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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277、退无可退

守城的官兵闻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于是就打开了城门,放钱如意和赵丰收进城。

钱如意心里却一阵阵的发慌。她自幼便是如此,只要遇到危险,就会浑身发冷,或者心慌难耐。因此喊住葛世文:“舅舅,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大妙。”

葛世文心里也正不妙呢。闻言道:“如意啊,你这黑天半夜的,搞得什么鬼?”

钱如意便将陆子峰受伤,不知所踪的事说了。

葛世文这才大惊起来:“我原来还以为是你们夫妻拌了嘴,各自而行。竟是出了这样的大事?可笑还在我金山县管辖范围之内,我这个知县竟然一无所知。”

钱如意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时候。最重要是搞清楚,之前回来的是谁?”

葛世文道:“难道这人还能造假么?”

钱如意要怎么和他解释呢?

如今那金銮殿上主政的太子爷,就是个以假乱真的冒牌货?

葛世文不是赵丰收那样没主见的人,要不然也不能做了县令。他又是有了年纪,一生经历颇多的人,转瞬就有了主意:“这样,你跟我先回县衙里安置。我就当你们夫妻真的吵了几句嘴,你生气回了我那里。等明天我就做个说和的样子,去经略司里探个究竟。

要真是陆子峰先行一步回来了,那最好不过。要不是,咱们再做计较。”

钱如意这会儿,光是勉力支撑着不让自己晕死过去就已经竭尽全力,其余的真的没有半丝精力去想。于是点头道:“好。”

葛世文又交代底下的人,这件事不要乱说。然后带着二人回县衙去。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行人才到了县衙前,就见县衙前有个人影在焦急的转圈。没等葛世文停马呢,那人就已经冲了过来:“葛大人,如意是不是回来了?”

葛世文一看:“这不是钱四哥么?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衙门前转悠?”

四伯急道:“是不是如意回来了?”

葛世文并不着急说,而是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如意回来了?又是谁让你到这里来等着呢?”

钱四伯毫不犹豫道:“是陆先生说的。”看得出他十分的着急,根本就不容葛世文多问什么,急急道:“葛大人,你到底看没看见如意啊?家里出大事了。”

葛世文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如意会和我在一起?”

四伯急的直跺脚:“葛大人呐,我是真没心情和你在这里打机锋。笨笨丢了,娃丢了啊。还有那个看孩子的叫凝翠的也一起丢了。我大哥都急病了。怕不是被那个凝翠给拐跑了。因此才着急找如意来问问,看她知不知道。”

如果钱如意此时不是已经奄奄一息,她定然会大惊失色的从车中窜出去。但她这时,连这最起码的事情都做不到。听到这惊天霹雳般的消息,直接把自己给震得晕死了过去。

葛世文见钱如意车中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怎么个计较。于是向四伯道:“我没有看见她,要不我派人和你一起去别处找找?”

四伯闻言,顿足道:“不早说。”转身便走。

葛世文道:“留步。我派人和你一同去。”

“不用了。”钱四伯说着,已经快步走了,片刻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个不是四伯。”赵丰收忽然呓语似的说了一句。

葛世文转头看了他一眼:“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钱如意迷迷糊糊之间,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进的后衙。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的烛火还亮着,外头映在窗纸上的天光却已经泛了白。

赵丰收站在一旁,葛世文则捧着半盏凉茶,在那里凝眉深思。显而易见的,这两人都是一夜未睡。

见钱如意醒来,赵丰收下意识的向走过来将她扶起,可是碍于葛世文在场,他止住了脚步。

葛世文看向钱如意:“如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钱如意摇头:“我也不知道。去冬大雪,我们被困在驿站里,才说要回来。突然遇到了袭击。我只看见我师兄脸色变得很苍白,嘴里吐出血来。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了。”

葛世文道:“能不能是余匪伺机报复?”

钱如意摇头,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葛世文道:“我想了一夜,这件事蹊跷的很。恐怕如今那经略司衙门里头的,真的是个冒名顶替。可是,以我微薄之力,实在难以插手经略司里的事情。如今只好向北定候请求援手。”

“北定候么?”

葛世文点头:“若是往京城去,路途遥远,一来一往,恐怕迟则生变。往玉匣关去,就便宜的多。”

钱如意摇头:“不行。”

葛世文道:“除了北定候,咱们现在又能指望得上谁呢?”

钱如意想了想道:“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葛世文道:“倒是还没有。”

钱如意咬了咬牙:“邪不胜正,那咱们就来个直捣黄龙。将那假的揪出来。”

葛世文有些犹豫:“这如何使得?那可是经略司的衙门口。”

“有陆大人在,就算有什么事,也须怪罪不到舅舅的头上。”

葛世文指着赵丰收:“他?”满脸的不屑:“甥女儿啊,你可真是让我说你个什么好?陆子峰那是什么样的人物啊。惊才绝艳,举手投足,儒雅天成。你就算要找人来冒充,好歹也找个靠谱些的。找一个庄稼汉来,这不是胡闹么?”

却听赵丰收道:“陆子峰能做到的,我也能。”

葛世文急得就差跺脚了:“孩子,不是我瞧不起种田的。满腹诗书的和大字不识的人,那真的从外表上看就不一样。”

“我认字儿。”

葛世文快被这个木讷的傻子给急傻了:“你认个屁字儿。”

赵丰收并不争辩:“你给我二十个人,我去把那个假的给抓起来。”

“吹牛吧你。”葛世文这时其实也挺无措的。经略司的权势滔天,内中又情由不明。除了求助玉匣关,他身为县令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做。

赵丰收见葛世文根本就不信他,转头看向钱如意:“如意……”

钱如意望着他,冲他点了点头。昨夜那个四伯的话她听到了,笨笨和凝翠下落不明。联系到陆子峰带伤失踪,很明显这都是有预谋的。不用说了,如今经略司衙门里的必定是个假货。

无论结果怎样,最大的收益者显然就是周正。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去向周正求援。如果她去了,陆子峰和孩子只怕就真的回不来了。

那她剩下的除了破釜沉舟,还能怎么办?

葛世文也是无奈:“如意啊,这件事事关重大,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别的不说,就算你将那假的拿下了,难道真的要让这小子去顶替陆子峰的位置吗?你可知道,冒充朝廷命官是多大的罪名?”

钱如意道:“舅舅,我也不瞒你。从嫁给陆子峰那一天起,我就把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的。如今,我的丈夫受伤不知所踪,我的孩子也不知所踪。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她顿了顿:

“我叫您一声舅舅,那是咱们私底下的亲戚。如今我唤您一声葛大人。您在这金山县县衙内住着也不是一天两天。如今关内得局势您定然是知道的,也不用我多说什么?时至今日,我还有退路可走么?”

葛世文哪里能不知道呢。只是,所谓大义,指点别人的时候,无不是大义凛然的,真的轮到自己头上,得失之间能选择大义的,恐怕十个里头不见得能有八个。

钱如意见葛世文犹豫,知道他怕受到牵连。因为,不管是经略司还是北定候,身为县令的葛世文都惹不起。稍有不甚,等着他的可能就是不得善终的下场。

钱如意见状也并不强求。向赵丰收道:“咱们走。”

葛世文将她叫住:“你们就这样去了么?”

钱如意点头。说实话,她此时能够支撑着身体不倒,已经十分的不容易,什么生死,什么策略,她都顾不得了。就剩一腔尚还未凉的热血。做到哪里算哪里。

别人不认得陆子峰,经略司上下吏薄绝对是认识的。赵丰收虽然身形和陆子峰有些相似,但跟本就是两个人。别人指鹿为马是因为权柄在握。钱如意这个纯粹就是赴死。

但她就是义无反顾的要去,也有那赵丰收,不问缘由,不问来去,义无反顾的跟着她去送死。

葛世文最终没有阻拦钱如意,也没有帮她。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和陆子峰是全然不同的。陆子峰出仕,是为了一展抱负,为国为民。葛世文出仕,先是为了光宗耀祖,余下的才是恪尽职守。

钱如意走出县衙的时候,二月初的阳光正好,只是在一片明媚的阳光下,却无半点温度。混合着地上积雪融化的湿冷,似乎连空气都要胶着成一团。

钱如意看了赵丰收一眼:“你要是后悔,还来得及的。”

赵丰收也看着她,摇了摇头:“不悔。”

两人穿过街巷,径直向着经略司而来。

远远的看见那棵老树,钱如意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心中的怯意压下。她原本是个极其怕死的人,如今也是。

“杀……”一声厉喝骤然在半空中炸裂。与此同时,一股巨大的压迫力从天而降。钱如意大惊:“小心。”

话音未落,一只有力的大手将她腰肢一握,她的脚顿时就离地而起,眼前一花,耳边风声掠过。等她好不容易定住神色,才知道刚刚那一声喊杀出自赵无名。赵丰收带着她躲了开去,此刻两人正站在空地的边缘。面前是赵无名带着十几名侍卫,杀气腾腾,虎视眈眈的望着二人。

“赵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赵无名冷笑一声:“奉陆大人之命,斩杀你等奸夫**。”

钱如意问道:“哪个陆大人?”

赵无名道:“陆子峰陆大人。”

钱如意顿时冷笑起来:“赵将军,你先认识的我还是先认识的你口中那陆大人?”

赵无名一怔:“你。”

钱如意又问:“那你为什么信他,不信我?”

这还真把赵无名给问住了。钱如意这个人虽然浑身毛病,但她有一点贯彻的非常到位。那就是她特有底线,特有分寸。多一分不取,少不一分不行那种人。像这种人,要想让她生活作风上出点儿什么问题,那是非常困难的。

有些事就是经不起反想推敲的,赵无名也不是傻子,顿时就察觉出不妥来。

钱如意望着那经略司的门墙,愤然道:“如今坐在正堂上的那个陆子峰是假的。”

赵无名顿时浑身一颤:“这怎么可能?陆大人我还是认得的。”

钱如意厉声道:“你敢让他出来和我对峙么?要是不敢,我进去找他也行。”

赵无名沉吟片刻,转头向身边人使个眼色。

那侍卫去了片刻,回来跟赵无名耳语了几句。赵无名忽然冷笑一声:“罢了,这定然是有鬼的了。”转身向钱如意道:“咱们进去。”

钱如意原本是有些怯意的,如今见了赵无名,那一分怯意早就飞的不知所踪了。跟着赵无名就向经略司里走。

才进大堂,就听一声惊堂木响:“你这**,还敢自投罗网?你的死期到了。”其声冷厉。要是换成寻常的妇人,说不得就被这一声惊喝给下的魂飞魄散了。

可惜,钱如意不是寻常妇人。她越遇到事情越冷静,而且,这经略司前前后后都是她老钱家人帮忙修正完善的。每一处都有她和陆子峰的心血。别说这大堂,就算这是阎王殿,她也不怕的。

因此,她站在当地,抬头向那案上望去。这一望,先是一喜,紧接着便是毛骨悚然。

只见陆子峰衣帽整齐的坐在大案后头。那眉毛、那眼睛都是钱如意再熟悉不过的。但是,他的眼神出卖了他。就像葛世文说的那样,陆子峰的儒雅是由骨子里生发出来的,由内而外的。不是谁想模仿就能模仿得了的。

眼前这个人,虽然容貌上和陆子峰如出一辙,举手投足间也多有肖想,但钱如意还是能够轻易就分辨出真假来。

这样一个人的出现,显然是蓄谋已久。因此钱如意才觉得毛骨悚然。

她指着那人,厉声喝问:“你是谁?为什么冒充我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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