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230、如意救命
可是,你也知道,三太太是个糊涂的,以为郑氏是她儿媳妇,两个人做成一块儿,反而来闹我。世文因此被气的病发。我这才借着给他瞧病的由头,将那大夫请进府里来。谁知那大夫看了一眼,就说是中毒。又问了我一些来来去去之事,他便要走,也不肯和我说那毒的来去细节之处。”二太太说到这里,长叹一声:“如今思想起来,竟是我害了那大夫的性命。若是往日家境还好的时候,总要去抚慰一下他的家人。可如今,我们自身难保,也是无可奈何。”
钱如意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而是问道:“您说郑氏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不知道底细的人?”
二太太点头:“谁说不是。我到现在都在猜测,那些人说不定就是土匪的内应。若不然,我们葛家庄那样高的寨墙,怎么就让土匪闯进来了呢?”
钱如意思索道:“您大约猜对了。我听陆师兄说,那郑学监原是马匪出身,说不得他们一家子都和土匪有勾连。莫说你们葛家庄了,前些日子,那些土匪都混进县城里了,要不是有老贤王压阵,差一点儿就酿成了大乱。”
“呀……”二太太吃了一惊:“那郑学监竟然是马匪?”
钱如意道:“您还不知道吗?”
二太太摇头:“不知道啊。我们那日回来之后,一直都等官府的信儿,到现在什么音信都没听到啊。那郑学监怎么可能是马匪呢?虽说他们父女做事太过歹毒,但是我偌大的年纪了,也不能就此圈着舌头说话。
那郑学监,别人不知道,我和老爷都是知道的。他们家世世代代都是金山县人,老爷在世的时候,偶尔也和他家有来往。那郑学监年轻的时候,和我们家老爷曾一起在长风书院读过书的。只不过,那个时候,长风书院还不叫长风书院,叫金山书院。
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忽然不和我们家来往了。那时候老爷还纳闷儿了许久,以为自己是不是在不经意间得罪了他。后来看他对世文多有帮助,又觉得不像是得罪了他。
因此又想着,是不是因为他做了学监,世文又正好念书要考功名。他怕和我们家走动的频繁了,被人诟病。这个人,一向谨小慎微的,又胆小。怎么可能是马匪呢?”
钱如意糊涂了:“我也不知道详细的,只是听陆师兄说了这么一句。那其中的事情,还是老太妃和我讲的,前些日子,陆师兄忙的屋都顾不上回。我也没处打听去。”
二太太笃定道:“要说那郑学监宠溺闺女,因此黑了心肝。这个我信。说他是马匪,万万不能。我偌大的年纪,又和他是有深仇大恨的,犯不着替他扯谎。你要不信,回头让陆大人再去好好审问那人。郑学监要是说他自己是马匪,其中就必定还有别的事情。”
钱如意点头:“如此说来,还真得和我师兄说说这事。”
钱如意和陆子峰来的时候就已经快中午了,因此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也就该回去。路上不太平,就算带足了人手,也还是能避免的危险,避免了比较好。
因此,钱如意和二太太说话的功夫,大堂嫂就来叫她吃饭。乡下人待客没有别的,就是一顿热乎饭。
钱如意和陆子峰吃了饭,便告辞出来。大伯和堂哥们又赶出来,嘱咐他们路上小心。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告别。
钱如意和阿青依旧上了马车,正要离开的时候,忽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喊道:“如意,救我……”
阿青的身手要比钱如意快很多,伸手就掀开了车帘,向外头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女子,踉跄着扑到车边,伸手扒住马车的辕杆,哀呼道:“如意,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于此而来的是一股扑鼻的恶臭,熏得人几欲呕吐。
堂哥看见了,几步赶过来,就要将那女子踢开。钱如意急忙制止:“堂哥。”
堂哥一脸嫌恶的望着那女子,向钱如意道:“如意,我知道你自小儿就心软。你可不能被这肮脏的玩意儿迷了心眼儿。他们老赵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钱如意道:“堂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看看她的样子,哪里还禁得住你一脚?要是真的打出人命来,值不值得呢?”
一旁的大伯听了,这才呵斥了堂哥一句:“回来。哪里都有你,就不怕脏了自己的脚。”
那女子扒着辕杆,已经奄奄一息,可仍旧瞪大一双眼睛,死死望着钱如意。
钱如意心里顿时一片酸楚。赵大妹是个长的多好的女子啊。谁能想到,才几时不见竟然就成了眼前这般。钱如意有心帮她,可也知道家里人不会答应。
她无助的抬头,看向陆子峰。
要说这世上,谁人最了解钱如意。非陆子峰莫属。
陆子峰坐在马上,只当没有接受到钱如意的目光,而是忽然将那官腔打起:“那女子,你是何人,因何扒住我夫人的车马,又因何要人救命?”
大伯等人神情一肃,似乎到了这时才想起,陆子峰现在是金山县的县令来着。
旁人遇见赵大妹这样,厌弃也罢,恶心也罢。可陆子峰是金山县的县太爷,有官体在身的。要是也视而不见,肯定对他的名声有碍。
但是,要是陆子峰管赵大妹吧。四里八乡,都知道赵大妹是半开门儿。大伯当然不愿意让陆子峰,尤其是钱如意和一个窑姐儿扯上关系。
赵大妹这时,已经有进气没出气,同样的状况要是换成钱如意,早完蛋了。大约是她求生心重,才能吊住一口气不断。哪里还能回答陆子峰的话。
陆子峰也看出来了,赵大妹这时候,那是拿命在博。博对了,捡一条命,博错了,也没有比这时更糟糕的了。
是人都会有恻隐之心的,陆子峰也不例外。
他顿时就有些为难起来。
俗话说,人老成精,大伯自然也看出来了。十分不情愿道:“陆先生,这个是赵家的大女子,你只管让人去她家里找人来,见她抬了去也就是了。”
陆子峰看向小白。无他,胡大郎是个神经病,他想干的事情才会去干。不想干的,谁都支使不动。他的功夫又十分了得。陆子峰十分的敬佩他,自然也不愿意因为个跑腿的鸡毛蒜皮小事去劳烦他。
相比较之下,小白为人随和,十分的好说话,所以,多半这种事情都是他去。
小白会意,转身便要走去。
大堂哥怕他不认识门路,走过去道:“我带你去。”
两人去了一时,赵家的人没有带来,却带来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媪。那老媪虽然上了年纪的,但是腰不弯,腿不疼,步履之间隐约似有风雷之声。就这步伐,身姿,姿态,钱如意都不用仔细看就能轻易的认出来是谁。
因为,这样威武的妇人,几百几千个里头也难寻出一个来。她就是那个闯进钱如意家中,强硬的非要借宿的老妇人。
只见那妇人径直走到马车前,看了一眼死死扒着辕杆,瞪着大眼睛,其实眼神已经接近涣散的赵大妹,而后一言未发,伸手将赵大妹抗麻袋一样,双手叉起往肩上一扛,转身又大步走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堂哥和小白。
小白两手一摊。
堂哥则摆手道:“别提了,就知道赵家那老两口的德行,必定是不会管他闺女的。我们因此吵闹了起来,惊动了借宿在咱们家的那位老妇人。她问明了缘由,二话没说,就说赵大妹她帮忙领回去了。然后,二话没说就过来了。”
钱如意道:“这人倒是个怪人。”
堂哥道:“其实也不怎么奇怪。就是说话耿直了一些,待人接物都挺爽快的一个人。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年纪了孤身一人,说起来也挺可怜的。”
却听胡大郎忽然开口:“这人功夫了得。”
“什么功夫?”堂哥很是意外。
胡大郎道:“你看她年纪,少说五六十岁了吧。但是你看走路,下盘稳健,点尘不惊……”
“什么不惊?”堂哥根本就听不懂胡大郎的话。
胡大郎望了他一眼:“你下次再看见她仔细看看她的鞋子,是不是一点儿灰尘都没沾。”
堂哥顿时就不信了:“除非不在地上走路呢,不然怎么可能脚上不沾灰尘的?那不成鬼了么,都在半空里飘着。”
胡大郎道:“大哥,我要说你少见识,你可不许恼。”话音未落,他忽然从马背上冲天而起,紧接着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身影急坠,而后足尖在地上一点,须臾间已经去了几丈远。而后他翻身又上了路边一棵小枣树上,站在那细弱的树枝儿上头,展臂将一只被惊起的雀儿捉在了手中:“大哥,这个雀儿你要不要?留着哄孩儿玩儿。”
不独大堂哥,连钱如意和陆子峰都被他忽然露出来的这手给惊艳了。
没办法,长得好看的人,怎样都养眼啊。胡大郎刚刚那两下子,要是让不认识的人看见,八成会被错认成是天外飞仙。
“娘子。”阿青忽然戳了钱如意一下。钱如意这才回过神来:“啊?”
阿青指了指她的下巴。
钱如意抬手一摸,我天,口水都流出来了。
阿青瞥了一眼卖弄的胡大郎,不屑道:“油头粉面,娘里娘气的。”
钱如意讪讪的点头:“确实有那么一点儿。”
胡大郎已经飞身而回,翘着叫给大堂哥看:“大哥,你看我脚上可有尘土?”
大堂哥这才信了。但随即又担心起来:“那妇人会不会是坏人啊?寻常人家的女人,哪个会功夫呢?”
胡大郎道:“人有两面,好坏掺半。你们不要去惹她也就是了。”
大堂哥道:“那是自然。”
胡大郎转头的一瞬间,目光有意无意的从钱如意脸上滑过,而后将斗篷上的帽兜往起一翻,重新遮住眉眼,又恢复了他那副高冷的样子,似乎刚才卖弄的不是他一般。
钱如意和陆子峰这才又和大伯他们告别,离开元宝村,回金山县。
车子才到了门外停住,就从里面迎出来一个穿着粗布比甲,收拾的干净利落的妇人。望着马车行礼:“奴婢孙氏,给爷请安,给奶奶请安。”
陆子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翻身下马。那妇人见状,连忙转头催促跟着身后的一个小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爷请安,把马接过来?”
那小子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生的倒也周正,只是有些腼腆,缩在那妇人身后不肯上前。那妇人就着急起来,呵斥道:“你不听话是不是?”
钱如意看着不忍:“你就别为难他了,一个孩子还没有马高,回头再被马惊着。”
孙氏闻言,顿时感激不尽:“多谢奶奶宽容。我这个孩子,干活儿还是伶俐的,就是腼腆的厉害。回去奴婢好好的教他。”
钱如意心里明白,眼前这俩必定是小七上午领回来的那些人里头的。
阿青先从车上跳下,转头去接钱如意。那妇人连忙搬个马凳给钱如意踩。还别说,踩着凳子下车就是比从车上往下跳方便的多。
钱如意进了门,就见七嫂领着四个丫头站在那里等她。看见她进来,就像是离娘的孩儿终于又见着了亲人:“你可算回来了,让我好担心。”
钱如意面上不动声色:“七嫂,你来我屋里,咱们好说话。”
七嫂正巴不得呢:“好。”跟着钱如意就进了屋。
到了屋里才发现,陆子峰也在呢,七嫂顿时又尴尬起来:“要不,我还是一会儿再来吧?”
钱如意拉住她:“咱们说话,不管他。”
陆子峰一笑,转头拿了一本书,找个旮旯坐下,安静的看书。
钱如意指了指外头那几个人:“你挑的?”
七嫂摇头:“我哪儿有那个本事?是王氏帮我挑的,但其实都是她的主意。”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忙忙的从袖子里抽出一卷纸来:“这些是那几个人的身契,你收着。”
钱如意闻言,顿时像扔火炭一样,将那身契扔了出去:“七嫂,你可不要来害我。你也知道我最是心软。这些东西要是在我这里放着,我肯定吃不下也睡不着。”
七嫂道:“我都问过了,他们都是自愿卖身在咱们家里做事的。咱们又不虐待他们,是他们的福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