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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217、问得好

同样的,要是换成别的权贵,听见陆子峰这样不识好歹的话,定然会勃然大怒。可老贤王爷不是别的权贵啊。他极大可能是陆子峰的亲爷爷。

只见他将手一摆:“这个好办。卫大人就在这经略司衙门里坐堂。你呈报于他就是。”

陆子峰也并不是非要过问这个案子的,既然老贤王都发了话,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于是当场书写了呈报文书,一众人等就从跨院的门进去,径直去了经略司的正堂。

话说陆子峰当初修整着经略司的时候,原本只是修整出来前后三进的。前头那个敞亭,便做了经略司的大堂正厅,后头的正院才是经略司的心腹之地。可是,老贤王一来,就把这原来的设置给强行更改了。他曾经一度将经略司上下给赶到县衙门里去和葛世文挤着。后来看着不像样子,才让卫善回来上差。虽如此,因为他老人家占了经略司的主院和做跨院。反而经略司里的正主要屈居在新建的有跨院里头。平日里反正这些人也都是无所事事。如今老贤王给他们找事情做,就显得地方格外的捉襟见肘起来。

那卫善也是有三分急智的。闻听老贤王主张的,要把这案宗递给他。他大约是寻思着,反正葛世文也是个无有依仗的,他也不怕什么。于是当即就命人在经略司的前头正厅里,摆案升堂了。

为了让百姓知道,他这个经略司使也不是摆设,他还特意命人打开了经略司大门,欢迎老百姓来观看。

只不过,卫善想的挺好的,无如老百姓不买账。你想啊,他在这经略司里才坐了几日的正堂主事,经略司门前,前前后后停了多少死尸?随说后一回被砍头的都是土匪,可那也瘆人呐。

因此,虽然经略司打开了大门,老百姓竟没有一个敢近前来的。

不过,这对于卫善来说,也是不要紧的。他如今的境况,百姓的口碑对于他来说有了,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再糟糕到哪里去。他在乎的只是能够影响他前途的人的心情。就比如老贤王。

只要不让这老头儿高兴了,他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至少有老贤王在这里一天,就连玉匣关那边都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卫善是打着奉承老贤王的心思升的堂。

葛世文这个时候,已经比之前缓过一些劲儿来,摇摇晃晃的,勉力可以行走。那卫善又是他的先生,他也不敢像对待陆子峰那般的颐指气使。多多少少心里都存着敬畏的。

只他是有功名在身的,公堂上不用下跪。

见一院子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钱如意稍稍吐出一口气。以为没自己的什么事儿了。却听老贤王招呼她道:“丫头,老夫上了年纪的人,腿脚不方便,你来扶爷爷一把。”

钱如意便走了过去,伸手去扶老贤王。

老贤王自己便站了起来,他虽然年纪大了,可是身子骨十分的硬朗,哪里就用钱如意来搀扶,不过是找个借口,想带钱如意去前头看热闹罢了。

陆子峰见了,顿时便有些不高兴。他一向不喜欢钱如意抛头露面。

老贤王自然看见陆子峰的脸色了,摇了摇头道:“这小子,一点儿都不像他爹的种。”

老贤王的声音并不小,陆子峰自然是听到了的,脸上露出讪讪之色,略垂头跟着大部队走了。

老贤王领着钱如意,在后头踱着步子,仿佛闲庭信步一般的向前溜达着:“丫头,这么些日子下来,老夫觉得,还是你更对老夫的脾气一些。你说,赵无名那小子能不能是在和老夫耍花枪?那武侯,当真能是个女人?”

莫说老贤王对此持怀疑态度,连钱如意一个女人也是将信将疑的。传说中,那武侯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七八岁就会排兵布阵,十七八岁就打遍天下无敌手。当年玉匣关原本已经失守了的。是武侯举家奔赴战场,几经鏖战,将玉匣关又夺了回来。她的余部在玉匣关坚守数年。要不然,就算今日的北定候是天生将种,也不可能有现在的成就。

说白了,就是武侯帮北定候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北定候才能带着一帮乞丐兵,守住玉匣关并且在这个基础上,将胡虏驱逐到千里之外去。

钱如意虽然没有打过仗,可是见过杀鸡。杀一只鸡她都有些受不了的,更不敢想象手举钢刀,砍在人身上是什么样的感觉。更何况,武侯上的可是战场,杀人如同收割的地方。

别说钱如意一个女子,只是想象一下那情景就不寒而栗了,陆子峰见过了老贤王斩杀土匪,还吐了好几天呢。

一个男人尚且如此,武侯要是个女人……

钱如意在由衷的难以想象,那应该是怎样强悍,怎样恐怖的一个女人才能做到。

老贤王见钱如意神色变幻,问道:“你也是不信的对不对?”

钱如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要说这女子为将吧,典故里倒也有,可现实里吧……我乡下人,实在没见过。”

老贤王轻哼一声:“别说你没见过。老夫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想当年也曾驰骋疆场几十年,莫说女人为候为将的,就算会拳脚的,见了人能说出个囫囵话的都少。”

这话赤果果的对女人的鄙视,钱如意有点儿不愿意听:“您也不能这么说。虽说我知道的女将军都是典故里的,可有句话说的好,典故是另一个版本的历史,是现实生活的升华在加工。空穴也不会来风是不是?”

老贤王道:“那你到底站哪边的?”

钱如意也不知道啊:“我又没见过武侯,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老贤王默然了片刻:“我倒是见过那小子的。而且从一开始就不喜欢那小子。可是……他怎么能是个女人呢?”老贤王显然无法说服自己。

钱如意再不好奇的人,遇见这种千古奇人的典故,那也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王爷千岁,那武侯是不是长的不好看,您才不喜欢他的?”

“嗯。”老贤王点头:“那小子长的油头粉面的,天生一副欠揍的样子。我是看见他就想揍他。听见他的名字就来气。”

“……”钱如意无语,心说这老贤王也真是管得宽,别人家的孩子长什么样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看人家不顺眼,结果赔了自己的儿子进去……

老贤王说着,话锋一转:“可他怎么可能是个女子呢?”

这句话,老王爷一会儿功夫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钱如意明白,他其实并不是非要向钱如意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而是,他自己打心眼儿里就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相信,武侯是个女人,这是真事。

“晚辈拜见贤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卫善的声音传来,将老贤王的神思拉回。原来,他带着钱如意,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前头正厅。

老贤王抬头看了一眼那重新修缮过个厅堂,顿时又走神了。

钱如意扯了他一把:“王爷千岁。”

老贤王这才陡然回神,无不懊悔道:“你说,当年我要是径直进到这院子来,是不是也就没有眼下这烦恼了?”

钱如意点头:“大约是。”

老贤王倒是看得开,叹息道:“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卫善根本就不知道俩人在说什么,只能在一旁躬身候着。陪笑不是,不笑也不是。那表情,哪里还有当年在长风书院时候的半分风骨。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戏台上,阿谀奉承的跳梁小丑。

老贤王本就对卫善没什么好感,看了他一眼顿时就沉下脸色:“让你问案子,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这要卫善怎么回答?

难道他能说,我为了拍您老的马匹,特意升好堂,在这里恭迎您的。

他要真敢这样说,老贤王就真敢抽他。

所以,卫善虽然被老贤王呛了一鼻子灰,却并没有敢多说什么,反而连连告罪,迎着老贤王进了大堂。

老贤王站在大堂中央看了看,指了指那案几旁边的位置:“给我搬把椅子,我就坐在那里。”

可怜旁边坐着的笔录官,连忙起身给老贤王让地方。

老贤王坐定了,示意钱如意站在他身后。而后才招呼大堂里站立的各人:“你们该怎样就怎样?”

卫善这才勉强在大案后落座。至于陆子峰,他官阶小,辈分也小。这地方也是没有他坐的地方的,反而还不如葛世文。至少卫善为了表示自己出事得当,还给了葛世文一个凳子的。

卫善先是拿起案上的状纸,打眼一看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原因无他,钱如意那一笔臭字儿写的,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了。除了勉强能认出来,其余真的毫无可取之处。

老贤王盯着卫善呢,见状问道:“怎么了?”

卫善双手将状纸捧过去。

老贤王并不接:“我只是个旁观的看客,不管你这大堂上的事。”

卫善转向跪在地下的王氏:“你这状子谁给你写的?”

王氏莫名其妙:“大人,您不问案,怎么问起这个来了?”这妇人,早已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因此胆子非同一般的壮,并不给卫善面子。

卫善顿时就落下脸来:“放肆。”

王氏道:“敢问大人,可是民妇的状子有什么不妥?”

卫善一梗,这时才发现,自己今日净干那给自己找没脸的事情。问案就问案罢了,做什么问这状子的书写人是谁?他低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倒是没有。”

而后将那状子看过,交给旁边的书记官去宣读。

那书记官接住状子,也差点儿没被那一笔臭字儿给呛晕了,因为但凡读书的人,无不是从练字儿开始的,就算写得再不好的读书人,也没有将字儿写道这种狗屎程度的。

不过,这书记官也没敢多寻思什么,上头几位大人看着呢。他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念:

“诉状。民妇葛王氏,状告主母郑氏,杀害民妇亲生儿子。

吾子向随其父葛氏世文,养于任上,从未于民妇相离。且一向康健,少有微恙。不意去岁,其祖父葛老大人故去,子随父丁忧回府。

郑氏为主母,言道葛家大爷膝下空虚,此子理应养于她的膝下,以为嫡出。

民妇心知那郑氏蛇蝎心肠,奈何出身微贱,无以为争。自子去日,数月母子不得相见。每每忧心,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几欲疯癫。

果不其然,不过三月,那郑氏便露出蛇蝎手段,将不到三岁的幼子杀害。

民妇泣血求告,乞苍天有眼,绳恶人于法。望大地有灵,惩奸除恶,为幼子申冤。”

那书记官读完状纸,卫善看向一旁落座的葛世文:“世文,这原本是你的家务事,你可有什么话要说?”

葛世文还没有开口,却听那王氏道:“大人,我才是原告,我才是苦主,您不是应该先问我么?”

这妇人一而再的抢白卫善,令卫善十分的难堪,要不是有老贤王坐镇,估计这会儿卫善早不由分说将那妇人干了出去了。

可是,谁让他犯在老贤王眼皮子底下,再是尴尬难堪,他都得忍着。因此,卫善再次低咳了一声,将眼光虚虚瞟向跪在地上的王氏:“你口口声声说是你家主母杀了你的孩子。本官问你,她明知膝下空虚,为什么要杀掉这个唯一的孩子?”

王氏叩了一个头,抬起头道:“民妇无从知道那郑氏,因何这般狠毒。”

卫善闻言,将惊堂木一拍:“你是来戏耍本官的么?”

王氏毫不示弱:“倘若民妇有那问案审凶的本事,又何必装疯卖傻,将状纸押在公堂之上?”

卫善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听一旁的老贤王赞赏道:“问得好。”

这一句成功将卫善那酝酿在肚子里的怒意给打压个干净。他是最擅长做戏的,转而将自己伪装成一副宽宏大度,平易近人的样子,望着王氏道:“那你且说一说,你凭什么怀疑是郑氏杀了你的孩子?”

王氏道:“状纸里写的清楚,我那孩儿,跟着我的时候,连小病小灾都没有过的。为什么被郑氏抱走,才几个月就病死了?”

卫善道:“小孩子嘛,有个急症也是难免的。本官理解你为人生母的心情,可那郑氏也是孩子的嫡母,她又没有别的孩子,害了这个孩子,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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