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她悄无声息地蛰伏在树丛

时间拨回半时辰。

一辆奇其貌不扬的马车载着红河谷灾银案的“关键人证”往城中, 领头骑马那人相貌清隽，面冠玉，正是刑部郎中崔慕礼。他身后共有四名督捕司校尉随行, 均是身强力壮, 不苟言笑。

其中为年长的那名校尉名叫杜宏, 他注意到方异常，策马往查看，过了片刻，调转回来, 向崔慕礼道：“崔大人，不知哪里来的石头挡住了去路, 可要搬开石头继续走？”

崔慕礼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 改道吧。”

杜宏点头, 抬朝另外几名示意，马车便调转方向往小道行。

小道是条狭窄的夯土路，勉强容得一辆半马车的宽度，偶有颠簸处, 便听车内传来小声询问：“崔、崔大人, 请问何时才能到城中？”

崔慕礼道：“快了，还请蔡大夫再忍些时候。”

蔡大夫好脾气地应了一声。

夯土路逐渐宽敞, 马车驶入鬼泣林地段——此林长着一种特有的白头赤尾鸟, 夜里的鸣叫声听着像是鬼泣, 乡民称其为“鬼泣鸟”。

崔慕礼侧首望去，只见林木幽郁，绿涛伏。

小路另一侧，鬼泣林的对面, 则是一片深深浅浅的芦苇『荡』。茎秆被苇穗压弯下头，芦花乘风扬。

他左朵微动，敏锐地捕捉到细微异响，忽眸光一凛，大喝道：“不好，此处有埋伏！”

话音刚落，一道凌厉裹挟着杀意急袭来，目标直指崔慕礼。他以柔软到不可思议的角度仰身躲过，右掌在马鞍处一撑，霎时掠身。

弩/箭落空，钉入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羽翎嗡嗡振响。

四名校尉连忙斜剑挡在胸，守住马车各角，崔慕礼快速四探，朝杜宏道：“往林躲！”

四名校尉不疑有他，掩护马车往鬼泣林跑。

车夫一脸惊恐，疯狂地扬鞭驾马，然走几步便有弩/箭疾雨袭来。马儿吃痛地掀蹄长嘶，其余几人机立断地弃马，身影游动间，剑法轻盈，银光浮掠，不多时便将箭雨挥斩尽。

崔慕礼中亦握着一柄长剑，躬身钻入马车。蔡先正抱头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崔慕礼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带他跳下马车，“走！”

眼看他们已走『射』程，芦苇『荡』里陡然窜十余名黑衣人，鬼魅般地缠了上去。

崔慕礼将软成一摊泥的蔡先丢给杜宏，嘴唇快速动了几下，“分头，瓮中捉鳖，活。”

杜宏几不可见地点点头，将蔡先粗鲁地夹在腋下，故意喊道：“尔等务必保护好蔡先！”说着身形疾闪电，带着蔡先窜进林。

旁边的校尉见状，照葫芦画瓢地夹车夫，迅速往另一方向跑。

崔慕礼与剩下两名校尉动稍慢，不过眨眼功夫，杀们便蜂拥至。他们穿着整齐划一的黑衣，蒙面持弩，腰挎兵器，除去六名尾随杜宏二人去，剩下五名将崔慕礼几人团团围在中间，并未立即动，是缓步绕着他们打转。

期间，弃弩换兵器，眸光冷戾，充满杀意。

时间似乎凝滞，形的危险磅礴欲发，双方都在眈眈相视，估量——

咻的一声，不知是哪方先动得，利刃劈开空气的声音惊醒周野，鸟雀四处逃窜，与此同时，双方挥刃动，兵器交接应和翅膀腾挥，似一场极不和谐的鸣奏，在林间铺天盖地展开。

远处有辆马车调头返还，谁都空搭理，只专注于眼厮杀。

有人注意到，一抹娇小的身影借着树木掩护，偷偷钻进了树丛里。

*

谢渺躲进一丛茂密的矮树丛里，确定隐蔽好后，扒开枝叶偷瞧战况。

她躲在这熟悉的地方，难免思轻恍，替世的己感到欷歔。

那时的她是缚鸡力的少女，琴棋书画尚有涉足，临危履险却是所未有。但她满心担忧崔慕礼，脑一热……就……

幸亏大事。

既然躲不开，她便捏着鼻认了。命里注定她要掺和，那就顺势为，权还崔府一次人情。

只要乖乖捡漏，避开那臭烘烘的捕兽坑就行了，对吧？对吧！

她悄声息地蛰伏在树丛间，看两方厮杀得昏天暗地。

搏斗，刀光剑影里，众人均使看家本事——刺劈撩挂，挥砍扫推，招招凌厉，步步紧『逼』。但仔细瞧便能瞧区别，崔慕礼一方留有余地，似是想抓活。蒙面杀招式狠辣，欲取对方『性』命。

五人围堵三人，崔慕礼是重中重，两名杀正对他左右夹击。

泛着寒光的巨斧以雷霆万钧势斩向崔慕礼，若有分毫迟缓，斧头便会利索地将他砍成两半。崔慕礼身轻燕，脚跟一旋，眨眼便闪到半丈外。不待缓气，侧方又有大刀劈来，避已不及，崔慕礼干脆硬接下这招。他掌心运气，聚至臂膀，举剑奋力一挡——

兵刃碰撞发刺耳铮鸣，就在对方额爆青筋，用足全身蛮劲打压时，崔慕礼忽地撤剑右移，足尖一带，整人便凌空后跃，施施然躲开杀招。

随即，他转守为攻，剑光暴长骤雨狂风，猱身再上！

此时蒙面杀们正在心底破大骂：他娘，他爹，他姥姥的！说好的文质彬彬状元郎呢？他爷爷的一文臣，身法比他们这些职业杀都要好？

这世道还有有王法了！

谢渺见状也在撇嘴：崔慕礼这厮心机深沉，平日隐藏得极好，若不是意撞见此番打斗，她也以为他是不能提、肩不能扛的读书人。

她这会倒不紧张，一回二回熟，横竖已经知晓后续发展：不两刻钟，崔慕礼三人便能将杀们打得还力。两名督捕司校尉会进林搜救，崔慕礼负责处理后一名杀，胜券在握时，杀却怪异的往头顶『插』入一枚银针，随即发了邪功般，将崔慕礼摁在地上打——

她暗暗打定主意：必须在杀使邪功提醒崔慕礼。

可计划下一刻便被打『乱』：不知从哪里飞来两名青衣男，齐齐朝崔慕礼恭敬喊道：“公！”

二人身影飘撇，精妙至极，加入战局后崔慕礼方虎添翼，少顷功夫便制服了五名杀，别说使邪功，杀连哼都哼一声就被劈颈打晕。

？？？？？？？？？？

不是，什么情况啊？这两人从哪里冒来的？世有他们俩的戏份吗？

树丛里的谢渺风中凌『乱』：所以即便她不跟过来，崔慕礼也有援助，不会像世那般遇险？

那她何必多此一举！

*

校尉们进林后，两名青衣人附在崔慕礼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又从马车里找工具，往昏『迷』的杀们嘴里塞上抹布，绑成一串扔到了树下守着。

崔慕礼整理着衣摆，视线若有似地投向草丛某处。饶是他足智多谋，亦想不到事情的走向会此离奇。

他特意改了日，提两日实施计划，却正好撞见了谢渺路过。不仅此，谢渺竟然冒着危险进林，其心不言喻。

她想帮他。

崔慕礼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胸徐徐容纳进一股温热，随着血『液』通往四肢百骸。心脏也有些失律，跳得过快，丁点不符合他从容沉稳的『性』格。

他堕云雾，像行走在暮『色』铺就的浮径，有飘忽的晕眩感，更多却是风雨成绮，霞蔚云蒸。

皂靴踩地，声响轻微，却榔头般凿向谢渺心间。

他他他他他，他怎么朝她这边来了？

谢渺敛声屏气，双攥紧裙摆，恨不得就此消散在天地间——

崔慕礼站定在树丛，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已能从纷繁的树叶里辨清少女身姿。小小的一人藏在树丛里，掩耳盗铃般低着头，对外界响动置若罔闻。

谢渺不断催眠己：我是一棵树，他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阿渺。”崔慕礼不客气地戳破她，“我看到你了。”

谢渺：……还能不能有点默契？

崔慕礼虽看不到她的情，却猜到她定在腹诽，笑道：“巧，在这里也能偶遇。”

谢渺服了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但他既然不点破，她又何乐不为？

她抬头，假惺惺地道：“是啊，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表哥，是巧。”

“我来此处办公，你呢？”

“我……我来此处，赏景。”

“哦，鬼泣林的景『色』确实独特。”

谢渺笑不来了：鬼泣林？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

“天『色』将黑，你莫贪恋风景，随我一道回去吧。”崔慕礼道。

谢渺也不想在林里多待，拍拍裙摆上沾到的树叶，正打算身，腿上传来阵阵酸麻。

崔慕礼好心道：“可是腿蹲麻了？阿渺，赏景要选高处，这地不太合适。我知道几好位置，回头带你再来。”

“呵呵，我心领表哥的好意，但是免了。”谢渺艰难地挤话。

崔慕礼朝她伸，谢渺视不见，胡『乱』抓住一根树干借力，谁知压到团冰凉滑软的异物，紧接着腕便传来一股钻心刺痛。

谢渺横眸一看，刹那间，尖叫声震天动地——

啊！！！！！！！！！！！！！！！！！

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