顾丛云的?

他根本把握不好与顾丛云相处的距离尺度,近了远了都会被察觉端倪。

“开玩笑,哪有的事圣上当真信了?”顾丛云笑着带过,“听太皇太后说你想去看郑越府落成?”

纪筝含混地应了一声。

果然如此,顾丛云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延福殿定是得了那老『妇』人的授意,武安侯一家都是坚定的太皇太后一党,细想之下实在难以处理。

“郑越府有什么好的。”顾丛云撇了撇唇,“我顾家为天子筹建的避寒的玉成山庄那才叫好呢。”

纪筝笑笑,不置一词,在原书之中玉成山庄根本没建出来,明辞越上位之后就废止了它。

他瞅着顾丛云湿漉漉的上衣,突然有了主意,从一旁扯来一件外氅丢到他身上,“朕给你量身定制的,穿上试试。”

顾丛云身形修长,样貌俊美,又好流连于酒楼之间,这就是一个行走着的活体免费大招牌啊。

纪筝当即决定任命他为皇家服装产业的品牌挚友兼全球推广大使。

顾丛云突然收敛了刚才那种不羁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外氅,“圣上……为我专门定制的?”

纪筝随口胡诌,“是啊,全国仅此一件呢。”

实际上这件又是个按明辞越尺寸所制的常衣,款式绣样还是即将要批量化生产的那一种。

顾丛云披上之后,双肩果然宽出了一大截,空『荡』『荡』地将人罩了起来。但这人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扬唇笑了起来,“圣上为我特制的外氅就是暖和又合身。”

“嗯。”纪筝厚着脸皮认下来,“喜欢就一直穿着,多多穿。”

顾丛云心情着实不错,对刚才那声“皇叔”好似释然了,试探地问他要不要出宫转转,“武安侯府和郑越府遥遥相对,仅有一街之隔。”

纪筝眼睛瞬时亮了。

出宫!大别野!

听说天子要摆驾武安侯府,太皇太后一下子放弃了阻拦,似乎很是支持天子与武安侯家多一些走动亲近,只要由顾三公子领着,就可以实现出宫自由。

纪筝顺手捎带上了宝贝鹿,让它也去提前参观之后的新家。

马车绕过郑越府挂上红绸新牌匾的正门,又绕去武安侯府正门,两者距离果然很近,纪筝走了几步便至郑越府后门,乔迁宴当日,全府上下热闹一片,连带着后门也随意大敞着。

他见顾丛云还把外氅捧在手心里,慢吞吞地跟在身后,又连忙去招呼他,亲自为他披上氅衣。

“可是圣上钦赐的,臣……”顾丛云紧紧把衣物贴在心口上。

“朕想看你穿。”

顾丛云哑然片刻,意味深长地望了天子一眼,耳根微红,即刻变了态度,“好,好!”

下一刻,他便被纪筝推去人多的地方做社交打广告了,一时半会儿根本脱身不出。

纪筝仍感着风寒,全身上下虽然是寻常便服,但包裹得严严实实,戴上了软帽,几乎只有一双眼睛,眨巴眨巴『露』在外面。

全府上下忙碌极了,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后门进来的,只带着三两随从的“普通人”。

纪筝不愿扰『乱』这种融洽氛围,『逼』得所有人跪下喊圣上。他独自一人带着宝贝鹿乐得清闲,四处『乱』逛,想象着梦寐以求的退休日子。

这郑越府着实阔气,假山水池绿化应有尽有,风光无限好,层层叠叠,移步换景。

“朕要在这树藤底下搁置个躺椅,冬暖夏凉最是舒服。”

“朕要住得离庖厨近些,半夜饿醒了也方便。”

“这间屋子看着朴素,就腾给你作圈栏可好?不过朕得将这门口的瓷盆花坛都挪开,省得你撂蹄子。”纪筝抱着宝贝鹿上去嗅了嗅屋门,结果……

“等等!不要在这里啊,是圈栏又不是茅厕!”

就在纪筝手忙脚『乱』要阻拦之时,屋门吱呀一声开了。

“圣上……可是以后要住在这里?”那声音从唇齿间出得很是艰难,声音沙哑低沉,尾音却又微微扬起,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

正主……出现了。

自己方才竟当着人家正主的面随意安排他的院落。并且还口出狂言,要将主人正屋改成牲畜圈栏,偏生这牲畜又是个憋不住大小便,把圈栏当茅厕的。

纪筝猛然想起昨夜那个梦,像是又起了热病一般双颊烧了起来。他装做无意路过,一言不发地转头负手离开。

明辞越如往常那般,亦步亦趋地追在他身后,那声音不疾不徐,也追了上来。

“圣上,臣带您参观。”

“这么大的院子臣用不上,不若再给小鹿多挑几处圈栏。”

“圣上,庖厨每一间院落里都有……住哪都很近。”

那声音夹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笑,“圣上若愿意下榻,郑越府便始终是圣上的别府。”

明辞越想哪去了?

纪筝根本无法开口解释这里还真就是他别院,而皇宫才是明辞越的归宿。

快步走着走着,迎面来了不少人,这下子纪筝根本无处可避,被这些明辞越旧部,行伍军列里的士兵将军们正面认了出来。

“圣上?”

“圣上!”

他们一个个脚底打着滑,飘着步伐跪下给纪筝行了一堆不怎像样的礼节。纪筝这才发现这些都已经喝成这场乔迁宴上的醉鬼了。

行军之人本就『性』情豪放,忠心追随多年的大帅终于肯成家,他们打心底里高兴,喝醉了闹一闹新居,来添添人气也是正常。

“回禀圣上,璟王金屋藏娇,说是嫂嫂她身体不适,羞赧不愿见外人,被西漠人毒哑了嗓子,要治好了才肯成亲迎娶。”

几个人跪在地上,喜庆日子喝醉了也不拘小节,『乱』了规矩,冲着天子身后的璟王挤眉弄眼,“王妃不出阁,哥几个自然是不便拜访的,但不知大燕天子有没有资格见见西漠臣女呢?”

天子本就出了名的任『性』贪玩,在京城里也算是头号皇家纨绔。他们这是想催着天子替他们打头阵去闹新娘子。

明辞越当真说王妃被毒哑了嗓子?这难道不是真正的西漠公主么……纪筝猛地搂紧怀中的喜服,微微皱眉,转头压低声音,“朕让你找人暂代演戏,你从哪找的人,难不成那夜当真也将西漠贵女劫了过来?”

这样就说得通了,为何明辞越之前强行要求赐婚,说得通了!

明辞越真的难以自持,抢了西漠公主!还是“碰”过了,要对人家负责!

一想到自己之前下意识的自我带入,纪筝又是咳了几声,顿觉风寒又要加重了。

明辞越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后面醉鬼们抢了白,“圣上,不是西漠贵女那还能是谁啊。”

“待在京城这么多年就没见璟王殿下动过心。”

“璟王殿下是瞧不上咱大燕女子的,骨子里面不够烈,还是西漠人带劲儿。”

“皇婶在哪?”纪筝冷淡地瞥了明辞越一眼,转头与那几人交涉,“朕这大燕天子的身份,可有资格让她跪拜迎见?”

一群人绕过明辞越,将纪筝搀扶簇拥着往正屋走去,将他请了进去,又帮他贴心带上了门。

屋里红『色』绸帐重帘漫漫,虽与梦里想象的有所不同,但气氛也足够温情暧昧。

退休以后的居所成了新婚夫『妇』的小窝,自己倒成了二手房房主,纪筝不悦地皱了皱眉。

最后一层红帐就在眼前,纪筝的手搭在上面,攥紧了却又拉不开。

隐约望过去,那边当真有一个曲线曼妙略显瘦削的身影乖巧静默地端坐着。

身后吱呀一声门开了又合,脚步声缓缓踱了过来。

“皇婶姿『色』不凡,朕就不多打扰了。”非礼勿视,纪筝垂下了头。

小夫妻新婚燕尔,即便是赐婚主婚的大燕圣上,也没有什么多做停留的道理。

“确实姿『色』不凡。”明辞越的声音淡淡的。

一只劲瘦窄袖的臂膀从他脸侧伸了过来,挑开了帘帐。

曲线曼妙的皇婶分明就是一只蒙着红布,半人高的大花瓶,还是自己赏赐的那一只。

帘帐之后『乱』糟糟的,红木大床怎么送过来的,怎么放在那里,不要说是铺床,连布子都没有揭下来,漆木衣柜倒着立在一旁,瓶瓶罐罐,书画挂件堆放成一堆用来积灰,丝毫没有半点对皇宫赠品应有的感激敬意。

“怎么不给朕置办打理起来?”纪筝讶然,来不及尴尬,挑眉回头望向明辞越,“是不喜欢?”

他这才得空细瞧明辞越,几日不见,甫一再见,仍得称上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但若是微微留意,那平日一丝不苟的发髻稍显松散,下颌底下一星半点的青茬,双眸的深黑瞳孔旁多了些许血丝。

明月仍然是明月,却又多了一层薄薄阴云。

“圣上,这里……”一开口便是难掩的喑哑,“留不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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