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这什么玩意儿,他要
二房再得一子, 红绸挂满崔府的各个角落。前来道喜的人络绎不绝，崔士硕忙得脚不沾。
谢氏被移至干净的厢房中，半靠在软塌上, 由嫣紫喂她喝参汤。一旁, 谢渺站在『乳』娘樊氏旁, 目不转睛盯襁褓中正熟睡的小婴儿，左看欢喜，右看更是欢喜。
她好奇问道：“不都说刚出生的孩子像猴崽吗？怎弟弟这般好看？”
樊氏闻言失笑，“那些皱巴巴的婴儿, 多是未足月便出生，咱家五公子在夫人肚里待得久, 营养够够的，生出来白白嫩嫩, 讨喜的。”
谢渺长了见识, “原来如此。”
樊氏道：“表小姐要抱抱五公子吗？”
谢渺连忙摆手，“不了，不用。”
樊氏道：“别怕，五公子睡了, 乖得。”
谢氏推开嫣紫送来的汤匙, 示意不再喝了，笑道：“阿渺, 快抱抱你弟弟。”
谢渺推拒不过, 只好接过襁褓, 动作小心翼翼，唯恐惹来小婴儿的不适。
“姑母，这样抱，对吗？”她轻如耳语道。
谢氏被她的样子逗笑, “对，就这样抱，挺好。”
谢渺凝视小婴儿舒逸的睡颜，心中空『荡』了许久的某处，渐渐充盈一奇妙的觉。
谢氏与嫣紫打趣道：“瞧瞧，阿渺那样欢喜孩子，将来定是个合格的母亲。”
嫣紫笑道：“是的呢，表小姐抱得有模有样，看，五公子都笑了。”
粉雕玉琢般的小婴儿的确在笑，谢渺眨了眨，强忍下鼻间酸涩。
真好啊。
不多时，樊氏抱小公子去隔壁休息，谢渺坐到床畔，陪谢氏说话。
谢渺问：“姑母，生孩子疼吗？”
谢氏的脸『色』犹显苍白，“疼，去了半条命才生出来，幸亏你姑父已经有了一儿一女，否则再叫生几个，扛不住。”
谢渺犹豫了会，问道：“姑母，您不生气吗？”
谢氏明白她的意思，轻轻摇了摇，“阿渺，你姑父有己的苦衷。”
谢渺便不再多问，姑母与姑父一条心，互相理解包容，根本无需外人担忧。
“弟弟取好名字了吗？”谢渺明知故问。
“取了，是父亲取的名字，崔慕晟。”
晟字，兴盛也。
谢渺赞道：“好名字。”
谢氏虽体虚无力，一双却泛精光，直勾勾望她，“阿渺，来说说吧，你与慕礼如今是什么情况？”
她是听下人说了，她生产的时候，二公子当众待表小姐言行亲密的。
……
谢渺暗骂：就知道崔慕礼那厮没安好心思。面上却一片坦，道：“姑母，早已将表哥当做亲生兄长，现在是亲如兄妹的关系。”
“哦？”谢氏笑得意味深长，“慕礼也是这般想？”
谢渺面不改『色』道：“。”
谢氏用手指戳她的脑袋，没好气道：“行，看你能装到何时。”
谢渺『揉』『揉』额，忽沉静下来，道：“姑母，再有几日，便是父亲与母亲的忌日了。”
谢氏眸光黯淡，隐有悲伤，“这么快吗？该是第十三年了吧。”
谢渺拉住她的手，朝她笑道：“您刚生了弟弟，便在家好好休养，到时候去清心庵替他们诵经祭拜。”
“阿渺……”谢氏叹了口气，心疼回握住她，“辛苦你了。”
谢渺道：“不辛苦。”
怎会辛苦呢？姑母顺利生产，她心心念的那件事也慢慢『逼』近，等做完一切，她便能安心离开。
谢渺垂眸一瞬，随即抬笑了，“姑母，等弟弟的百日宴过去，有件事要和你说。”
谢氏不知联想到何事，挑细眉，隐含期待道：“好，等你开诚布公的那。”
……
谢渺的神飘忽：呃，姑母您好像对有点误会，噢……
*
谢渺从蒹葭苑出来，一路上总能得到下人们的侧目，待路过尚清湖，更是听假山后飘出阵阵议声。
“哎呀，你们听说没，表小姐功勾搭上了二公子，怕是要飞上枝变凤凰嘞！”
“假的吧？以二公子的才能位，能看上她个丧父丧母的孤女？”
“千真万确的事！那巧儿在二夫人院里伺候，亲见到二公子跟在表小姐后跑，嘘寒问暖的，一副被狐狸精『迷』倒了的样子！”
“听说表小姐老是往清心庵跑，该不会是拜了歪门邪道的神仙，给二公子下咒了吧？”
“谁知道呢？二夫人这回一举得男，表小姐也跟水涨船，看呐，这二房马上要变谢家人的下咯……”
谢渺还没动静，揽霞已气得不行，挽袖子要冲上去理，只是没走几步，便听假山里传来哎哟哎哟的吃痛声，紧接是“咚咚咚”的下跪声，丫鬟们哆嗦喊：“三、三小姐！”
崔夕珺骂道：“一群吃饱了撑碎嘴的家伙！崔府养你们，便是让你们背主子说闲话的吗？”
那几名丫鬟哭求饶，其中一人急中生智，忙道：“三小姐，奴婢们、奴婢们只是替您打抱不平啊！”
崔夕珺一听，阴阳怪气道：“倒是不知道，堂堂崔府嫡出的三小姐，吏部侍郎的千金，倒要你们一群下人来替鸣不平？”
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丫鬟们瑟瑟发抖，“三小姐息怒，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们这就掌嘴巴！”
不轻不重的拍打声响起。
崔夕珺冷笑道：“没用午饭吗？力气这样轻！”
巴掌声停了一瞬，随即便愈加响亮。
“给盯她们，打完二十个再送到白管家那里去，告诉他，崔府不需要碎嘴多事的下人！”崔夕珺吩咐完香兰，带敏菊绕过假山，谁知刚出来便撞上了谢渺。
她不客气瞪过去，转了转手里的鞠，颇不在道：“看什么看，又不是帮你出气，是为了维护二哥的清誉！”
谢渺道：“嗯。”
崔夕珺仰下巴，趾气扬离开，与她擦肩过时，炫耀说道：“哼，父亲疼爱的人永远都是。”
谢渺：……
揽霞见不惯她的得意，小声嘟哝：“嚣张什么啊，等五公子长大了，看是和她亲，还是跟您——”
“揽霞。”谢渺冷冷暼她，“闭嘴。”
揽霞连忙捂紧嘴，心里吓个半死：小姐的神真是好！恐！怖！啊！
*
回到海花苑，谢渺拿出这阵子抄的往生经，数了数量，便又铺开纸张，往研堂里加上滴水，手握墨锭画圈研磨起来。
浓墨细润无声化开，谢渺收好墨锭，走到一旁净手，刚挽上薄巾擦拭，便听拂绿喊道：“小姐，奴婢回来了。”
谢渺将薄巾挂到架子上，“进来。”
拂绿在外跑了一，两颊被晒得通红，“小姐，奴婢打听过了，暂时没有关于灾银的消息传出来。”
谢渺坐到书案前，执笔抄经，“嗯，你去休息吧，过两日再出去打探。”
拂绿欲言又止，她觉得小姐上谜团重重，比如为何要乔装打扮送信？为何不直接将信送给二公子？为何要打探红河谷灾银的下落？
但她清楚的明白丫鬟本分，将疑『惑』咽回肚里，终是没问出口。
拂绿说起另一件事，“奴婢刚才在门口遇到周三公子的侍卫，他硬往手里塞了东西。”
谢渺扶额，无奈道：“照旧，送回去。”
拂绿道：“小姐，您不好奇这回是什么吗？”
谢渺道：“无非是贵重又罕见的玩意儿。”周念南的风格一向如此。
拂绿掩唇笑笑，“小姐，这回您猜错了。”
她从怀里掏出本册子，放到书案上，谢渺看了一，便愣在原。
这是一本……食谱？
*
深蓝『色』的书封上，挥遒劲有力的四个大字。
周家食谱。
谢渺放下狼毫，拣起册子打开，只见前言写道：饮食，活人之本也。是以一之中，阴阳运用，莫不由于饮食。故饮食进则谷气充，谷气充则血气盛，血气盛则筋力强。——遵生八笺《饮馔服食笺》。1
……这什么玩意儿，他要当厨子去了吗？
谢渺呆滞片晌，继续往下翻，一道道名菜跃入帘。
西湖醋鱼（又名宋嫂鱼）：以草鱼等食材用料烹制，『色』泽红亮，肉质鲜嫩，酸甜清香，口软嫩，带有蟹味。2
后面缀某人点评：味道尚，草鱼腥气，刺多，容易卡嗓子，不易多食。
西湖牛肉羹（南方胡辣汤）：以牛肉沫、鸡蛋、香菇、再配佐辅料，入鸡汤烹煮，待香味溢，加入豆花及香菜搅拌，其味鲜，营养丰富。3
某人又评：好喝，但是烫嘴的，切记要等凉了再喝。
龙井虾仁：取龙井嫩尖芽叶，与新鲜虾仁一同翻炒，至虾仁玉白，『色』泽雅丽，虾中有茶香，茶中有虾鲜，食后清口开胃，回味无穷。4
某人洒洒洋洋评价：此菜味道清新独特，，，！若非气炎热，必要带回京城叫你尝尝。
后面还有东坡肉、西湖藕粉、绿豆糕、叫花童鸡……无一不紧跟他绘声绘『色』的点评。
八、九道菜后，周念南终于不再碎碎念，只在空白的纸上留下两行大字：预知后菜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解他个！
谢渺将册子扔回案上，啐道：“堂堂定远侯家的三公子，干些不调的事！”
拂绿见她脸上并无真切怒意，笑眯眯调侃：“是吗？奴婢倒觉得，周三公子这回别出心裁，用心的呢。”
是吗？
谢渺不予置评，“将东西送回去。”
“好。”拂绿收起册子往外走，言语道：“不知下回，周三公子会添上哪些菜『色』……”
谢渺重新提笔，脑中却不断涌现册子里写的菜肴，道道『色』香味俱全，光想象都令人垂涎欲滴。
扰『乱』佛心，周念南真是动机不纯！
谢渺恨恨放下笔，喝了半盏茶才压下口舌之欲，电光火石间，突察觉到了某个关键。
册子上写的都是杭州府的名菜，莫非周念南他去了杭州府？！
谢渺噌的一声站起来，双手撑案沿，面容笼上一层喜『色』，登时神采焕发。
周斯辉的府邸就在杭州府，定是崔慕礼接到信后，将消息告知周念南，周念南再亲带人去杭州府处理灾银事宜……
崔慕礼和周念南是多年挚友，二人一文一武，配合默契。前世在崔周两家枯鱼涸辙之际，他们尚能力挽狂澜，逆转翻盘，如今既已预知祸事，何愁不能化险为夷，后发制人？
稳了，稳了。
周家正一步步朝她期望的方向安全脱险，那兴许，她心中惦记的事亦能如愿。
谢渺闭上了。
她想，佛祖定会保佑她，体谅她，饶恕她……
毕竟，她努力做了这样多的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