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火炼金丹5

背对着寝殿门的方向站着，垂眼看着身前的青石地面，锦画堂低声说着：“那个檀香木盒子里放的，是我来这华清宫时顺手带过来的一些珠玉首饰。”

顿了顿话音，但闻几息之后，锦画堂又如是说道：“那些首饰……都是我母后生前还在世的时候赏赐给我的。虽比不得正儿八经的御赐之物，但那些首饰每一件拿出去，也俱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不过没多少，统共也就七八件的样子吧。”

似有似无的一声叹息忽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站在殿内的碧荷以为她听错了，正欲竖起耳朵听个真切的时候，却又忽闻锦画堂如是低声说道：“一会儿我走了，你去将盒子拿出来，将里面的首饰拿去和碧玉、碧月、碧水她们分了吧。”

碧荷闻言一惊，正欲开口说话，却又闻得锦画堂如是低声笑道：“千万别让其他人瞧见了，真没那么多可以分的。这也是亏得你们四个这一年来近身伺候着，还表现的可圈可点，没因为我落魄了就给我脸色看，我才想留给你们的。”

待到确定锦画堂将话都说完了，面色惊疑不定的碧荷才沉着声问道：“奴婢不明白，娘娘您这是何意？”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将一直藏着的首饰分给她们？

那厢，锦画堂依旧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就那么背对着碧荷、背对着殿门的方向站着，语气里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轻松：“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吧，反正以后我都用不上了，没必要还藏着掖着的。不如都给了你们，物尽其用。”

一听锦画堂这话，碧荷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心里一沉。

往前踏出一步，盯视着锦画堂的背影，碧荷语气有些急切地反驳：“怎么就用不上了！娘娘平日里虽不爱束发，可那些首饰总有用得着的时候啊！”

锦画堂还是固执地不肯回头，就那么挺直了脊背地站在殿门外，兀自语气轻松地说着：“你别管那些了。我说不要了就是不要了。让你拿去分了，你拿去分了就是。你们要是不稀罕要，丢了也行。随你们高兴。”

锦画堂这话说得着实有些无赖，饶是碧荷觉得眼下的气氛似乎不太适合翻白眼，却仍是忍不住翻了个不合时宜的白眼。

锦画堂没有回头，自然瞧不见碧荷冲她翻白眼的模样，只是兀自说着：“分首饰的时候，记得帮我和她们三个说一声‘谢谢’。谢谢她们……这一年来的照顾。”

说完这话，锦画堂十分大气地抬手朝后挥了挥，也不说什么道别的话，兀自抬脚迈步，踏着院中白日里被帝王仪仗踩踏得纷乱的积雪，朝着华清宫宫门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这厢，目送着锦画堂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的黑暗里，碧荷抬手按了按心口的位置。也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胸腔里似有一口气堵得慌……

那厢，趁着无边夜色，锦画堂一路从华清宫步行回了重华宫。

凝胭公主锦画堂，四岁那年搬离了昭德皇后居住的椒房殿，入主了重华宫。从此，凝胭公主便开始了她恃宠而骄、肆无忌惮、肆意妄为的少年，呸！少女时代。

重华宫原名并不叫重华宫，而是凝胭公主四岁那年搬进去以后，宣武帝亲自给改的名字。

当时宣武帝决定给重华宫改名的时候，手边正好放着一卷诗文集选，上书一诗——

龙胡九锸闭玄扉，虎落千年护翠微。永阜凄凉成永夜，重华萧瑟见重闱。

云迷八表俱愁思，雪满千山尽素衣。更踏深泥南内去，紫宸殿下进名归。

重华宫的名字，便是取自这首诗里的“重华”一词。

宣武帝给重华宫改了宫名，且改得让凝胭公主甚是满意；

昭德皇后不甘落后，一琢磨，干脆将重华宫里的布置全部换新了一遍，且都是照着凝胭公主的喜好换的。凝胭公主对此也甚是满意；

慕翎太子一瞧自家父皇和母后这做派，深觉他这个做皇兄的要是不跟着表示表示，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但是宫名已经改了，宫内的布置也已经全部换新了，慕翎太子琢磨了好些天也没能琢磨出来他还能为小小的凝胭公主做些什么。

后来有人提议——凝胭公主不是喜欢牡丹花吗？不如太子殿下送一大片牡丹花给凝胭公主，帮凝胭公主装饰一下重华宫的院子？

慕翎太子一听这个提议，当即就拍案决定了——好！就送凝胭公主牡丹花！

于是，慕翎太子命人收罗了大大小小、或名贵或普通的几十个品种的牡丹花，合起来共计四百多盆，全部一口气送去了重华宫。

只是当年那些牡丹花被送到凝胭公主面前后，小小的凝胭公主只是粗粗扫了一眼，便小手一挥，将其中大半数的牡丹花打包送还给了慕翎太子。

眼见着自己送出去的牡丹花被打包送了回来，慕翎太子别提多伤心了。

慕翎太子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家父皇和母后就能得了小凝胭的欢心，他花了大力气收罗来的牡丹花，小凝胭却瞧不上呢……

而事实却是——

就在慕翎太子无言地感慨着他家的小凝胭竟这么不给他这个皇兄的面子时，就听见送花回来的一名宫人凑到他耳边如是悄声说——太子殿下，凝胭公主还是留了几十盆花的，奴才走的时候，凝胭公主正张罗着重华宫的宫人们去扛锄头和铁锹，这会儿怕是正亲自带着重华宫的宫人们在重华宫的院子里种花呢！

本还伤心哀婉的慕翎太子一听这话，又兴奋了。二话不说就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奔向了相隔不远的重华宫。

一进重华宫的宫门，慕翎太子就瞧见重华宫的院子里一大半都被翻了一遍土。有不少宫人抱着大大小小的石头将那些翻了土的地方围了起来，围成了一个大大的花圃。

再仔细一瞧，就瞧见穿着一身红艳艳的小裙子的凝胭公主正站在用石头围起来的花圃里，一板一眼地指挥着十几名宫人往锄松了土的花圃里栽种着牡丹花。

慕翎太子又扫了一眼那些被凝胭公主留下的牡丹花品种，俱是盛开时红艳似火的火炼金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