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对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众修惊诧的目光之下, 吕正阳上前一步，朝着满面沉凝的顾衡拱手长揖，在他开口质问之前率先出声。

“宗主明鉴, 我山弟子绝无叛宗堕魔的可能，其中定有宵祟, 还望宗主容吕某回城救弟子, 查明真相。”

“求宗主明鉴。”随着吕正阳一句话，他身后的修士们都随其向顾衡长躬。

俞琼仙脸上冻结的表情终于融化，眉心紧蹙, 惊疑不定地看着南棠，魂不守舍地随着身边的修士向顾衡长躬。

“正阳兄莫急，本尊自然相信廊回的仙友。”顾衡抬手虚按, 安抚廊回修士的心，他面『色』虽依旧沉凝，语气却尚算平和, “诸仙友稍安毋躁, 当务之急，乃是先救身陷堕魔渊的修士, 阻止魔气扩散, 再言其他。”

他语毕望向沈谜：“沈谜, 厉海阁情况如何？”

“我已经派出悲雪城精锐将厉海阁围起，并在厉海阁外面设下禁制, 阻止魔气溢出，再设法破阵。有一很奇怪, 虽然探查到魔渊位置在厉海阁，我们查不到打开堕魔渊的法阵位于何处。另外，在此阵之外应该还有一道结界, 结界将厉海阁内的修士困在其中无法脱逃。凡有外人进入，也会被困在结界之中，成为魔物，故属下暂未令城中修士进入其中，等宗主示下。”沈谜说得很快。

“宗主！”吕正阳抱拳重重道，“还请宗主让吕某带人前往厉海阁，亲自破阵救人，查明缘由，给宗主悲雪城一个交代。”

“吕仙尊，就算亲自前往厉海阁也无济于。厉海阁的法阵并不难破，只要找出阵眼便可立刻破除，眼下厉海阁的魔气涌动极为古怪，难溯源，暂找不到阵眼所在，我们也已将厉海阁外/围搜了底朝天，都没发施阵之物，很是奇怪，如今在下已经出动全城主府修士全城搜索，希望能有发。”沈谜先开口解释道。

“厉海阁内都是我廊回修士，吕某做为脉尊，理当到场主持大局，而非留在这里干等，还望宗主体谅吕某苦心……”吕正阳焦急万分道。

他身后的修士也跟着嚷道，都欲随他回厉海阁一看究竟。

“正阳兄的苦心，本尊明白，只不过星罗界开启在即，城中出魔渊，也不知是何方势力所为，目的不清。为免节外枝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矛盾，正阳兄在场诸位仙友还是先留在悲雪宗内为好。至于厉海阁的危机，我宗上下定会全力解决。”顾衡不容置喙道。

在场所有修士被他目光一殷，心皆是一凛。他虽未明言，任谁都听得出，情没查明之前，所有人都不能离开悲雪宗。

“可我们要等到什么候？搜城要多久才能结束？”吕正阳身后的一个修士急道。

“一天内应有结。”沈谜道。

“一天？！厉海阁中有许多境界低微的弟子，在魔渊之中多留一刻都有堕魔之险，何况一天？再说如搜城没有结呢？是不是还要搜整个菩音山？等找出阵眼，厉海阁还有活人？”

那人越说越焦急，已不顾在场众多修士，从储物袋祭起块青玉，青玉绽起一片青光，在前方投出了厉海阁一角的画面。

这青玉乃是传音传象的法宝，其相连的那块玉佩应该留在另一人身上，下投『射』出的画面摇摇晃晃，并不平稳，可见佩玉之人已行动不稳，画面上不断有人飞奔而过，满脸惊恐，宛如疯狂，看得吕正阳等人一阵揪心。

俞琼仙脸『色』一片苍白，盯着画面看了半天，倏地转望向不远处的乔云庭，满眼盛怒疑『惑』。乔云庭半张脸蒙着面具，完好的那半张脸对上俞琼仙亦是惊疑一片。

两人匆匆交换了眼，并没交谈。俞琼仙将目光转向对面，狠狠攥紧拳，暗暗向对方发去传音。

南棠站在万筠身后，正低身边的江止、萤雪等人交谈着什么，不经意间一抬，只给她一个云淡风轻的目光。

俞琼仙的拳攥得愈发紧，此定然虞南棠和重虚宫脱不了干系，只是她想不通其中出了什么岔子，明明是万无一失的布置，就算被对方发，也不可能让厉海阁顶替对方承受此阵。正百思不解之际，身边的山修士发出几声惊呼，画面上出巨大黑『色』魔涡，正渐渐向外扩散，不断人拉入其中，看得四周的修士一阵惊心动魄，廊回山的修士越闹越厉害。

“魔渊出在们廊回的落脚地内，们敢说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悲雪城里多少凡人百姓，若是魔气泄『露』一点，他们还有活路？们是想全城凡人陪葬？星罗界开启在即，外多少觊觎者卯足劲对付我宗，宗主没有派人围剿诛除厉海阁内众人已经算仁慈，在情未明，们还想着回厉海阁？万一这魔渊就是们勾结外修所为，岂非纵虎归山？”

见廊回的修士越来越咄咄『逼』人，有菩音山的修士站出来愤填膺道，眠龙山脉的修士最近本就和廊回不和，闻声自然附和道。很快，除了部分保持中立陋岸观火的修士外，在场修士形成壁垒分明的两派争执不休。

“够了！”顾衡扬手挥出道罡气。

罡气如利斧，在地面劈出一道深痕，杀气随之弥散，四周顿一静。

顾衡却不语，只目光凌厉扫过众修，先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修士们纷纷闭嘴。

谁也不敢离开，任间一点一滴流逝，众修慢慢都盘膝坐到地面上。

南棠也靠着天禄兽巨大的兽身坐在地上，手里抓着粗/长的兽尾玩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折揪，甚至拿到脸颊上蹭挠。夜烛只将身体半蜷，人圈在自己的领域内，任她自得其乐地折腾他的身体，他只兽眸半落，不动声『色』盯着坐在她四周的江止、月枭、萤雪三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城中依旧没有消息传来，厉海阁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糕，廊回阁的修士越发焦急。

“吕尊，一天间，厉海阁中的弟子恐怕没有活路！”

“是啊，吕尊！我们真要这么等下去吗？”

“吕尊，魔渊起得突然，您想过没有，若此真乃有人构陷，意欲挑起我们悲雪间的纷争，如何是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吕尊，在这里坐待毙，不如我们杀下山去！”

窸窸窣窣的声音再度响起，廊回的修士纷纷向吕正阳开口。这些年廊回山的势正盛，隐隐有成为三脉之首的趋势，早就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如今正值星罗界开启的敏感刻，万一有人借此欲除廊回山，那他们在悲雪山上便危险了。

吕正阳亦是一脸凝重，众人所言他不是没有想过，若在此真的杀下悲雪山，那不啻于给悲雪宗一个天大的借口来剿灭他们。而目前廊回的实力，还不足悲雪一战，何况他们身陷悲雪。

“吕尊！为了厉海阁的弟子，为了我们廊回山，您说句话！”修士们开口。

吕正阳摩挲着手上板指的动猛地一顿，望向自己的大弟子：“琼仙，觉得呢？”

俞琼仙说不出话来，廊回众修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厉海阁的画面不断闪过，她挣扎万分。

“琼仙，怎么了？”吕正阳见她情不对，不由问道。

“师父……”俞琼仙唤了他一声，眼却是一沉，倏地站起，“我知道阵眼在何处了！”

她声音并不算大，却清晰落入所有人耳中，刹间，所有目光朝她涌来，其中便有顾衡冷冽的眼。

压力骤然间如山峦来袭。

“琼仙？！”吕正阳随之站起，惊疑地望着她。

俞琼仙咬咬唇，道：“此阵主阵眼应在悲雪城西北方向的静桥院。”

顾衡朝着沈谜望了眼，沈谜当即点，身影立刻消失在寂峰上。

“俞仙友，怎知阵眼在静桥院？”顾衡沉声问道。

“有人传音通知我的。”俞琼仙垂回道，身侧的手微微一攥，硬着皮道，“我不知道是何人。”

顾衡不语，身上一股凌厉威压笼向俞琼仙，俞琼仙额上立刻见汗。

“宗主，此来得蹊跷，其中定有误会。”吕正阳见状忙替俞琼仙说话。

顾衡冷冷看了眼吕正阳，仍未置一辞，吕正阳道：“吕某觉得，恐怕有人想要挑拨廊回山悲雪宗的关系，故设下此毒计陷害我们。”

“是不是陷害，等沈城主到了静桥院，就知道了。”一个菩音山的修士开了口。

顾衡却道：“先救人再说！”

众修再次陷入寂静，仿佛都屏息等着沈谜的消息。俞琼仙退到吕正阳身后，暗暗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乔云庭，恨不得吃了他一般。

乔云庭早已默不声地退到众修士的最外/围，正眼闪烁地看着眼前情况，他已意识到今日定是着了别人的道，一点办法也没有。在发堕魔渊大阵出在厉海阁，他便向三个执阵修士发去传音，奈何所有传音如石沉大海，未得回音，也不知出了何故。

如今俞琼仙已承受不住压力，被『逼』自动跳出来指明阵眼所在地，恐怕马上会引火上身，乔云庭虽然想不通哪一步出了问题，不妨碍他对危险的感知。

心念一动，他手中已经扣起一张仙品传送符箓，准备离开悲雪山。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箭芒如电光般疾『射』而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钉在那张传送符箓上。火光随之亮起，将那符箓烧成灰烬。

“乔道友这是要去哪里？”颀长身影自他身后的树下走出，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出。

乔云庭大惊，下意识朝南棠处望去，只见坐在南棠身边的萤雪忽然化成一段枯木。

对着萤雪这张带着诡笑的面容，乔云庭蹬蹬蹬退了三步，忽然间惊恐地望向身后。身后，顾衡所有修士都已经朝他望来，其中还包括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血肉的俞琼仙。

就在此，红光却自顾衡手中所握令牌上闪起，顾衡轻轻拂过，沈谜的虚影出在众人眼前。

“禀宗主，属下已到静桥轩，在其中发残存的魔渊气息布阵所用法器，不过执阵人已经不在轩内。”沈谜抱拳回道。

此话一出，乔云庭明显『色』一松，而俞琼仙亦是松了口气。

然而沈谜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人瞬间悬起了心：“玄昊山秋明庄的弟子早已埋伏在轩外，三个执阵人尽落秋明庄弟子手中，下已经押往悲雪。”

乔云庭情骤变，望向站在眠龙修士附近的秋明庄庄主徐安，徐安只朝他『露』出个大仇得报的痛快笑意。

“根据秋明庄的大弟子萧寂审问，这三个执阵修士乃是来自天遗宗，混进悲雪本欲藉机，确存挑拨离间之心，意欲挑起我宗纷争，菩音云台修士乔云庭勾结，设下六尸毒阵。”

沈谜冷冰冰传达着萧寂的话，眼中全是霜意。

“原来是！”廊回山的修士第一间跳起，冲着乔云庭掠去。

群起而攻之，退路早早被萤雪封死，乔云庭逃无可逃，被『逼』入绝境。玄昊山的人他有仇，云台山的人早就看他不顺，眠龙的人不可能为他说话，而廊回山的人……

他看了眼俞琼仙，俞琼仙不语，不仅毫无出手之意，眼中是迸出一道杀意。局势演变成如今模样，恐怕俞琼仙不止不会如先前约定那般保他，还很有可能趁机杀人灭口。

南棠依靠在天禄身上，不是玩天禄的尾巴，就是挠天禄的下巴，一边看远处闹腾。

本该身陷漩涡中心的人，下反而惬意得很。

“宗主！阵眼虽破，……厉海阁的堕魔渊还在！”沈谜的声音忽然响起。

寂峰上的修士们都是一惊，尤其廊回山的修士，惊愕过后，纷纷『逼』向乔云庭。

一阵笑声忽然从乔云庭口中发出，他道：“六尸阵之计可不是我一人所为。们找到了阵眼，却没找到法阵位置，堕魔渊自然不会消失。”

他顿了顿，道，“想知道法阵位置，不妨问问们的大师姐！”

“乔云庭，在说什么？！”俞琼仙怒道。

“六尸阵既然已经启动，只将阵眼找出是无法完全破阵的。连阵眼位置都知道，怎会不知法阵所在位置，怎么不继续说？说出来，才能救们廊回山的人！再不说，厉海阁里的人，可都死完了。”乔云庭厉声道，大有俞琼仙鱼死网破的意味。

“……”俞琼仙脸『色』发白地攥紧拳。

“琼仙，知道什么？为何不说？！”吕正阳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而怒望俞琼仙。

俞琼仙紧紧咬住后槽牙，片刻之后，忽然转向眠龙修士所在方向，手中朝着南棠『射』出道金光。

那道金光破空而去，速度极快，眨眼间已到南棠附近。

可比金光快的，是两道升起的白光。南棠依旧坐在天禄身前，只是闭了闭眼，避开金光白光相撞上闪起的刺眼光芒。

江止月枭出了手。

“虞南棠，是！”俞琼仙眼角暗红，噬人般盯着南棠。

南棠看够了戏，松开天禄兽的兽尾，缓缓站起：“彼之道还施彼身，俞道友，痛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