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黑暗之中

第四十二章

见到壁虎的第一眼, 金木研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命运嘲弄感。

这辈子恨不得逃得远远的对象，此时出现在他面前, 掐着利世小姐的脖子，而他为救利世小姐而来，连处理头的时间都没有, 只能用黑的形象面对这个带给他莫大痛苦的男人。

曾经，他的头因此而白。

曾经，他无数个日夜无法入眠，梦里都在被行刑。

抛开了温和的伪装，他的神经都在突突直跳，胸腔里翻滚着杀气与一丝对过去的怜悯。原来他自以为放下了的想法都是错觉, 他从来没有放下, 所以延续着壁虎掰手指的习惯。他的身上有着神代利世的癫狂, 有着壁虎的残酷, 每一个被他吞噬过的喰种都以其他方式在他身上延续下来。

他早已站在一片泥潭里, 脚下都是抓着他的尸骨, 那些人想要把他拖入同样的绝望之中。

金木研突然低下头, 咬住自己本能抽搐的手指关节, 他不希望自己再这么下去了。这副不正常的状态, 神代利世看不懂，但是经历过审讯和虐待的壁虎看得懂。

对少年感到陌生的壁虎立刻就大笑出声, 倍感兴趣，“你也遭受过同样的待遇。”

把失去反抗之力的神代利世当作垃圾甩在地上，壁虎的双眼充血, 情绪再度亢奋。他盯着面孔年轻的金木研，吐出一句话：“喰种收容所，你进去过吗？”

神代利世趴在地上，紫和血混合在一起，她也抬起头好奇地看向金木研。

喰种收容所？

“没有。”金木研用接近零度的冰冷声线回答，“我可不是你这样的废物，居然会被抓入喰种收容所。”

壁虎见到“同伴”的喜悦之情顿时没了。

金木研看向神代利世，“利世小姐，你站得起来吗？”

神代利世用手肘支撑自己的身体，不停吐血，狼狈地说道：“可以。”

“请到一边去吧。”金木研的视线移开，不去注视对方的身躯，“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我尚未向利世小姐证明过我的诚意，这一次恰逢其时，很高兴能够帮到你。”

神代利世觉了他的自信，直接提要求：“我要他的赫包！”

金木研：“……请不要得寸进尺。”

神代利世撇头。

什么嘛，你一个普通人和她抢什么赫包，大骗子！

壁虎听完两人的对话，脸上的表情阴沉滴水，指节出清脆的声响。他用戴了金属指套的那一只手摘下脸上残缺的面具，“哦，看来神代利世的帮手很有信心啊——”他的语调变得恐怖起来，“你说你没进过喰种收容所，没有关系，我会在你的身上试验出来！”

深红色的鳞赫如蟒蛇出洞，在壁虎的身上窜出，卷绕在手臂上！

他的精神暴走，半赫者形态的面具挡住脸！

“我会让你把你受过的刑罚，一个，一个地吐出了——哈哈哈，回忆过去一定是一件美妙的事情，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你崩溃的尖叫了！”

无形的气势挤爆了空气，挤满灰尘的地下停车场似乎化作血腥的试炼场。

金木研对壁虎的变化无动于衷，或者说——了然于胸。

“半赫者吗？”

他不再忍受壁虎的话，右手五指成爪，手背盖在自己的下半张脸上。

半赫者的赫子在他身上蔓延——

“很不巧，我也是。”

黑灰色的人类之眼波澜不惊，而赤红的喰种赫眼在笑，讥笑着壁虎的不知死活。金木研的独眼特征是那么明显，传说中的独眼喰种，父母一方是人类，另一方是喰种，是接近于奇迹的概率才能活下来的孩子。

金木研原本不是天生的独眼喰种，他过去是被改造成的半人半喰种，可是当他重生后，经过精神上的洗礼和不知名的改变，他的这具身体越接近于天生的独眼喰种。

他的血，他的肉，都在某种“开关”启动之后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是值得任何喰种赞美的美味！

壁虎在精神失常的状态下，狂喜地说道：“我要吃了你！”

完成半赫者化后，金木研的脸部被坚固的赫子覆盖，放下手，冷漠的唇线挑起一个放肆的弧度。

“咔嚓——”

手指的关节掰动，响了。

在声音出现的骤然之间，不用谁出指令，它们唰的一下冲上前！

蜈蚣赫子在金木研的身后蜿蜒，好像两条真实的巨型蜈蚣，贪婪而剧毒，它们与另外四道红色赫子时不时出轻微的破空声，在帮助主人稳定身体的时候，也在主动攻击着敌人！

神代利世在看到那两道蜈蚣赫子时，感觉浑身的伤更疼了，当初她就是被半赫者状态的金木研打得濒死。

活了这么久，她就没见过第二个这么妖孽的少年！

看着打斗激烈的两人，神代利世找个石墩坐下，努力修复身上的伤口，“快一点啊！”

几分钟后，她双手托腮，喜悦地看着金木研压着壁虎打。

风水轮流转！

金木研没有那么简单放过壁虎，用喰种都不怎么用心学的格斗术狂虐对方一顿后，他把壁虎几乎要大过自身两倍体积的身体揍翻在地，双脚结结实实地踩在了对方的后背上！

把壁虎如同前世那样镇压在地后，他的瞳孔中闪烁着进食的欲/望。

不，除了进食，还有其他的念头——

尖酸刺耳的声音出现！

金木研扭断了壁虎的手臂，笑着说道：“壁虎，我们来玩一个简单的游戏吧。”

他俯下身，声音嘶哑得好似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1000-7等于多少？”

面部朝下，趴在地上的壁虎忽然浑身剧烈颤抖，大颗大颗的汗水从皮肤上滚落，分不清是疼痛造成的，还是内心的伤疤被撕开造成的，莫大的恐惧在这一刻再次席卷而来！

“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啊？”

金木研抓住他的姜黄色头，狠狠的把脑袋往地上砸去，“嘭——！”

一次性把壁虎砸得头破血流后，金木研内心的癫狂情绪才稍微好了一些，目光嗜血地盯着赫包，“大概在梦里吧，好像在梦里听到有人一直这么问我——1000-7等于多少，让我一直都没有办法睡个好觉。”

梦？

壁虎再次记起了被CCG搜查官虐待的那些日子，瞳孔涣散。

金木研完全不在乎他的崩溃，附耳问道：“呐，我再问你一遍，1000-7等于多少？”

“——993.”

壁虎不知不觉地说了。

得到答案，金木研的笑声从喉咙里出。

“993-7等于多少？”

撕拉一声，他按住壁虎的肩膀，把从背后长出的赫子咬下一块！

“——98——6——”

壁虎彻底疯了，那种卑微的，歇斯底里的疯了！

“986减7等于多少？”

“啊啊啊啊——”

在剧烈的神经疼痛侵蚀下，壁虎的哀嚎响彻整个地下停车场，地面都在他赫子的垂死挣扎下震动！

“979！”

“979-7等于多少？”

“972——”

啊啊啊啊不要再吃了，我的赫包啊啊啊啊——

壁虎的身体和精神遭到双重重创，神志模糊，瞪大的眼睛里甚至流出泪水。

“965——”

“958——”

“951——”

金木研的手指抠入对方的血肉之躯里，打断了对方的报数：“告诉我，青铜树为什么追捕神代利世？”

壁虎的眼神浑浊，抖成筛子地说道：“——艾特让我和尼克——邀请神代利世——加入青铜树——”又是一声惨叫，金木研不喜欢他说得这么慢吞吞，壁虎的眼神一点点开始麻木，脑海中理智的那一根线被对方剪断。

在数字拷问法下，他对青铜树领的恐惧都不及眼前的黑少年。

“我只知道这些，神代利世不同意——我就，我就抓她——回去——”

“没有其他有价值的情报吗？”

金木研在确定青铜树的目的后，冷漠地问道。

壁虎的头脑一片混沌，哪里想得出自救的内容，金木研代替他做出决定：“那我就开动了。”

封闭的地下停车场内失去打斗声，咀嚼声络绎不绝。

神代利世在旁边流口水，啃手指，“我可以吃吗？金木君。”

金木研临时抬眸瞥了她一眼。

眼神完全暗沉，宛如锋芒毕露的凶物在警告着神代利世：“这是我的食物。”

神代利世仗着精神联系，完全不怕他，“不行，你一个人吃独食的话，我的伤没有办法好！”

现这句话没效果，她换用小女生的方法撒泼，“我的赫包没了！普通的喰种要是没了赫包，一辈子都不会有赫子，要不是我天生拥有极强的恢复力，根本没有办法长出来！”想到月山习竟然保留了赫包，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你竟然没吃掉美食家的赫包，亏我把那道菜送到你面前。”

金木研：“……”

她怒气冲冲地指着金木研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四条赫子，“你的赫子都是我的！”

然后她指向壁虎，委屈巴巴：“这个也给我留一点嘛。”

金木研沉默一会儿。

一口把壁虎的第二个赫包吞下后，他擦了擦嘴角，站起身，“还有一个赫包。”

壁虎共有三个赫包，算半赫者中的中坚强者。

神代利世欢天喜地地扑了过去。

金木研停止进食，精神有点不稳定，对她惨不忍睹的打扮很不愉快，头一次火道：“你能不能把胸部藏好！”

此时此刻，神代利世的打扮豪放到一定程度。

神代利世满嘴血地含糊说道：“这有什么关系，你要是让我吃一口的话，我们来一都行。”

金木研冷笑，承蒙你的厚爱啊！

他实在没忍住，把壁虎沾着血的白色西装撕下来，丢到了神代利世的身上。

伤眼啊！

重伤状态的神代利世哪里有美感可言，他前世瞎了眼才会觉得对方适合当女朋友！

在壁虎的三个赫包被吞吃干净，身体也被神代利世咬断脖子后，地下停车场的大门被一双手推开。

雾岛董香站在那里，“咦，利世，你没死啊？”

神代利世茫然地抬头。

金木研在外面射入的阳光下，手脚凉，脚下的影子依旧是留着六个赫子的形态。

他背对着雾岛董香，杀意却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