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降临篇 （九）冰雪瞬间席卷了

冰雪瞬间席卷了天衡宗，刺冷得弟子们抬袖遮住脸庞，不敢正面看刑罚台。

刑罚台上，戚长明猛的收回在顾奇神识中的灵气，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缓慢的退后两步，失去力气的单膝跪在地上，喘着气。

在戚长明抽回灵气后，撕扯的疼痛从顾奇身上迅速远去，而顾奇的神识已经被搜神术摧毁得没有办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他的目光涣散空洞，全然没了自己的意识。

“啊……啊……啊……”他的口中发出没有意义的叫声，整个人的身体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宛如一个前所未见的怪物。

看着这样的顾奇，天衡宫弟子们却再也没有办法去同情他。顾奇以如此残忍恶毒且阴险的法子残害同门，与最阴邪的魔修无异，且搜神术也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这样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任何人。

他们看向戚长明，只见收了灵气后半跪在地的修士身躯微微起伏颤抖着，脸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目光像是覆盖了一层雾般的没有焦距，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昏厥过去。

看来无论是谢融灯备受折磨的坠崖，还是对顾奇施予的惨无人道的搜神术，都对他影响颇深。也就是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戚长明以前笑意温柔照顾每一个天衡宗弟子的样子。

“这对戚师兄来说太残忍了……”有弟子小声怜悯道：“想必戚师兄也不愿看见这样的事发生……”

“这顾奇真是该死，魔修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之前谢师兄是因为入魔无法控制自我，才捅了沈师弟，这顾奇也没有入魔可以自控，竟然能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来——”

“他竟然还想陷害戚师兄，如果他中途死在的话，我们且不是都误会戚师兄了？”

……

【你做了什么？】系统问沈岳溪。

刚刚那段记忆里把谢融灯推下去的人，明明是沈岳溪才对，怎么成了顾奇？沈岳溪也没从它这里兑换任何道具，他是怎么替换顾奇的记忆的？

【替换修改了一些记忆数据而已～】沈岳溪的余光落在那些为戚长明说话的人身上，心情愉悦，【真好玩。】

【你看他们，明明前一刻还在为顾奇的惨状感到同情和愤怒，觉得戚长明残忍，不配当首席弟子，现在又觉得顾奇死有余辜，戚长明身不由己。不觉得这样反差的剧情很有趣吗？】

简直百看不厌啊，将人『性』真实脆弱的摇摆『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不是场合不太合适，他甚至都想找一个地方坐下来一个人一个人的表情欣赏过去了。

系统沉默。

它不明白沈岳溪说的好玩『性』在哪里，但是这种无法掌控宿主的感觉让它不是很喜欢。沈岳溪没有提前告知它就做了这样的事，和谢融灯那两次一样，如果不是它问沈岳溪，沈岳溪也不会对它解释半句。

它以往带过很多宿主，可以明白那些宿主要做什么，想要什么，而那些宿主也很依赖它，因为凭借着任务积分，他们可以在它这里兑换想要的一切。

以这种关系为前提，它利用引导宿主为自己赚取了更多的积分。

但是沈岳溪太不一样。

沈岳溪来到它们部门的时候，信息是处于完全封锁的状态，有的只是过往优越得近乎完美的任务完成记录，把沈岳溪送过来的前辈说：“他很好带，别管他就行。”

它接了沈岳溪时，前辈也再一次严肃嘱咐了它：“只要他愿意完成任务，不管他想要做什么都不用阻拦，如果违规，该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反正别管他。”

因为前辈的嘱咐，它放任了沈岳溪很多事情，而沈岳溪也将每个世界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哪怕是他做了违规的事，对惩罚也是毫不挣扎的就接受了，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样子。

它获得的积分比从前多了很多，其它同事都很羡慕。

但它还是微妙的有些不安，毕竟对于它们这样程序计算『性』的系统而言，不遵程序、不可计算就是一个隐形的□□。

已经很多个世界过去了，沈岳溪从未动用过他积存下来的积分，那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量，总觉得继续这样下去的话，会发生些什么超出它控制之外的事，一旦沈岳溪想的话。

但……

“不要试图『操』控沈岳溪。”

前辈的话再次从储存器中冒了出来。

于是系统还是将原本要说的话吞了下去，并把那因为沈岳溪不可控而生出的不快的情绪扫入垃圾箱中。

只要沈岳溪愿意完成任务，做什么都无所谓，当然，如果沈岳溪有什么不好的念头的话，会威胁到它的话，它可以瞬间压制沈岳溪。

沈岳溪再不可控，也只是一个人类，人类无法与它们抵抗。

在系统警惕地想着这些的时候，沈岳溪的视线却还落在那些弟子身上，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

【你猜，谢融灯什么时候会回来呢？】他甚至还轻快的询问系统。

【我不知道。】系统说。

它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谢融灯没有死。

沈岳溪抬了抬头，清透的眼瞳里倒映着飘落的雪花，似乎还倒映着……其它的东西。

【我猜，他会在顾奇死后回来，比如……现在？】

【现在？】系统不明白沈岳溪的推测从哪里来。

然而下一瞬，轰的一声，顾奇的身体爆裂开来，血雾和着风雪飘散后，什么都没有剩。

突发的情况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有的弟子甚至还叫出声来，而戚长明却是怔怔看着那消散过去的血雾，那血雾从他身边漂了过去，映在瞳孔中央，宛如一条红线。

石镜中，过了好一会儿，掌门相里珩的声音响起：“长明——”

戚长明未有回应。

“长明——”

戚长明的眼珠转动了下，仰头看向面前的石镜上，艰涩开口：“掌门……”

相里珩叹气：“辛苦你了，回去休养一段时间吧，你的事务，暂且由岳溪为你处理一段时间，现在的你状态不太好，等你恢复过来，再行接管首席弟子事宜。”

戚长明侧了眼瞳，目光落到刑架台上，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恍惚看了好一会儿，双手放在地上，对着石镜的位置匍匐下身，嗓音像是干涸了的暴『露』出来、被太阳灼晒很久的河床：“长明自请入幽冥境一年，求掌门成全。”

幽冥境是天衡宗用来惩罚兼历练弟子的地方，里面湿寒阴冷，折磨人的妖鬼众多，寻常修士进去待个半月就受不了，戚长明自请待一年，让人震惊。

相里珩道：“顾奇的身体无法承受搜神术自毁，是他恶果之因。”

“此事与你无关，不要自我苛责。”

不……

戚长明闭上眼眸，低声道：“我本应照顾好天衡宗每一个弟子，不让他们互残，不让他们出事，无论是沈师弟、谢师弟……还是顾师弟，都是我未曾尽好首席弟子的责任，才致使这样的结果。”

“我应当受到惩罚。”

相里珩问他：“你可是考虑好了？”

戚长明：“我心意已决，等收拾融灯遗物后，便去往幽冥境。”

相里珩知道劝不了他，经此一事，戚长明短时间里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叹气：“既如此，便允了你，不过一年之期太长，最多允你三月。”

戚长明正要开口恳求，忽然，腰间挂着的金铃叮铃铃响了起来，指望身后。

铃声一响，戚长明脊背僵硬，瞳孔扩散。

腰间的金铃原本是一对，他挂着一个，另外一个给了融灯，小时候融灯经常会跑去偏僻无人的角落修行，修行的时候又不理会任何讯息，他找不到融灯，就挑了这么一对金铃，当离融灯距离稍近的时候，金铃就会发出响声，为他指引融灯的方向。

得知融灯坠崖后，他御剑下了雾灵山天堑，两天两夜，金铃也没有任何的声音。

而现在，金铃有了声音。

他不敢置信，缓慢转过头去。

茫茫风雪中，有人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距离近了，容颜渐清。

少年剑修青衣染成血，手无力的垂在身边，一张脸几乎腐烂，他的眼睛空无一物，黯淡无光，仿佛一具被人『操』控的傀儡，缓慢前行着。

“这是什么！”

随着少年剑修的靠近，弟子们『露』出恶心警惕又有些恐惧的表情，并将随身的剑拔了出来，对准了他。

叮铃铃——

金铃还在响。

戚长明心脏揪成一团，他认出了对方，颤着声音，“融灯？”

少年剑修停在了戚长明的面前，没有任何的动作，他就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呆呆的站立着，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唇瓣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

戚长明伸出手轻轻去碰面前的谢融灯。

这是梦吗……融灯活着回来了？在触碰到谢融灯的身体，他喜极而泣，双手去扶谢融灯的肩膀，“融灯！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是吗？！”

离近了，他听清了谢融灯在说什么。

“回去……”谢融灯的口中喃喃着：“回去……”

“回去……”

“回去……”

“融灯？回去哪里？”他着急的问。

“天……天衡……宗。”

“这里就是天衡宗，融灯——”

听到天衡宗三个字，谢融灯忽然闭上了眼睛，身体失去力气的倒了下去。

……

……

远古的神袛已经从沉睡中苏醒，不久之后，祂将爬出“洞窟”，散播自己的种子，以此圈养祂的契约之人。

祂的盲目、痴愚……会带来扭曲疯狂无法苏醒的噩梦。

漫漫沉夜从此开始，直到一切终归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