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265、当然要争
如果陆子峰和周正死磕,结果肯定九死一生。陆子峰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钱如意一家在金山县定然无法立足,到了那时,想要活命她只好带着家人回到京中这座宅子里,寻求朝廷的庇护。真有那么一天,钱如意不敢想象。
“好了,我该走了。那些东西一会儿会有人来取。”胡大郎说完,进内室去了。
钱如意呆坐在椅子里,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这时,从内室里走出来一个小黄门,望见钱如意之后,躬身行礼。而后伸手将桌子上的银票和地亩册子放在一个托盘里,又向钱如意躬身施礼之后,这才端着那些东西依旧回内室去了。
那小黄门,一来一去不过片刻功夫,即没有说话,也没有留下一丝的脚步声。就仿佛一阵风刮过,将钱如意面前的桌子刮得干干净净。
明明是夏天,天气很热。回过神来的钱如意,却忽然觉得周身很冷。四周仿佛有无数个空洞,都在向着这院子里吹着阴冷的风,就像胡大郎那阴晴不定的眼神。
她仓惶的站起身,边向外走边唤道:“舅妈,凝翠。”
王氏睡眼惺忪的开门出来:“怎么了?你怎么还没有睡?”
钱如意道:“我心里发慌。”
王氏奇怪道:“好好的怎么会心里发慌呢?”又转头四处张望了一圈:“凝翠那丫头也是,怎么睡得这样沉?”
两人正说着话,赵丰收从外头进来,看见敞开的院门还愣了愣,而后向钱如意道:“贤王府那边送来的信儿,让你过去一趟。”
钱如意心里咯噔一下:“有说什么事吗?”
赵丰收闭口不言。但是,有些事,越是不说越证明是真的发生了。
之前就说老贤王病了,如今半夜里来信儿,还能是什么事呢?
钱如意道:“快去。”
王氏便急急忙忙去叫凝翠,谁知喊了几声不见动静,推开她的房门一看,屋内空空的,人根本不在。
钱如意见状道:“她原本就是京城人氏,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咱们先去贤王府。”
王氏点头。两人相互搀扶着,出了陆家的大门。赵丰收已经备好了马车在外头等候。
深夜的京城寂寂无声,只有巡逻的士兵偶尔经过。不过看见贤王府的人马,也都纷纷避让。
但是,等钱如意赶到贤王府的时候,还是晚了。府内各处灯火通明,已经有侍者在门前挂起白布来。红灯笼全部卸下,换上了白纸糊的灯笼。
钱如意急匆匆赶到上房里。只见老太妃一脸平静的坐在椅子里,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下人们一应的事宜。看见钱如意进来,老太妃忽然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瞬间就苍白干瘪下去,伸手拉住钱如意,眼泪就啪嗒、啪嗒向下掉:“如意,幸好你来了。”
钱如意将她扶住:“节哀顺变。”
老太妃擦了擦老泪:“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伤心难过的掉泪,是高兴的掉泪啊。要不是你恰巧回京了。我家老王的身后事有我,可我的身后事,谁来操持呢?”
钱如意安慰道:“莫要说这样的话,您还要长命百岁呢。”
老太妃摆手:“我才不信那鬼话。要不是有老王陪着,我早活腻了。再活上几年,怕不是要疯了。我才不要。”她拉着钱如意在身边坐下:“我要,说不得也要跟着我家老王去了。我要是不看着他,就他那狗脾气,到了地下,真的看见了我那孽障和武侯在一起,他指定能把天都捅个窟窿。
你说说,那武侯不过是长的白净了些,也不知道我那老王怎么回事,就是一千一万个看他不顺眼。提起来就要火冒三丈。那武侯也是,年纪轻轻的,火气也忒大了些。和别个都能说话,唯独和我那老王,一见面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俩人是见面就打,见面就打。你说,就他那样的,怎么能是个女人呢?”
钱如意这才意识到什么:“您都知道了?”
老太妃道:“能不知道么?武侯留下个丫头在,隔三差五就要和我那老王吵一架。他们吵来吵去的,我想不知道都不行啊……对了,九剑呢?”老太妃忽然想起什么,四处张望着。
有侍女道:“九剑被老王爷关起来了,这会儿还关着呢。”
老太妃抚掌道:“你看看,临死都不消停。我要是不看着他,可怎么行?”说着,连忙让人把九剑放出来。
片刻之后,九剑从外头进来,望着老太妃像男人一样抱拳行礼:“见过老太妃。”
老太妃道:“不用多礼。”
下一刻,只见九剑抬起头来,气呼呼道:“老太妃,您给评评理。我家小主子,千真万确是从我家侯爷肚子里生出来的。我家侯爷一辈子,就一个男人,就是你家世子了。老王爷怎么能污蔑我家小主子是野种呢?”
钱如意跌目,如今老贤王都已经去世了。白纱灯笼都挂起来了,莫非这九剑眼睛不好使,看不见?
却见老太妃道:“如今争这个还有什么用?”
九剑气势汹汹道:“这件事,事关我家侯爷的荣誉,当然要争。”
老太妃失笑:“好了,好了。我再不管你们活人的官司了。你要分辨的时候,只管去找你家少夫人。”说着,指了指钱如意。
九剑是认得钱如意的,看见她略抱拳一礼道:“哎呀,刚才光顾着生气了,竟然没有注意少夫人在这里。实在是对不住。”
钱如意一头冷汗的看着她:“您多礼了。我哪里是什么少夫人,不过是个普通的妇人罢了。”
“怎么能这样说呢?咱们陆家的女人,个个都很了不起的。”
话音未落,忽听侍女们乱纷纷喊叫:“老太妃,老太妃……”
钱如意和九剑同时转目望向老太妃。尤其是钱如意,她就在老太妃的身边,只是错眼和九剑说话的功夫,再回头就见老太妃身体后倾,仰面靠在了椅子里。那样子,就仿佛困急了,睡过去了一般。
可是,谁都清楚,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前一刻老太妃还和九剑和钱如意说话,后一刻向后一靠,就没了声息。
九剑伸手摸了摸老太妃颈侧的动脉,摇了摇头。
瞬间,屋内的侍女们伏地哭倒一片。一时间哭声四起。
钱如意两手乍煞:“这……可怎么办?”
老贤王刚刚去世,一应事宜都还没有安排好,之前还好好的老太妃,说走就走了。钱如意要不懵头才怪。
就在屋里乱成一团的时候,赵无名从外头进来,单膝跪倒在地:“禀告老太妃,宫里来人了。”
一语说完,察觉屋内气氛不对。这才知道,就在刚才,老太妃也仙去了。
这一屋子人里头,顶数九剑最冷静:“闲杂人等先退下,留老太妃贴身的人,先给老太妃换上衣服。不然一会儿人凉了,就不好换了。”
估计也只有见多了生死的人,才能在这措手不及之间这样的冷静了。
老贤王的后事是宫里操办的。因为,不管陆子峰是不是老贤王的亲孙儿,老贤王自始至终都没有认他。就算是寻常百姓家,没有认祖归宗的后人那也不叫后人,是不能参加长辈的葬礼的。
因此,老贤王的身后,就像百姓们所熟知的那样,空无一人。他的丧事只能是由宫里来操持。话说这一二十年间,京城中由朝廷出面操办的丧事真的是一桩接一桩。十王街里的开国十王之后,除了周家和卫家还在,陆家消匿了二十多年,名存实亡。其余的王侯之家,都绝后了。最后的丧事只好朝廷来办。
本来老百姓对于这样的现象,还有些风言风语,比如飞鸟尽良弓藏之类的话。
这下老百姓彻底没话可说了。
十王街那些都是异姓往。如今去世的这位老贤王可不是异姓王。那是妥妥的皇室王,而且是差点儿做了皇帝的皇子王孙。连他都绝后了,那别的往后没后人,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老贤王连亲孙儿都能不认,何况凝翠这个随便认的干孙女呢。
可笑卫善还等着去吊孝呢,结果全无他半毛钱关系。将他给气个够呛。
钱如意是怎么知道的呢?
凝翠回来说的。
凝翠那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偷偷回卫家看她的儿子去了。
钱如意也是过后才知道,原来凝翠说孩子没了,是说的气话。她没有和卫善成亲的时候就认清了卫善的为人。以凝翠那黑白分明,嫉恶如仇的性子,一旦知道了卫善的秉性,让她和卫善讲究这过日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卫善年近半百,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儿子,是无论如何不会让凝翠带走了。
而且,在凝翠的心目中,那儿子虽然是她生的,可也是姓卫的。她也不稀罕带着。但是,母子天性,就算她不屑于和卫善为伍,可孩子还是她的亲骨肉。她不在京里也还罢了。既然回到京里,卫家就在眼前,她又如何能按捺住不去看一看孩子呢?
因此,她趁着钱如意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悄悄的潜去卫家,偷看孩子去了。
老贤王一生功绩颇高,因此他的葬礼分外的隆重。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办完的。钱如意根本忙不上任何的忙,因此就决定及早回金山县去。
从民间传言来看,朝廷里的局势也并不乐观。老皇帝多日不上朝了,估计也快不行了。朝堂上现在完全被胡大郎掌控在手中。那个疯子做事,根本就不能以常理推断。所以,钱如意决定早些回去向陆子峰报信。免得他被动。
至于京中这边家里的事情。钱如意已经无语。
小七整的外室李玉环一家子,看见钱如意把家里一应器具都变卖了个干净,就剩下个四壁徒徒的空屋子,而且那屋子还是姓陆的,和他们没有半毛钱关系。一家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连铺盖卷儿都带了走。听说刚离开陆家就去人市上,把身边的丫头给卖到了肯过给钱的地方。
小八的女人也早在看见家里变天的时候,夹包走掉了。原本是小八要和她一起的。小八改变主意之后,回去看她的时候,才发现她自己早已走掉了。
小幺的女人带着个孩子无处走,所以只好依旧住在这里。
钱如意答应,回去的时候将她和孩子带回去。毕竟,她和小幺是原配的夫妻,感情要比旁的都深厚些。
剩下兄弟几个,钱如意嘱咐他们千万不要学小七的冒进,安生的营生过日子也就是了。
就在钱如意一切安置停当,准备第二天回去的时候。卫如言派人来请她。
话说二人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
周家就在对面,走过去也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
钱如意去了的时候,卫如言已经站在门口,快要望眼欲穿了。看见钱如意,她高兴的像个孩子一样,一把就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搂着:“知道你回来了,我都快要高兴死了。谁知道你那样的没良心,竟然都不知道来看看我。”
钱如意看见她也很高兴,但是在高兴之余,心里却有许多的五味杂陈。她也用着卫如言:“我也想你。可是,我家里出了事,实在不得空。又怕你如今是世子夫人,我贸然求见,你家人拦着不给我见你。”
卫如言闻言,拍了她一下:“笑话是不是?咱们从小儿一起玩到大的,只要你来,我就算躺在炕上不能动了,爬着也要来接你。”
这话说的,怪心酸。钱如意是个极容易心软的人,顿时就红了眼眶:“说什么傻话,要说躺倒不能动,也是我先躺倒的。你身体一向比我好的多。”
卫如言也跟着鼻子发酸:“好了,好了。咱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容易见面了,都说些高兴的。”
话是这样说,可是下一刻,两人四目相对,明明一肚子的话,可又各自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最后,还是钱如意道:“我忙的还没顾上吃饭呢。”
卫如言这才想起什么,拉着她的手道:“瞧我这记性。知道你喜欢吃白糖糕。我从知道你回京了,就日日让方大娘给做。一心要让你吃到新鲜出锅。如今看见你了,反而忘记了。”说着,拉着钱如意往屋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