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江湖何处容人身
暮色深沉，月色朦胧。
外面的打斗之声，丝毫没有影响床榻之上的人，他还是安静的躺在那里，平稳而有力的呼吸着。
他不是不想被影响，他是没法被影响，因为他已经昏迷了，完全的昏迷了。
他叫项承玉，一个在慕容若水眼里，谜一样的男人。
慕容若水拿着煎好的药，可这时的项承玉却是牙关紧闭，任她如何都喂不进去，无奈之下，这个永宁城大部分男人都想染指的花魁，无数人流连烟花而不得见的绝世美人，用自己的嘴，给昏迷中的项承玉喂下了第一口汤药。
很快，外面的打斗声消失了，慕容若水复又出去，往阁楼下一看，战局，已经一目了然。
景苑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十来具尸体，却只站着一人，那人便是盲剑——萧俊。
“多谢。”
慕容若水好似早就知道这个结局一般，冲着阁楼下的萧俊说道。
“萧某这条命都是姑娘救的，当不得这个‘谢’字。”
萧俊说着，左手弯曲，用自己的手臂夹住自己的剑，然后右手往外一拉，将那剑刃上的血渍擦干，剑归鞘，曲再起，而这一次，这曲子里的血腥气，更浓了。
“你上来，我替你包扎一下吧。”
慕容若水看着身上全是伤的萧俊说道。
“好！”
楼梯已毁，萧俊纵身而上，入了阁楼房间。
“怎么伤成这样，以你的本事，都这般棘手吗？”
看着萧俊身上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慕容若水一脸的惊讶，他没想到强如他这样的人，居然会被伤成这样。
“是遇上些麻烦，若不是你，我可能栽了，你又救了我一回。”
萧俊回答。
“今日之后，你不欠我了，往后，也不用一直守着我，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慕容若水的话说完，萧俊半天没有言语，然后问了一句：
“你这么做，值得吗？”
“我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当时如果不是他的出现，你现在可能已经在我的坟前上香了，这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神奇，他就这么出现了，又这么巧合的救下了我，所以我不能就放任他不管。”
慕容若水说到这里，那似水的眸子里闪出一丝泪光，身在风尘，她却始终恪守着自己的底线，可要是那天底线没了，她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烟花女子，本就受尽人前冷眼，若没有心底这一丝信念，怕也难在这世间苟活。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慕容若水边包扎边问。
“不知道，可能，会去洛阳，也可能，是其它地方，我也不知道，江湖之大，总有我萧俊容身之所。”
江湖之大，又哪里有容身之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
刀光剑影是他的低吟，血雨腥风，是他的呐喊。
正如当初乌梦之与项承玉说的，粘上江湖二字，你就不再是你了。
包扎完后，萧俊便离开了，至于他有没有真的离开永宁城，离开慕容若水，没有人知道，只是江湖中，也没有再出现过关于他的传闻。
七日后，晴，初霜。
深秋的第一次霜降来临了，太阳升起之间，地上一片白茫茫，人们说话的时候，嘴里，已经开始有了些热气。
“这天，倒是越来越冷了。”
慕容若水站在阁楼的阳台上，看着下面的一切，嘴里嘟囔了一句。
“姑娘，药好了，我替您喂吧。”
醉红楼的徐妈妈，又重新给她找了个侍婢，而之前天水门的事情，也终于告一段落了，江湖中，再也不会有天水门这三个字了。
“不用，我来吧，你先回去，跟徐妈妈说一下，我晚些时候就回去。”
慕容若水接过药碗，冲着那婢女说了一句。
“姑娘，都二十几天了，这个人，还是一点儿醒来的迹象都没有，你看他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你别怪我多嘴，我觉得，他可能没救了。”
婢女看着慕容若水又坐到边上给项承玉喂药，心里很是气愤的说了一句，二十多天了，就算是报恩，也算仁至义尽了。
“只要他还没断气，就有醒过来的希望，举头三尺有神明，咱们做人做事，要问问自己的良心，现在这永宁城，我要不管他，还有谁会管他，眼看这天一天天冷下来，总不能把他扔到路边冻死吧。”
慕容若水边喂药边说。
“可是……”那侍婢好似还有话说。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慕容若水打断了她。
那侍婢走后，慕容若水这边药也算喂下了，她看着躺在床上的项承玉，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这般去照顾一个男子。
“你来自哪里？又为什么会来永宁城？看你时常睡梦中眉头紧锁，到底有什么样的事情，让你如此挂怀？如此年轻，你又经历了什么？”
慕容若水有千般问题想要找到答案，可这答案，却好似怎么也找不到。
一阵冷风从窗户灌入，原本衣衫单薄的她打了个寒颤。
“这天慢慢凉了，倒是要给你添床被褥才是。”
慕容若水又去找了床被子，刚给项承玉压上时，却发现他的手，好似动了一下。
“你醒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有知觉了？你是不是醒了？”
她高兴的涕泪横流，全然没了永宁花魁的形象，一如当初她从天水门里，把他带回来一般。
慕容若水赶紧拿手拍了拍项承玉的脸，希望可以让他感觉到外部的动静，从而做出反应。
项承玉又动了一下，这次是脸抽动了一下，慕容若水兴奋的就差把他的眼皮掰开了。
“咳！咳！咳！”项承玉咳嗽了两声，这两声，对于慕容若水来说，许是这世间最美的声音，他终于醒了，这个重伤昏睡了二十多天的男人，终于醒了。
项承玉缓缓的睁开眼，转头便看到了慕容若水那张虽然挂满泪水，却依然绝美的脸。
“多谢姑娘，几次三番搭救！”
项承玉说了一句，这一句，却让慕容若水泪里，带出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