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227、对不起
葛世文这个人,对功名比较上心,对女色并不怎么留意。做不过是一个女人死了,再娶一个。能娶个对自己前途有助益的,他自然很高兴。至于郑氏长得是高矮美丑,他都不在乎的。
谁知,那郑氏却是一等一的妒妇。她听闻葛世文前妻留下一个女儿,顿时就不愿意嫁给他。那郑学监少不得又做个手段,将葛世文的小女儿也害了。
两家里议下亲事之后,郑氏以为自此高枕无忧。谁知摁下个葫芦又起来个瓢。偏偏那刁氏的相好,拿着秋色的身孕独自去葛家邀赏,回来之后遇见了郑学监。
他和郑学监,早就是相识的。几杯酒下肚,就把那秋色的事情说了。
郑学监既然能杀了葛世文得前妻和女儿三条人命。又其在乎多杀一个每名没分的丫头?
于是乎,这般那般,给了刁氏的相好一笔银子,要他务必将秋色母子除掉。
刁氏的相好是个贪花好色之人,早就占了秋色丫头的身子。因此,那丫头对他多少少了些戒心。那无赖告诉秋色,带她远走高飞,从此去过好日子。那丫头就动了心思。跟着他走了。走到一半,发现不对劲。这才慌忙逃走。后来在河边遇见了尚且年幼的王氏。
之后的事情就和王氏说的差不多了。
也是那丫头生来命薄。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在破庙里产子。却因为衣食之事,王氏去郑家门首讨饭,因此泄露了行踪。最后被那刁氏的相好追杀,杀死在荒郊野外。黄土埋尸,含冤负屈十几年。
话说回来,也怪那郑氏太多歹毒。自知不能容人,又贪恋葛世文的前程,三番两次害他妻子、子嗣。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终是
得了因果,被活活吓死在公堂之上。
刁氏那个相好原本和郑学监是一路的,但他也怕郑学监将他杀人灭口。拿了银子之后便回到老家,买田置妾,滋润逍遥的过了几年。
谁知突然一天,被土匪寻上门来,才知道那郑学监从来没歇了灭口的心思。
他好不容易才逃了一命。越想越不甘心,于是就想要到金山县来揭发郑学监的真面目。因此,和陆子峰等人错肩而过,直到陆子峰返回来的时候,在半路上救了他一命。后来看他不像良人,几番逼索之下,他才说了实话。
郑学监是马匪一事,刚刚爆出来。第二天那土匪就在城里闹了起来。
听了老太妃讲这段因果,钱如意也忽然觉得老贤王的多虑是正确的。就算那郑学监是马匪,就算他能不动声色的将那么多的土匪偷进城里。
可是,他既然敢来衙门里告状,必然就是吃定了自己不会因此被牵连,被下大狱。否则,难道是他活腻歪了,自己来找死,然后提前布置下人马来劫狱玩儿?
这种事别说钱如意不信,是个人就不能相信。
撇开那些土匪不是为了劫狱救郑学监这件事,他们进城一定是另有图谋的。那是为了什么呢?
老贤王?
话说要动老贤王,有一千一万个时间地点,都比在金山县动手来的方便。
而且,老贤王虽然老了,但事实证明,他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主。不见在仓促之下,他都能指挥若定,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赶杀殆尽么?
那这些土匪在金山县费这么大得劲儿,搞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为了什么?
钱如意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呀……”猛然惊的站了起来。
老贤王原本眯着的眼睛一睁,老太妃也看向她:“怎么了?”
钱如意惊慌道:“这些土匪不会是为了太子而来吧?”
“太子?”老贤王沉吟片刻。猛然又坐起身来:“你说谁?”
钱如意重复道:“太子。”
老贤王道:“太子来金山县了?”
钱如意点头:“您不知道吗?”
老贤王一拳砸在榻上,发出砰的一声响,低骂一声:“这个混蛋。老夫要是想要这天下,难道还能轮得到他来坐么?竟然糊涂至厮。”
钱如意明白,他骂得是当今皇帝。
老贤王骂完了,向着外头呼了一声:“来人。”
一个侍女从外头急忙走进来:“王爷吩咐。”
老贤王道:“去叫赵无名那厮过来。”
那侍女去了,片刻回来:“回王爷,赵将军去追敌尚未回转。”
老贤王道:“那去叫张王二位将军速来。”
钱如意见状,起身便欲告辞。
老贤王见了,说道:“你坐着。你们陆家的媳妇个个都不是好相于的,你不用回避。”
钱如意正不想回去面对七嫂,于是又坐了回去。
过了不到一刻钟,两位身高马大,昂阔腰圆,须发花白的老者,大踏步从外头走了进来,抱拳一躬:“末将参见王爷。”两个人齐齐说话,声若洪钟。
可是,这两位将军的气势虽好,但年龄着实的不小了。
老贤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个,望着两位将军道:“刚才老夫听到一个消息,太子来到了金山县。二位怎么看?”
那张将军顿时就愤怒起来:“王爷卸甲数十年,难道那人还对您有所猜忌么?”
老贤王摇头。
那王将军沉稳一些:“王爷,您的意思是,太子有危险,让弟兄们去寻么?”
老贤王点头:“那土匪虽然嚣张,可是咱们大张旗鼓在这里驻扎了四万大军,还有百姓无数。那些土匪就算吃了熊心豹胆,也不可能这样贸然的来攻打县衙和经略司衙门。”
那张将军闻言,吃了一惊:“竟有这事?”
老贤王道:“这件事还需不动声色的进行。”
那二位将军齐齐向老贤王抱拳:“王爷放心,末将等必然不辱上命。”
老贤王送走了那两位将军,转过头看向钱如意:“若是你,那郑学监该怎样处置?”
钱如意有些犯难:“这个……我实在不知道。”
老贤王摇头:“你比起你们陆家其他的媳妇,相差远矣。”
钱如意气闷:“您怎么总拿别人和我比较?我是我,别人是别人。”
老贤王一怔:“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老太妃莫名其妙:“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老贤王笑道:“那陆家的媳妇,你也是认得的。你来说一说,她们是什么样子的?”
老太妃想了想道:“说起来,我和她们也不太熟。她们整日舞枪弄棒的,并不于寻常的妇人为伍。不过,陆三娘的容貌是顶好的。三奶奶的笔墨听说也不输男儿。”老太妃讲到这里,轻叹一声:“只是,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又说这个又有什么用呢?陆家原本家
大业大,到了如今却只剩下子峰一线血脉。当真是令人唏嘘。”
老贤王忽然沉默下来,许久道:“你说的对。陆家为了咱们大业,洒尽热血无怨无悔。和他们相比,我这个王爷做的,着实惭愧了。”
钱如意似乎从老贤王的话里听出点儿什么来,待要仔细琢磨,却又无从琢磨。她狐疑的看着老贤王。老贤王却将视线转开了。
钱如意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琢磨着七嫂该去休息了,这才告辞回转。
大约是亏心,夜里难得的竟然睡不着。正在翻来覆去的烙煎饼,忽听外头传来陆子峰的声音:“如意,开门。”
钱如意从床上下来,走去开门。只见陆子峰一身凉意站在门外。
钱如意嗔怨道:“你还知道回来?”
陆子峰一边关门,一边道:“金山县人心惶惶,里里外外一大摊子的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
钱如意道:“七哥回来是回来了,可是我这心,看见他就难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七嫂。如果不告诉她,总觉得我也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一样。要是告诉她,看她满心满眼里都是我七哥的样子,又着实的不忍心。”
陆子峰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想我才没好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钱如意白了他一眼:“我烦着呢,你不要这样嬉皮笑脸。”
陆子峰一边脱着外衣,一边道:“这件事还真的难办。要是让你不说,你的脾气,能忍住真的不容易。要是让你说了,七嫂必然难过起来。你心里也依旧不好受。”
“谁说不是。”钱如意接过陆子峰手中的外袍,顺手搁在衣架上。想了又想,还是没有个头绪。忽听床上传来打鼾的声音,转头一看,陆子峰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也不知他熬了几个日夜,竟然困成这样,脚上的鞋子都才脱了一只。
钱如意无奈又心疼的瞪了他一眼,走过去帮他把另一只鞋脱掉,将他的腿搬到床上盖好。
然后,她贴在门缝后向着七嫂的屋子张望了一会儿。外头黑漆漆的,只有七嫂的屋子里还亮着灯。不用说,是小七刚刚和陆子峰一起回来了。
钱如意又在屋里转了一个圈,还是睡意全无。
而后又张望了一眼,见那边的烛火熄灭了。她这才恹恹的爬上床,才闭上眼睛。忽然听见了嘤嘤的哭泣声。她已经睁开眼睛,听了听哭声又没了。
她又爬下床,趴在门缝后往外看。一阵风吹过,带起一阵唿哨声。钱如意便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一夜没有睡好,天亮的时候,她便赖在床上不想起。要说钱如意真的不是个贤妻良母。懒床几乎是她的每日必备项目。每每等到七嫂做好早饭,叫她吃饭的时候,她才慢慢吞吞的爬起来穿衣服。
而这个时候,往往陆子峰已经上差走了多时了。
然而,今天进来叫钱如意吃饭的是陆子峰。钱如意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愿意相信。她试探着问了陆子峰一声:“七嫂呢?”
陆子峰给了她一个,你说呢,眼神。
钱如意再不想相信也不顶用了:“她还是知道了?”
陆子峰点头。
“那她现在怎么样?”
陆子峰摇头:“不知道。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好去看望她的。”
钱如意便从床上起来,准备过去。
陆子峰一把拉住她:“这种事着急不得。须得给她时间冷静一下。”
钱如意忿忿道:“我要是个男人,一定揍小七一顿。陈世美。”
陆子峰看她一夜没有睡好的憔悴样子,有些心疼的揉了揉她的秀发:“我不是陈世美就行了呗。你管了我,难道还要管尽天下所有的男人吗?”
钱如意斜眼望着他:“不是你自己说,你看见我舅舅如今的下场,吓得不敢有非分之想了吗?我何曾管你?”
说到这里,陆子峰道:“说起来,你舅舅的为人不错。他家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作为晚辈的,也应该去瞧瞧他才对。”
钱如意道:“话是这么个话,可咱们要去哪里看望他们呢?葛家庄不是被土匪烧了么?谁知道他们一家走去哪里了?”
“他们现在暂且在元宝村安身。”
“我们村?”钱如意真的十分意外。
陆子峰点头:“葛家出了事,家产被土匪一把火焚烧干净。昔日那些亲友,如今都成了陌路,没人肯收留他们。葛家大爷还病着。大伯知道了,就让他们在元宝村暂且安身了。”
钱如意长叹一声:“当真是落难才见人心啊。往日里,提起葛家,叔伯们无不咬牙切齿的,到了如今却还是看不过眼去,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陆子峰点头:“这才是人心最贵之处。”说完顿了顿:“咱们也别光在这里说话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去看看七嫂。”
钱如意顿时头皮有些发紧:“提起七嫂,我竟有些害怕见她。总觉得是我对不起她似的。”
陆子峰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走吧,吃饭。”
如今天冷了,大家便在爷爷、奶奶原来住的屋子里吃饭。陆家人不多。就钱如意和陆子峰一家三口。再就是七嫂和丫丫。而后是胡大和小白兄妹。
胡大是个脾气古怪的人,一向不怎么上桌,都是七嫂做好了,专门为他留一份,他自己走去灶下取了去吃。剩下的就这几个人了。
人少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规矩。事实上,钱如意也没有立规矩的意识。
她生在农家,长在农家,自由自在的惯了。并不愿意将那些所谓的规矩往自己家人头上套。
可是,今天当她走进屋子的时候,除了七嫂外的所有人都站在桌子旁,你看我,我看你。
钱如意不解:“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