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跟它一样直?
我喜欢你。
四个字随着风声消散, 却在脑海中震响不休。
薛庭是看着他的眼睛说的。
从小童敬远就告诉童淮, 假如一个人看着你的眼睛说话, 那他一定很认真。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童淮的大脑完全空白, 木着脸支吾着吐出几个字:“……你是弯的?”
“不确定,”薛庭顿了顿,“在遇到你之前,我也以为我是直的。”
可你不是还有个等你考回去的女朋友吗?
不是什么初恋吗?
浑浑噩噩中, 一道惊雷猛地一劈,童淮又后退了几步,像是抓到了某个把柄, 有些生气又很委屈:“那你女朋友呢?”
薛庭比他还懵:“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的?”
“咱俩第一次去医院看爷爷,你跟她打电话来着,说你会考回去……”
在薛庭略显诧异的注视下,童淮的声音一点一点弱了下去。
……貌似他一直误会了什么。
薛庭瘫着脸, 说话时带起淡淡白雾:“那是我妈。”
童淮:“…………”
难怪之前老关注他未来的对象。
薛庭想着,啼笑皆非地说:“还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他似乎笑了下,嘴角有很轻微的弯起的弧度,“方便我搞对象。”
搞对象……对象……象……
童淮脑子里『乱』成一团,懵然地望着那张熟悉的帅脸,终于在这句话里回过神,猛地一个激灵。
薛庭想跟他搞对象!
童淮霎时失去思考能力, 脱口而出一句“下雪了我回家收衣服”,不等薛庭回应,转身拔腿就跑。
跟个小炮弹似的, 薛庭都没能拉住他。
看着只徒劳抓住一片雪花的空『荡』『荡』的掌心,薛庭微微抿紧了唇角。
他是真没料到,自己不仅要收拾表白被拒的心情,还得忧心那小祖宗在积了层薄雪的地上滑倒。
去年运动会上,童淮跑接力都没跑这么快过。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冲回老屋砰地关上门,急促地喘着气。老屋好久没住人,空调没开着,冷凄凄的,他却觉得脸颊像是发着烧,滚热滚热的,连被风吹得冰块似的手指都没法把温度压下去。
童淮在一片黑暗中滑坐在地,呆愣愣地望了会儿虚空,忽然灵光一闪,『摸』出手机,打开搜索,手指发着抖输入关键字。
朋友是基佬怎么办?
-不可能变直了
好兄弟对我表白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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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什么破玩意!
童淮又被刺激到了,砰地扔开手机,愁眉苦脸地抱着膝盖发呆。
薛庭喜欢他?
薛庭为什么喜欢他?
两个问题在脑海里转来转去,比外面茫茫的大雪还要让人眼花缭『乱』。他不知道自己想了多久,察觉到腿都冻麻了,才扶着墙爬起来,抓回手机看了眼时间。
至少过去半个小时了。
那薛庭应该回去了。
童淮的心情很复杂,隐隐松了口气,摁开客厅的灯,把书包甩到桌上,本来想开空调洗个澡,脑袋又不受控制地往窗边看了看。
夏日的窗帘还没换,薄薄的,隐隐透着暖黄的路灯光。
之前薛庭送他回家,都会在路灯下等着,直到屋里亮起灯才走。
而他会飞快地跑到窗户前,往往因为时间太晚不好高喊,就给他发条微信,朝他挥挥手再见。
回忆在脑中反反复复,童淮不知不觉走到窗边,一低头,透过薄纱窗帘,眼尖地瞅见道影子。
他怔了怔,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一把拂开窗帘推开窗。
北风呼地卷进屋,扑面而来。雪下大了,扑簌簌地落个不停,街道和远处的房顶已然白茫一片,冷得彻骨。
薛庭居然还等在路灯下。
一时间童淮像是被一记无形的重锤砸到了,又气又急又懊恼又后悔:“你怎么还不回家!”
灯亮了,窗开了,熟悉的人也出现了。
刚才童淮惊慌失措地逃离时,一瞬间生出的空寂感又瞬间被填满。
薛庭迎着风雪抬起头,很淡地笑了笑,朝眼睛瞪得溜圆的童淮一点头,像往常那样,转身回家。
童淮盯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点开微信想说点话,又犹犹豫豫。
说重话拒绝,怕伤了薛庭的心,说得委婉,又会让薛庭有多余的希望。
可是他真的没有想过去喜欢一个男孩子啊。
童淮心里沉甸甸的,窗户也忘了关,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沙发边,一头栽倒在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薛庭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他忽然想起上次在ktv玩真心话大冒险。
薛庭被抽中后,选择了真心话,被起哄问初恋是几岁。
那天他喝醉了,朦朦胧胧记得,薛庭看了他很久,说十七岁。
他的初恋是童淮。
童淮像只躁动不安的小狗,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脾气,咬着抱枕泄愤,撕扯够了也困了,带着满腔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一晚果然又做噩梦了。
他梦到薛庭和他表白后,童敬远和俞问从天而降,三人打了起来,不死不休似的。
他懵『逼』地站在原地,想开口却死活开不了口,喉咙仿佛被什么摄住了,身子不断下沉又下沉。最后薛庭打赢了,过来拉着他就跑。
这个『乱』七八糟的梦结束于一阵冷风。
童淮昏沉沉地睁开眼,眼前一阵晕眩,脑门像烧了壶热水发着热,他意识到什么,先看了眼时间——周六早上五点,然后又看向窗户。
昨晚下了场大雪,风把雪吹进屋里,窗边积了薄薄的一小层,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被吹得发烧了。
手脚冻得僵硬,童淮用沙发上的小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哆哆嗦嗦地打开空调,血『液』流淌不畅的腿麻了会儿才恢复知觉,赶紧过去关了窗户。
做完这些,童淮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眼睫扑腾着总要盖过眼睛,跌跌撞撞地爬回沙发上,蜷缩成一小团发着抖,『迷』糊中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他非但没好,反而浑身滚烫,更难受了。
童淮下意识地想给薛庭发个信息,撒个娇,告诉他自己生病了。
下一瞬他又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
童淮脑袋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呼吸时的吐息发烫,眼神打着飘,戳开微信,不太敢看置顶里薛庭的名字,却又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未读消息。
-xt:记得关窗,小心感冒
发自昨晚九点四十。
童淮:“……”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条消息,他居然有种微妙的羞恼。
他径直戳开俞问的消息栏,打字:来救驾
-一条梦想当海王的鱼:哟,不找您的薛贵妃啦?
童淮脑仁疼,一提薛庭就更疼。
他一按语音,嗓音沙哑得不行,没好气地开口:“朕把他贬出宫了——我快凉了!还不来救我狗命!”
俞问本来悠哉悠哉地准备去家里的滑雪场看看,听到语音,赶紧让家里的司机开车赶过去,把金尊玉贵的小皇帝带去私人医院看病挂水。
量了□□温,又检查了下身体,童淮被安排进病房休息挂水。
童淮生病都是来这家私人医院,护士小姐姐也认识他,印象还颇深——毕竟童淮是个扎一针都要嚎十分钟的主儿。
她小心翼翼地给童淮扎好针,难得没听他哎哟叫唤,瞥了眼满脸纠结的俞问,极有眼『色』地主动离开。
没有外人在场,俞问憋了半天,终于得以阴阳怪气地开口:“跟薛庭吵架了?平时那么黏糊他,今天生病了,居然能想起我这个打入冷宫的俞贵人……”
“我哪有很黏糊他!”童淮又受刺激了,立刻吼回去。
俞问报之以更大声的吼:“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啦!你就是很黏他!”
童淮:“……”
感冒了吼不过,他委屈地往被子里缩了缩,吸吸鼻子:“那我现在不黏了。”
俞问:“咋了?”
童淮立刻闭紧了嘴。
从小学到现在,他有什么烦恼都会跟俞问说。
可是他现在却不想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换成俞问抽风给他告白他都不会这么茫然。
……那可是薛庭啊。
见童淮眼神飘忽起来,俞问狐疑地『摸』『摸』他的额头:“脑子烧坏了?”
童淮阴森森地『露』出一口小白牙,意思是他吼不过,但可以直接上嘴咬。
俞问摇摇头,给他掖好被子,准备去客厅打个电话问问薛庭。
这小孩儿看起来像是被人用糖罐子砸倒了,晕晕乎乎的不在状态。
到底怎么回事?
童淮的脑袋昏沉,眼皮也酸涩得厉害,乏得下一秒就能睡过去,却跟装了个有关薛庭的脑电波小雷达似的,立刻又窜起来,警惕地盯着俞问:“不许告诉薛庭我生病的事,禁止通敌叛国!”
嘿,前几天还好得穿一件校服,人跑完三千米脑袋都搁你肩上,今儿就成敌国了?
俞问把他摁回去:“行行行,睡你的吧,我给你爸说总……”
童淮哑着嗓子嘶吼:“也不许告诉老童!”
俞问没辙了,翻了个白眼,干脆搬张凳子坐下:“我谁都不说,成了吧。”
童淮的精神劲又没了,虚弱地躺下来,嗯唔一声,满心担忧。
万一老童和俞问知道薛庭对他心怀不轨,会不会把薛庭搞转学啊?
太危险了,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
周六昏沉地过去,周日童淮好转了点,只是仍发着烧,体虚无力。
医生开了张证明,建议请假。
不用去学校,往日童淮早乐开花了,现在却有些迟疑。
薛庭不知道他生病了,他要是请假不去,薛庭肯定会以为他在躲他吧。
可是去了学校,要怎么面对薛庭?
他不想换同桌,也不想让薛庭和其他人坐。
他想和以前一样,跟薛庭一起上课,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写作业。
辗转反侧到傍晚,童淮咬咬牙,愣是不听俞问的劝出了院,回老屋拎起书包,然后又发现一件很倒霉的事。
……最近上课的书和常穿衣服都搁薛庭那屋里呢。
但是不能怂。
男子汉要勇于面对。
童淮背着个空书包,还是去了学校。
俞问拗不过童淮,生着闷气,把他送到三班门前,拍了把他的后脑勺,转身从后门回了自己班。
隔着道教室门,童淮又踯躅不前了。
那晚他拔腿就跑,把薛庭晾在原地,不知道薛庭是个什么心情。
换作他,可能会气死。
他又不敢面对薛庭生气的样子。
……去他爷爷的男子汉!
童淮打退堂鼓了,折身准备溜回靠山别墅那边的家。
一转头,他撞上了抱手在后、不阴不阳冷笑着的章主任。
老章从鼻子里哼出两道热气,指了指三班的教室:“进去。”
童淮:“……”
“又想逃晚自习,以为我不知道?我看你头发尖动一下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这什么惊世血霉。
童淮苦着脸和老章对视了会儿,捏捏鼻子认下了,磨磨蹭蹭地推门进了教室,有气无力地回应一路上打招呼的,装作漫不经心地偷偷瞟了眼角落。
薛庭在座位上坐着。
童淮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坐里面了。
他不知道该对薛庭摆出哪种表情,最后决定暂时先冷一点。
教室里的灯光白晃晃的,童淮红着鼻头,停在座位前,声音哑哑的,因为鼻音听着有些绵软:“让让。”
听到声音,薛庭就蹙了蹙眉,抬眼看了看他,起身让他进去,才问:“吃『药』了吗?”
童淮装聋作哑,当没听见,发现薛庭把他的书都带过来了,愣了下,从桌肚里随便扒出本书搁桌上,准备趴着睡觉。
薛庭:“俞问……”
干,就知道俞问是个通敌叛国的主!
童淮怒火冲冲地转回头,目光撞进薛庭沉静漆黑的眼眸中,对方将他的反应看得很清楚,嗓音带笑:“总算肯看我了。”
薛庭看起来很从容、很淡定。
仿佛前天晚上抛下两枚重磅炸弹的人不是他,说喜欢的人不是他。
纠结得要死要活的仿佛只有童淮。
童淮瞬间『毛』了,斜了眼前面那俩吃瓜群众,不准备让他们听热闹,朝薛庭勾了勾手指。
薛庭顺从地倾身靠过来,目光一瞬不瞬地停留在童淮的脸上,听到他说什么秘密似的,压低声音:“我很直。”
“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童淮别开眼,哼哼唧唧:“我只把你当朋友,都说了我很直。”
那你怎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薛庭一哂,没有恼,哄人般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蚌壳得撬开才能吐出珍珠,但又不能太大力,否则会伤到壳。
所以不能心急。
童淮听得出他的敷衍,气得牙痒,眼睛一横,扫到前排赵苟桌上的直尺,指了指那把直尺,最后一次严肃声明:“我就跟那把直尺一样直,没可能弯的。”
薛庭淡淡盯了他三秒,忽然起身,把直尺拿了过来。
然后当着童淮的面,冷静地折了折。
这把尺子的可塑『性』惊人的好,柔韧『性』强,当即就弯给童淮看了。
薛庭又指了指他的一头卷『毛』,似笑非笑:“跟它一样直?”
童淮:“…………”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