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6.一念

白鹿妖古怪，白泽怀疑着打量他一会，才道：“大漠、火山地常有六色蛾，独只缺青，化蛾前虫也六色，它并非灵药，只算奇物。须虫未化蛾之前，遇着黄中品的青玉菌，虫染到菌色，凑成七彩，便不再吐丝化蛾，数日后即死，若未被鸟虫吃了，掩入土中，再得些灵气滋养，十来年生出草，就是玄下品的七色虫草！六色蛾并不难寻，不过青玉菌少见，又爱长在湿寒阴冷之地，两者才难凑成对，生出玄下品！”

白鹿妖问：“各位圣爷地界里，可有产青玉菌的？”

“青玉菌量甚少，又生得乱，本洲若要有产，只离离原东北，又或你丈人家海域的大岛上！”

若与真菌孢子相似，只要寻到青玉菌，创造出类似的生长环境，繁殖应不怎么难才是，以后再抽空琢磨。

不好！不好！妖道自然不能忘，费神太多不是好事，以后此类事要少做！

何有意老实地低着头，白鹿妖想想，抬头对空中叫：“造化丹丹方也不可放过，请师公战前与那无端说，若想讨回无极门根本道法，拿造化丹丹方来换！”

除开白鹿妖与妻妾的私密时间，老猿只要在旁，都有只耳朵听着他动静的，对空说完后，就有“嗯”一声传回。

无极门以武入道，根本道书是本《北斗拳经》，与玄天派空无一字的“玉虚祖炁经”不同，翻开都是白纸黑字，还附着图画，任谁都可以看个清楚明白，名字不响亮，应也不算太深奥，但就算如此，相信与雷震门一样，无极门也不想根本大法外泄开去，不愿被别的生灵甚至修士针对，能换回去肯定要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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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武学白鹿妖早已试过，并未学成，不过雁过拔毛是必须的，不会只老老实实换，自家能识字、写字，眼前更有免费劳力，白鹿妖对玄丹门筑基掌门道：“你家那小道童瞧着讨喜，等回白狮谷，叫他抄录《北斗拳经》，有一份备着，俺才拿真本去换丹方！”

修士们虽降，总有几分不情愿，畏惧心也重。白鹿妖观察到的，那小道童马东阳尚带几分天真，瞧妖怪的目光甚是好奇，想来童子赤心，人妖之别还不如何重，从小拉拢，试可能打破隔阂。

化神大派根本道法，能抄录一遍就是天大机缘，就算只马东阳有此福，也是门派幸事！

降妖族已是死罪，还怕再加偷学大派典籍一项罪过？

何有意喜得合不拢嘴，叫道：“大王放心，东阳之外，玄丹门上下定不过问一句！”

自家学不了，拿来废物利用，收你家修士的心正好，又不要俺老鹿出半文本钱。

面上当然是如沐春风般，再温言安抚：“到白狮谷本分安居，用心炼丹制器，逗俺老鹿欢喜，或就许你全派共学《北斗拳经》！”

何有意更是感激，跪地磕了三个头。

东离上空，大战再起之前，老猿果然把白鹿妖的要求公开，要用《北斗拳经》换造化丹丹方。

好几家都知造化丹炼制之法，但没人会得罪无极门拿丹方去换道书。

无端面无表情，如没听见一般。

他不想学道玄搞赌斗，既然鹿魔王主动出条件，而且是低到让他想笑的条件，老实把道书换回来就是，不过是战后的事情。

今日再战，结果会让所有妖族受惊的！

赶来布阵的太乙门大批门徒，半道上接了法令，已折身反回去了，离离原上已用不到他们。

然后，再一次大战爆。

天刚亮，真如就领着灵山寺残余元婴和尚、护法妖祖，分掠后方去打杀妖王妖众，相对妖族联盟，他们数量太少，只能游击，西望领一干妖祖围剿。

顶端战场上，按妖圣们的合计，老猿要等到天黑，可以再出借星辉一击，威慑力大增，才飞出去捣乱。

化神们却已不再给机会。

大战方起时，八臂菩萨法相就开始吸收渡化咒，再壮大己身。

前日才收过一次，“有缘”中咒的妖族识海中新生的渡化咒太少，但渡己不在意，一丝丝都不放过，收得干干净净。

收完之后，契机便至，激战中，八臂菩萨手上念珠突然飞击向老熊，菩提枝猛砸老猿！

少掉两件佛宝，与他对战的龙王压力大减，飞射出双头梭，在八臂菩萨胸膛上猛钻。

老猿到场，妖圣方就多出一个战力，憎恶以一敌二，被老熊与老毒鲊合力打压，看念珠飞至，憎恶回头闪走。

那边，老猿的担山担正敲打着无端法相，菩提枝飞至，无端也不再管老猿，闪身遁走。

化神们本就处于劣势，他两个忽然闪走，露出空档来，便念珠、菩提枝稍挡一二，憎恶、无端回身再快，三位妖圣也可以给别人支援一两击了。

不知那两化神抽什么风，但机会稍纵即逝！

刚要打飞念珠、菩提枝，两件法宝忽“轰”地巨响，化成两团烈光！

法宝自爆！

爆裂光芒中，老熊脸有些白了。

老猿面上则是铁青，白鹿妖帮他晋出第二件法宝猿皮裘，法宝护体，自爆中受的伤害比老熊要轻很多。

他们两个，本就重伤未愈，渡己舍两件佛宝不要，专挑软柿子下手！

化神们惯用的法宝，多与己身契合数千甚至数万年，威力早超一般之物，谁不当做心肝宝贝？不到陷入绝境，怎就舍得自爆？

才刚开战而已！

就算让老熊、老猿伤上加伤，毒和尚永久失这两件佛宝，不见得就是占便宜！

一干妖圣禁不住疑惑，人族是又有什么白泽未预知到的算计？

各自狐疑中，元阳、仲春、蓑衣叟等一个个丢开对手，全狂退闪走，只剩个母狮死缠着老黄鱼。

妖圣们直觉有些不妙。

但对手逃走，周边只剩胖和尚和母狮两个，这般大便宜可占，就不打他俩么？

你毒和尚和母狮子真以为金身无敌，两个能挡十一位妖圣击两下？

就算有别的算计，也先给毒和尚两下！

胖和尚却轻笑着，不顾在法相上死钻的双头梭，不管妖圣们出手的法术、法宝，闪扑向老猿，嘴中轻吟：“世间苦非苦、乐非乐，执于一念，便困于一念！须空无一念，方得大自在！”

或也是佛偈，能传渡化咒，但如今妖族除了白鹿妖，还有好些能模拟神通的章鱼妖王，谁还怕你这咒？

几记轰击打中，八臂菩萨法相瞬间破碎，双头梭穿透和尚肉躯，他却迎着砸下的担山担，大笑：“猿儿，老衲与你有缘！哈哈哈！”

担山担迎面砸下，胖和尚并未退让，笑声也不绝。

“轰！”

以渡己所在为圆心，化神之躯、剩下的五件佛宝，齐化作遮天蔽日的金黄光芒！

漫天金黄光芒中，还有若有若无的浅吟。

“缘起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但若无一念，又有甚滋味？哪似在人间？”

潮汐大圣老黄鱼的独有神通，是能消除自爆，但也要提前做准备，战斗才到第二天，对方并未至走投无路的地步，连老熊都还拖着伤躯参战哩，堂堂化神，怎会此时自爆？

之前不见半点征兆，等到最后关头，毒和尚法相破碎、肉躯被击，老猿等醒悟时，却已无济于事！

阻之不及，也避之不济，妖圣们脑中全是疑惑：“为啥哩？”

灵山寺主持，堂堂化神之尊，使无数妖族闻之变色的毒和尚，无缘无故舍命自爆，只图个好耍？

这次大战，因白泽的先手，老猿又出去游击，妖族确实占尽上风，应能夺下离离原，但都未想到可让毒和尚命陨！

又不是没有一战之力，数万年寿命的老和尚，随随便便就爆了，就为糊妖圣们一脸？

兽娘唉！千年万年，谁听过这种事？

这一爆，叫天地失色，白昼黄昏。

以渡己为中心，足撕裂一切的力量以光速向外扩展，瞬间淹没数百里之地！

其他化神遁逃走，战场内连同母狮子白莲在内，所有妖圣全被波及！

老猿当其冲，淬星辉只比担山担略少的猿皮裘鼓起，尽力减少伤害！

生死刹那，老毒鲊除用大白伞包裹上离她最近的老熊，再无计可施！

焚炎大圣老凰闪到老黄鱼身后，野汉子身披两甲，总比老娘能扛！

所有妖圣中，老椰树是速度最慢的一个，不过他是木妖，本相不在此地，复原速度最快，不惧妖体受大损，甚至只要魂魄未散，身死后回归本相复生也不是不可能，便化出株通天椰树，在呼啸而过的爆裂光芒中，摇曳着助老雕、老鱼鹰、老乌贼遮蔽。

龙王两口儿瞬间缩为芥子大小，藏在龙婆的龙筋手帕之下！

母狮白莲则不管伤害，现出血盆大口，在老黄鱼法相上狠狠咬一口！

黄光漫过，极致爆裂下，数百里内，坚石、草木、虫鸟，凡被波及之处，全化为粉尘。

双头梭法宝全毁，猿皮裘、大白伞、犀甲鱼甲、龙筋手帕也都撕裂残破，灵性大失！

妖圣们一个个法相破裂，妖体受击！

老猿身创百孔，老熊奄奄一息，老黄鱼口涌精血，坚硬的椰树上椰果掉光，还落了一根枝叶。

母狮巨大狮口还未隐去，老凰急扯野汉子：“快再阻爆！”

毒和尚爆都爆了，还拦什么？

但瞥到同样法相破碎的母狮，伤痕累累却一脸从容，犹如淤泥中盛开的白莲，老黄鱼疑惑顿散！

狗日的疯婆娘，也要爆！

自爆，二连！

疯了！

她再爆出来，还不要去老子半条命？

再遭一次妖圣自爆，自家少半条命还算运气好的，老熊必然无幸，要给她陪葬！老猿能不能剩口气也须看运气！

自家除了逃，等那些个遁走的化神回来，好捡死鱼么？

少了老熊老猿，守不住离离原和圣猿山，接下来就是北漠、大荒山，西面自家才迁来没多久的海域！

为什么人族大局，一化神一妖圣都愿意舍命？

狗日的！

天底下，怎会有如此荒唐事？

渡己和母狮，突然比最疯的妖还疯，比最怪的怪更古怪！

老黄鱼被吓出一身冷汗，顾不得回咽嘴中精血，急哼着吟唱，动神通。

母狮和毒和尚一样怀着死志，早有准备，若有若无的潮汐声却才刚展开，来得及么？

老雕、老鱼鹰、老凰仗着本相优势，已飞闪向外，就算逃不脱，离自爆中心远些总好！

芥隐中逃出的龙婆现出身，龙角所制雷锤迎空一锤。

“砰！”

没有雷电出，但击中空气的这声响，直入母狮心田，让她顿了一下。

够了！

老黄鱼哼吟中，仿佛潮汐一浪接一浪，母狮目中现出迷茫。

已足让老猿提着老熊逃脱！

伤势最轻的龙王两口儿领着老毒鲊、老黄鱼、老椰树、老乌贼，团围住母狮，眼里冒着凶光！

老雕、老鱼鹰、老凰去而复返！

一个个妖圣，全把牙咬得咯咯响！

疯婆子再爆啊！

九位妖圣怒气冲冲，赶在元阳等化神回归之前，联手合击，白莲惨哼着，瞬间被重残，维持不住人形，现出母狮本相。

老雕、老鱼鹰法相再起，一个捏住母狮脖颈，一个拽着她后腿，老乌贼则现出本相，条条乌贼腿裹紧母狮身，再加上龙王夫妇，五位妖圣合力，才把她妖气镇压住。

老凰尖声吼：“疯婆子，便让你死得如意！”

急赶来的西望还在千里之外，声音先滚滚至：“饶她性命！”

顶端战场帮不上忙，西望等妖祖都在后方护妖众、围剿真如等，不想今日灵山寺集体放烟火，还未陷入死局，元婴和尚、护法妖祖就一个接一个地自爆，已爆死老鱼鹰、老熊门下各一位妖祖，妖王若干，高阶生灵一旦不顾及天劫，底层妖众死伤就更惨重，兜风岭门下也折了几个妖丁。

西望虽也气急败坏，却现不对，急拿比邻螺问有神通窥视顶端战场的妖祖，得知战况，飞掠赶来。

她没忘记白泽、白鹿妖传的大能言语，而且比任何妖都更重视。

龙婆怒骂：“她自家要寻死，怎好饶？”

西望飞掠而至时，元阳等也已回归战场。

老桃妖叫：“老狮，俺们不晓是何缘故，但总归还算同族，毒和尚已死，你再陪着，他等杂毛真愿护你子孙、弟子？饶你性命，好歹保自家后嗣些年罢！”

再想自爆已不可能，白莲看向元阳，对方神色自若，却冲妖圣们叫：“再来一战！”

龙王等要与化神再开战，势必先捏死自己，母狮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