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暗度陈仓

无天佛祖稳稳落到黑色的莲台之上，周承也紧随其后，在诸多仙人妖魔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降落在无天佛祖的右侧。

周承是一个戏剧爱好者，虽然不如专业人士一样具备表演素质，但他入戏的速度非常之快。

此时此刻，他已经全身心的融入了黑莲圣使这个角色，他就是黑莲圣使，黑莲圣使就是他。

身为无天佛祖的黑莲圣使，就代表着无天佛祖的威严，这些妖魔仙人嫉妒归嫉妒，他们是绝对不敢得罪周承的。

“佛祖！可以开始了。”

黑袍护法生怕自己失宠，双手合十，走到无天佛祖左侧，强行给自己加台词，以彰显存在感。

无天佛祖是佛，圣贤一样的人物，对黑袍护法的小心思，他心知肚明，却不在乎。

他轻轻点了点头。

黑袍护法会意，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喝道。

“无天佛祖搭救尔等性命，尔等还不谢过佛祖？”

别看黑袍护法在无天佛祖面前谦卑恭敬，他的修为着实不低，已经是入了真数的金仙，跺跺脚，天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修行境界分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反虚，炼虚合道，天仙，真仙，玄仙，金仙，圣人等境界。

其中，金仙境界分三等:散数，真数，金数。

周承这具身躯的主人就是散数，属于最低级别的金仙。

散数修炼出道果，就是真数，又称为太乙金仙。

金数是最强大的金仙，修成金数的金仙，是天地间的神话，位入大神通者的行列，为大罗金仙。

狮驼王和白象王，因为某种特殊原因，他们的修为，也就与黑袍护法在伯仲之间。

由此可见，黑袍护法的强横之处。

黑袍护法这一声厉喝，几乎要翻转时间，逆反天地阴阳，把那些桀骜不驯的仙人妖魔狠狠震慑了一把。

周承有无天佛祖赐下的黑莲护持，也就没有受到影响。

众多仙人妖魔口中连连道谢，生怕惹怒了黑袍护法。

“都起来吧！”

无天佛祖见众人都服服帖帖，也就不再给下马威，示意众人起身。

仙人妖魔们再次拜谢后，就如同朝臣上朝一样，按照修为强弱，井然有序的站在大殿两侧。

无天佛祖目视众人，问道:“你们知道，这是哪里吗？”

“贫道等不知！”众人齐声答道。

周承面带笑容，不想，不说，不念，完美的履行着黑莲圣使的职责。

无天佛祖缓缓点头，面色肃然，淡淡的道:“这里是阿修罗界，为三界仙神所不容之地。”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骇然。

阿修罗界的恐怖，连妖魔都闻之变色。

在三界之中传说，阿修罗界群魔乱舞，无时无刻都在杀戮，没有一刻安宁。

想到由来已久的传说，一些仙人吓得面无血色。

周承则表示无所谓，对他而言，阿修罗界是洞天福地，天界才是地狱。

无天佛祖面无表情，口中道。

“阿修罗界的确是魔界。但是，是本座这个魔界之主救了尔等，反倒是自诩为天道正统的天庭要致尔等于死地。”

“尔等在三界之中，已经无立足之地，只有阿修罗界，才能让尔等容身。”

众多仙人妖魔缩头缩脑，都吓得不敢开口。

正如无天佛祖所说，他们出了阿修罗界，立刻会被天庭通缉，被圣人教派追杀，朝不保夕。

无天佛祖顿了顿，双手抬起，说话的声音骤然变大。

“大禹之时，一座桃山从天而降，把一个凡人小国夷为平地，震伤震死无数生灵。原因，竟然是昊天在惩罚自己的妹妹。”

他开始如数家珍的列举三界仙神的所作所为。

“帝辛在位时，天庭为了配合阐教培养玄门护法，打开天闸，放九天弱水下界，死在九天弱水中的生灵不计其数！”

“封神大战，圣人打碎洪荒，众生蒙难，数不清的生灵灰飞烟灭。”

“东胜神洲有一凡人小国，只因此国一书生骂天三声，昊天命人在此国降下暴雨，一连降了三十年，把一个民丰物足的小国变成了一片汪洋。”

“西牛贺洲有一国名为狮驼国，他原本是一个凡人国度。如来的娘舅下凡为妖，吞噬了一个国家的凡人，可是天庭在蟠桃会时，还给其中的妖魔送请柬。”

一桩桩，一件件，无天佛祖越说越投入，甚至从他的黑莲宝座上站了起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发出了控诉。

“佛门之中，有一紧那罗菩萨，他奉世尊燃灯佛祖之命，到婆罗门教的地盘宣传教化。他不惜以身殉道，终于为佛门拿下了传道权时，却被燃灯佛祖赶出了佛门。”

……

说到最后，他把自身的遭遇都说了出来。

“众生说他们是正，他们配吗？众生说我们是魔，我们是吗？”

无天佛祖发出质问，他一身正气，众人莫敢仰视。

黑袍护法低下头，这个问题涉及到圣人，他再胆大包天，也不敢随意应和。

无天佛祖环顾四周，见无人回答，便看向面色如常的周承。

“黑莲圣使，你说说看。”

这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都幸灾乐祸，他们倒要看看，周承会如何应对。

站在三界仙神那一边，无天佛祖这关肯定过不去，站在无天佛祖这边，他又会冒犯到圣人。

无天佛祖是大罗金仙，又有无量天意加身，自然无所畏惧，但周承只是一个修为全废的人，有多大的胆子？

周承平静的施了一礼，口中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谁的实力强，谁就是正道。”

听到这个答案，众多仙人妖魔心中大震。

这一句话，既否定了三界仙神，也否定了无天佛祖。

“他怎么敢？”

黑袍护法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无天佛祖盛怒之下，迁怒于他。

他可是知道，那些大神通者一不顺心，就拿普通的生灵发泄，不是自爆身躯毁灭西方灵脉，就是要重立地火风水换个世界，从来都不考虑普通生灵的死活。

但无天佛祖没有发怒，他大笑一声，赞赏的看了周承一眼。

“不错！天地初开，哪有正道魔道，只因为我们弱小，所以才被称为魔道！”

无天佛祖的气魄，当真是非同小可。

他一句话，不仅撕开了三界仙神道貌岸然的假面具，而且毫不避讳的承认了自己的弱小。

此时的无天佛祖，法力堪堪与如来佛祖持平，他的魔佛教，也只有黑袍护法拿得出手，其他的全是乌合之众。

而阿修罗界众魔头中，不要说自在天波旬、大梵天、欲色天、湿婆这四位修为与他持平的魔王，就连修为弱一些的因陀罗、毗湿奴、鲁托罗、鬼母，也不尊他的号令。

这种情况，是极其平常的。因为不管是哪个势力，摊子一大，内部就会发生分裂。

远的不谈，单说佛教，内部至少分成四股势力。

原西方教弟子是一波，他们以弥勒佛和药师佛为首。

他们本来是佛门嫡系势力，外人加入佛门后，抢占了他们的位置，他们自然不服气，就联合起来，成立了他们的小佛教，根本不听如来佛祖的号令。

原阐教弟子是一股，他们以燃灯古佛为中心，紧紧团结在一起。

他们是准提佛母亲自接入灵山的，地位超然，观音菩萨等虽是菩萨，地位也在众佛之上。

因为阐截二教旧时恩怨，他们对如来佛祖爱搭不理，甚至还暗中与如来佛祖作对。

原截教弟子分为两大势力:欢喜佛与三千红尘客结合在一起，如来佛祖独树一帜。

双方分道扬镳，与封神旧事有关，内情复杂，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此处略过不谈。

阿修罗界的情况与佛门差不多，自在天波荀等效忠冥河老祖无数年，视冥河老祖如父神，冥河老祖却把基业交给外来者，他们怎么可能服气？

所以，不管是无天佛祖也好，如来佛祖也罢，他们手下都没有什么可用之人，无天佛祖占领三界，完全是因为他乘着劫数而来，天意在身，诸天神佛都不愿意徒劳无功罢了。

弱小二字，瞬间触动了在场众人的心灵。

他们沦为阶下囚的原因是什么？还不就是因为他们弱小吗？

假如，他们都是太乙金仙，甚至大罗金仙，他们再怎么为非作歹，天庭都不敢抓他们，弄不好，还会招安，让他们上天界为神。

感触最深的，是周承。

洪荒世界表面上是一个崇尚教化，天地清明的世界，实际上，它比非洲大草原还要狂野，充满了丛林法则。

所谓的天规地律，都是专门为普通生灵所设定的，对那些稍有一些背景的生灵就无效了。

天庭，地府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让关系户闹腾，或者给关系户开后门。

一条千年蛇妖，就把勾了无数仙人魂魄的黑白无常收拾了，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

无天佛祖看穿了这些黑暗，不愿与众神同流合污的他，就投身魔道，要借助道消魔长的天地大势，改天换地，让天地重生。

“现在，你们认为，阿修罗界是不是魔界？”

无天佛祖再度坐回黑莲宝座上，开口问道。

经由无天佛祖的讲述，众人心中如拨云见日，恍然之间他们发现，他们竟然拿不出话语反驳无天佛祖，连错处都挑不出来。

无天佛祖列举之事，全部是人所共知的，天道正统，一点也不正派。

“佛祖，老身有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一个梳着莲花发髻的老妪颤颤巍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她叫真空老母，曾经是一位佛门信徒，以弥勒佛为信仰，后来，她修成莲花女罗汉，入了大雷音寺。

可惜好景不长，她因见不惯佛门弟子不事生产，奢靡度日，提出佛门弟子也应该自力更生，触犯了佛门大多数人的利益。

受尽排挤和打压的她，只好离开灵山，想用自己的理念教化众生。不料，如来佛祖说她怠慢佛法，不尊佛旨，要把她贬为凡人。

真空老母不服，逃到东胜神洲，佛门势力鞭长莫及之处。

可是，天庭和佛门早已经沆瀣一气，真空老母逃到东胜神洲，还是被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所擒拿，关入了重华宫中。

从此，真空老母不再信佛，也不再以佛门弟子自居。

“凡是入得阿修罗界者，皆是与我佛无天有佛缘之人。我佛无天普渡众生，庇护亿万万兆大千世界数以恒河沙数的生灵，有何不可问？”

回答真空老母的，是周承。

他一开口，殿中之人就纷纷侧目，看向一本正经的周承。

“马屁精！连我佛无天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

黑袍护法心中大骂，颇为不耻。

他心中骂得正爽，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原来，无天佛祖带着深意的表情，看向了他。

当即，黑袍护法浑身一颤，再也不敢胡思乱想。

无天佛祖对自己的黑莲圣使很是满意，他看得出，在场所有人，只有周承把自己当真佛，是真正理解了他的思想的人。

这一点不同，就决定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真空老母受周承点拨，对着无天佛祖礼拜：

“道祖曾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说的是众生平等。老身观周天生灵，有的生灵一出世就证道大罗不死不灭，有的生灵的寿命却在旦夕之间。恕老身愚昧，理解不了其中的含义。”

无天佛祖点头，说道：“这个问题问得好。众生的平等不是地位的平等，修为的平等，而是生命价值的平等。”

“生命价值？”

真空老母的资质或许真的很愚钝，她听不懂。

无天佛祖伸手一招，一朵娇嫩的小花落入他的手中，他拈了拈，露出一丝笑意。

“尔等可懂？”

他开口问道。

他的举动，颇有禅意，又涉及到人生哲学，这些喜欢打打杀杀的仙人妖魔哪里会明白。

真空老母头都要挠破，还是想不出来。

无天佛祖看着一脸茫然的众人，眼底无尽失望，他又注意到始终微笑着的周承，心中一动，问道。

“黑袍，你可从中悟到什么？”

黑袍护法一怔，万万想不到无天佛祖会询问自己，顿时茫然无措，心神慌乱起来。

无天佛祖摇了摇头，又看向周承：“黑莲圣使，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