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不含蓄魂神是他,躯窍亦是他。
两人斩钉截铁的话语掷地有声, 换来满堂诧异的目光，南棠与夜烛相视而笑。
夜烛与她相向而立，中间恰隔着整个星罗界的虚像，看到南棠笑满溢的眼眸, 眉间种种皆化温柔, 为这一刻两人间的默契而欣慰, 亦为她今模样而喜。
他爱看她这般模样，于满殿强修之列亦如此明媚张扬, 没有半分卑微畏惧。这一路走来, 二人相识于微，他曾藏于弱兽陪她走过三十年艰难岁月, 她见过他孱弱求的软弱，他亦看过她艰难修行的彷徨, 没人比他更明白, 如今他们能够共同站在这里，是件多不容易的。
这一笑，沉淀着这数十年相伴的情谊。
他们之间, 如水脉脉。
南棠的笑，亦因夜烛而——即满殿的人都觉她荒唐, 也终有这一个人, 永远思她所思，信她所信, 毫条件的与她站在同一边, 哪怕他们之间，隔着那么漫长而遥远的距离。
声的笑，落有心人眼中，却又化滋味万千。
江止在那一瞬间垂下了头, 她已有灼灼颜『色』，在一众上修之间亦风采卓绝，绽放出让他自卑的光芒。他从没想到有一天，自卑这个词会出在自己身上，而让他产这荒谬念头的人，还是他曾经的道侣。她曾远远地追逐于他身后，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今，那些落下的距离被她一步步追平，再一步步超越。最终，她站在这里，成为他追赶的目标。
“叶仙尊，此关乎整个悲雪宗乃至玉昆的死存亡，当不得儿戏。劈星灭魇，这太荒唐了，我们不能将如此重要之寄望于一个荒谬的想法。”吕正阳却没因为夜烛的开而有所松，只求助于殿内正主持大局的叶司韶。
不少修士也纷纷附和质疑，毕竟劈星灭魇听来委实匪夷所思，大家都等叶司韶开。
叶司韶抬手按按，以安众人情绪，语气淡然，却又饱含上仙威道：“大家稍安毋躁，且听听我这弟子如说。”
只这一句话，震慑了众修。
叶司韶地位超然，境界高深，寿元已近万年，近千年虽隐于西琉月，然而早年于玉昆修行之时，曾一手兴建了毓神宗，这个毓神宗，是玉昆六宗三海之中最强宗门，数千年未逢对手。为毓神宗老祖，他除了西琉月的势力外，还有整个毓神宗为后盾，实属玉昆修仙界上数一数二的大人物，更别提其更加隐讳的梵天身份。
但是这样的人物，近万年来也没人听说他收过徒弟，哪怕是毓神宗的弟子，也皆非亲传，如今冷不丁听他亲承认弟子，那人还是面前这个大言不惭的虞南棠，在场修士不惊愕，特别是一直出声质疑的吕正阳，此时更是满面愕然。
原垂头不语的江止却在此时猛地抬头，满目疑『惑』地望向叶司韶，其余知道南棠来历的眠龙山众修也同样大『惑』不解，只听叶司韶又淡道：“她是我修心之时在外化身所收弟子之一，不过如今我有收为亲传弟子，南棠，你愿？”
南棠对叶司韶的突然表态也大为惊讶，她下识看了眼夜烛，夜烛却只挑挑眉——拜师这种，他管不着。
“弟子拜谢师尊。”南棠当既拜礼，却被叶司韶一掌托起。
“江止，你知为我只认你师妹？”叶司韶在此时又点名江止。
江止躬身，摇头：“江止不知。”
“你和你几个师弟，未过试炼。心不定者，难成大道。”
裴玄熙是叶司韶，叶司韶却不是裴玄熙。
他们做得了裴玄熙的弟子，却未必有资格成为叶司韶的弟子，江止执掌重虚宫这几十年，算是叶司韶离去前所留的最后一场考校，但很遗憾，最终通过的人，只有五个弟子里最不被看的虞南棠。
“江止受教，多谢仙尊点拨。”江止没有纠缠，恭恭敬敬行礼。
叶司韶不再多言，短暂的师徒相认结束，他转回正题：“南棠，说说你的办法。”
大殿之上再人敢出声质疑，南棠定神道：“师父，星罗界内，亦有十方古阵。”
到如今，她不打算再隐瞒，岂料才刚提及“十方”二字，叶司韶的目光顿变，一扫先前淡漠神『色』。
“以了，你不必再说。”叶司韶断然出声，阻止南棠继续往下说。
南棠微垂双眸，眸光幽深——她师父然知道十方古阵。
众修士还一头雾水，叶司韶却已做出决定：“我们两手准备，顾衡，让悲雪城的人继续准备，不要停，如南棠之法失败，马上由原有计划顶上。”
顾衡抱拳应诺，叶司韶又问南棠：“南棠，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南棠保守估计道。
“需要多长时间？”叶司韶继续问她。
她唇，刚要回答，却忽想到一件，不由自主望向了夜烛，恰逢他亦望来，二人目光在半空相遇，各自读到彼此所思。
“两天。”南棠咬了咬牙，垂落身侧的手攥成拳，定定望着夜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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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需两天时间，南棠有些私心，将这一时间稍稍延长了些许。
“漂亮……”
站在人的尽墟，仰头是满天星辰，南棠忍不住发出感慨。
星斗密布如棋，似萤虫般渺小，难以想象是来自多么庞大的星辰，隔着这浩瀚的距离，才照来这一点光芒。
“你的赤冕，是哪颗？”她问向身边的夜烛。
修士已经被清出地宫，全部退回大净土内做准备，黑魇已经占据了星罗界三成左右的范围，她至少要劈开四成，才能确保没有一丝残留。劈星之举前所未见，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影响，为防外，修士们要留在入处布阵守住玉昆，这里只剩她与夜烛二人以及天禄兽等待着叶司韶的传音。
繁星满眼，夜烛却只能摇头：“我也不知道。”
苍穹之广阔，他们还不能窥破，不过总有一天，他们亦或是后人，总会突破这些桎梏，见识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一切的奥妙，都能被时间慢慢填补。
两人一兽慢步走到鸾鸟烽燧之下，雕刻精美的鸾鸟展翅欲飞般栩栩如，南棠轻抚木纹，闭眸感受其上传来的源自遥远时空里的气息，让她心烦的未解之谜还有许多——祈族、梵天界、师父、萤雪、落仙壑……她的问题多如这满天繁星，但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想。
“夜烛，你那问我的问题，再问一次吧。”南棠睁眼，眼眸笑成弯月。
夜烛微微一怔，旋即会，牵住她的手，目光如水。
“下次再遇，你我结修，？”
南棠转身，与他站在鸾鸟之下，笑道：“你的聘礼，我收下了。”
刹时间，夜烛眉间如万簇桃花绽放，他一笑，连满天繁星都跟着亮起来。
他总让南棠觉得，『色』令智昏这个词是有道理的。
她踮起脚，展臂圈住他的脖颈，向他倾倚，身体却忽然一轻，夜烛已将她掐腰抱起，她卸去所有力气倚在他胸前，头微微一歪，小声道了句：“我还你一礼。”
尾音消融在二人唇瓣之间。
这一吻来得汹涌澎湃，全先前浅尝辄止的克制与羞涩，初见时的小小疏不再，只剩下来不及宣之于的种种情绪，尽数化这一刻缱绻缠绵。
南棠被他高高抱起，双眼『迷』离，宛如盛满一池烈酒，化满腮嫣红，衣襟缓落，修长玉颈完美瑕。她缓缓离开他的唇，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眼，以一种温柔却又霸道的气势捧着他的脸，问出后半句话：“你要不要？”
一如在神识虚空之时，她高高在上地俯望他，问他：“你不想试试？”
大胆而炽烈，是她从未示于外人的火焰般的一面。
她给他的定情之物，是她自己。
南棠不知道下次见面会在时，也许明天，也许明年，也许……要许多许多年，谁也不知道，她不愿浪费这难得相会的时光。
于夜烛而言，这是又一次的道心冲击，怀中高高在上的人美艳不方物，眼里是让他臣服的柔情蜜，每一声呢喃，都是慑魂夺魄的低叹，以至于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环境，他所有的理智都跟着沦陷。
白雾不知时而起，将二人笼在其中，除了漫天星穹，再其它。
天禄兽静静趴到地上，兽眸紧阖，一不宛如沉眠，夜烛那抹半魂飘『荡』而出，不知没入了处。雾霭之间，只有几声低低的细『吟』逸出，灰朦的人影相交，像凡间的皮影戏，偶尔，响起几句暖昧的低语。
“他来了？”这是南棠的声音。
“什么他？哪里来的他？这里只有我和你。你说错了话，要罚。”夜烛的话语里透出一抹笑，一缕情，喑哑『迷』人。
“夜烛！你们不要……”南棠很快改，但这话却未能说完。
神识虚空之中，已是一片风雨交加。
良久之后，才换夜烛一声回应：“什么我们？把‘们’字去掉，只有我！”
魂神是他，躯窍亦是他。
由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