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巍巍古都长安
耿青这几日算是体会了一把水路的长途跋涉,顺风顺水由北向南,船速还算快,两日便过河中府,西向长安逆流而上,能把他坐的差点憋死,好在途中有芸香解闷。
向西之后,沿途风景焕然一新,纵然航行不算太快,但两岸村落、乡集、小船码头越发增多,水路来往的各色船只显得繁忙,也有停靠岸边的小蓬舟,挂有红灯笼,船夫挥着绢帕向过往的货船、客舟招揽生意。
耿青站在船首远远看着有船停靠过去,有几个汉子取了钱袋,数了些铜钱给船夫,便排着队进了船篷。
前世风月场所进出的人来说,一眼就明白这是什么买卖。
不过他倒是不愿去碰,就连当初飞狐县那有一半属于他的红楼,他都不屑去进去找姑娘,古代的个人卫生条件较差,一个不小心那话儿溃烂就只能进内侍省了。
看过了巍巍潼关,到得这日下午,来往的船只更加密集,进入漕运渠千帆重重叠叠蔓延眼前,一艘艘货船交错停靠或驶离广运潭,显得有些混乱。
同船而来的书生笑着指去周围过往大小船只,“国家兴衰,亦有此景,可惜终是达不到玄宗是描述:‘馀船洽进,至楼下,连樯弥亘数里,观者山积’的景色。”
站在船楼,耿青望着不属于后世记忆里的繁华城池,古老而高耸的城墙延绵远方不见尽头,昏黄壮丽的夕阳下,残红洒在一栋栋勾栏飞檐的建筑鳞次栉比展开,也有‘咚!’街鼓、钟楼在霞光里悠远回响。
喧哗嘈杂的码头、悠远的暮鼓,都有着令耿青升起一股新奇的感觉。
三艘大船驶来广运潭并不显得起眼,随着引渡的小船指向渡桥停靠,耿青推着耿老汉,带着母亲从船上下来,脚下顿时觉得踏实了许多。
霞光照来码头,一个个船工喊着号子拉着沉重的货物,商贾指尖粘上口水一页一页的翻着账簿一一核对,偶尔有船家过来,商讨行船的货价。
远处有碎裂的声音响起,拉货的汉子打碎了货物,引来纠纷,旁边有同伴不干,红着脖子与对方争吵,推搡间,几人扭打了起来。
......
王金秋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的码头,紧张的握紧了儿子的手臂,有些慌乱的看着那边打架,耿老汉扯了一下妻子衣角,示意别给耿青丢人,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其实他手也有些微微发抖,这南下将近半月,第一次乘坐马车、第一次看到屠杀、沙陀兵、打仗一般的画面,也是头一次乘比房屋还大的船,来到天下间最繁华的大城,这是他与老妻这辈子都从未想过的
事。
将来有机会再回耿家村,他可以一直吹嘘到棺材里。
“耿郎。”
秦怀眠背着他的书框从船上下来,到了长安,他后面便要省试,自有去处的,同行一路,到得此时也该是分道扬镳。
“住的地方,门下省那边会有安排,在下便不与耿郎还有诸位一起了,多日同行,终有一别,往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耿郎遣人来崇文院来寻我。”
说完,向耿青拱了拱手,又向周围转了一圈方才离去,消失在混乱而嘈杂的码头。
书生离开后,耿老汉拉了拉儿子的衣袖,问他后面的事,眼看天快黑尽,老人想到的,自然是落脚的地方。
“自会有的,爹就放心吧。”
虽说到了长安人生地不熟,可后世的经验倒不至于让耿青手忙脚乱,眼前迷茫,随后他让窦威着人去找了码头船工商量好价格,将船上马车、里面货物、战马一并带下来,由帮众暂且在码头看管,等寻到落脚处后,再一起带过来。
码头一般来讲是有掮客的,早早就注意到下船来的耿青一行人,不用等耿青寻他们,就已有人凑了上来。
“诸位这么多人,又是马车、马匹,一般客栈可能是住不下,小的知晓城中所有客栈,其中有几家符合,若是还有其他需要,小的还可以联系一些好看的姑娘......”
看到人群里美艳的白芸香,话语转了转,小声道:“西域女子也别有一方风情。”
“这个暂时不用,可有距离皇城最近的,远道而来,总要看看皇城才算心安。”
“有的有的,紧挨东市,平康坊,往北便是景风门,往西走,那可算是到皇城的安上门,和朱雀门了。”
掮客殷勤的紧,生怕耿青反悔,拉着马匹的皮缰,小跑的在前面引路,出了这边的码头往熙熙攘攘的集市过去。
夜幕正渐渐降下,繁华街道挂上了灯笼,人声嘈杂鼎沸,举目望去汉人百姓、胡商过往身影,此时刚到夜幕,尚未宵禁,西域声乐、各色人种混杂穿梭,交织的叫卖吆喝络绎不绝,仿如白昼。
“百年老字号,萧家馄饨,味道鲜美,汤汁入口不腻。”
“玉粽,白莹如玉,香糯可口,还有最后一提,先买先得。”
“前面的客官,一看您就学问渊博,不来看看咱店里刚进的一批文房四宝?那可是大家雕琢,能观赏,又实用的紧。”
过去的一个个坊街,繁华热闹,煎饼的伙计,洒上芝麻,将饼子手中旋起来,引来食客叫好喝彩;街道上,胡
音漫漫,琵琶拨弦,晃着铃铛的胡姬,殷勤的扭动腰肢,遮掩的薄纱下,双眼妩媚的勾去围观的男人,一枚枚抛来的铜钱碎银,跳的更加卖力。
“有什么稀奇的,妾身也会跳。”白芸香见耿青直直的盯着外面,以为是在看刚刚过去的那个胡姬,双手叉去腰身扭了两下,并不觉得有多难。
坐在前面一侧的巧娘想要举手说话,想了想,自己好像不会,悻悻的垂下手来。
旁边的说话,耿青并未听见,只是简简单单的欣赏这座只能后世书上读到过的城池,帘外的街景充满各种各样新奇,七弯八拐的巷道,衬出街边高高低低楼舍,屋檐起伏交叠一起,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偶尔经过有身份的人家,漆红大门,金字门匾,还有一对高大的石狮矗立。
往前,城中交织繁密的灯光里,隐约能见巍峨延绵的皇城宫墙。
不久,马车穿过长街,到了掮客所说的福云客栈,两条长串的灯笼从三楼檐下垂直而下,红底黑字的门匾高立在正中,门前就有数个伙计迎来送往,马车过来时,也不问那掮客,直接搬了下脚凳放去车辇一侧,殷勤的招呼下来的耿青,见到后面那辆有轮椅抬出,几个伙计手脚勤快,爬上车辇一起将耿老汉抬下来,安稳放到地上。
一家客栈买卖能做到这般大,都有一定的道理。
之后,叫来伙计将马车拉去后院,说明了后面还有十多辆要来,以及二十多匹马,引路的伙计也没犹豫应承下来。
二十多个帮众,算是耿青、大春一家人,以及白芸香、巧娘,得开二十来间房才够用,这可是大买卖,就算地方不够,掌柜的也会想办法,将生意做下来,这个就不用耿青去操心了。
出门在外,前前后后都需要过问,好在白芸香也能帮忙,做这些琐碎的事,先开了房间,耿青叫来伙计准备了热水,一路过来,都没真正的洗过澡,都是随意擦了擦,眼下有热水可洗,伙计一走。
耿青顿时脱的光溜,泡进浴桶里,拧了热毛巾搭在额头,靠着桶边,整个人舒服的呼出一声呻吟。
想起来长安的目的,明日他得早起,去皇城逛逛,当然也只是外面看看,看能否拜会到顾问福这位老宦官。
‘就是不知,他从云州那边会没会来.......’
想着时,房门吱嘎一声打开,绘有牡丹的薄纱屏风外面,隐约看到女人的身影进来,随手将门栓插上。
窸窸窣窣的声响,白皙的小脚踩着木板进来,不等耿青拿下额头上的毛巾,白芸香已经跨了进来,坐在对面。
热水带着花瓣‘哗’的漫出来,洒去排水的木板缝隙间流走。
不久,房里响起若有若无的痛苦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