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明暗
“玄龄,你把我部商定的进攻部属,再细致的介绍一下!”
杨昭到没有注意到张须陀已经慢慢变化的心思,在让军吏介绍完叛军情况,另有防守之策后,他看向了房玄龄。
房玄龄点点头,指着面前的地图道:“我部人马,打算以三路行进,其中左路军六千人,主要怕攻打叛军停留在磨头山一带的兵力,此地叛军合计有两万人,亦是叛军的先锋部队。
我部右侧部,以一万人,则是往南乡而去,此地乃是叛军粮草所在。叛军部之所以席卷十万之众,敢于和我部对抗,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之在梁郡、东平郡之地,掠夺到了足够的粮草。若是能将之取得,对叛军而言,军心自然涣散。此地亦是叛军的主要防守之所,据说有三万人在此。
剩下共计一万六千之众,则属于我部中路军,以直面敌军主力部队。亦是叛军将领朱粲所率。朱粲之部,经过初步估计,有不下五万的人马。
这五万的人马,亦是叛军的绝对精锐,据说其部,跟随朱粲从梁郡起兵造反,已经有半年之久,且多是其部亲信组成,多悍勇之辈。
至于我部中路军与之交战的话,便是以三倍之敌,也多压力,遂于滋扰和从旁削弱为主,以减缓叛军的攻势,等待江南府兵到达后,可以进行全面的包围反攻!”
房玄龄的最后一句话,也就说明,隋军中路之部,直面三倍敌人,于梁郡交界之所,至少要坚守两日。
但当下,本部人马,和叛军的主力,实际还没有进行交锋过,于叛军的战力,未有实际的了解。故而,营帐中的许多将领,在听到关于中路军的部署后,多少没底。
杨昭将众人的脸色,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的望了眼正在沉思的张须陀,道:“此为军部近两日的研究,张将军可有什么补充和建议。”
张须陀方才一直在认真倾听,他能看得出,皇太子杨昭,行的乃是稳妥之举。
这数日来,他之重心,一直方才召集多地乡人,进行民间之防守。于江南军内部事宜少有参与,但经过今日之议论部署,能看得出,这群年轻的将领,都是有一定战场理论储备的。
其中部署大体没有问题,但却有几个遗漏的小缺点,沉思片刻后,张须陀手指案几上的地图,道:“不瞒殿下,分三路以行径,本身没有问题。但依照末将这几日于乡邻间的走访,以及对叛军朱粲部的观察。
在末将看来,朱粲此人,当不是遵守规则之人。
所以,若是将全部兵力投入到战场的话,若是战局有了变化,我部的支援之部,在何处?”
看见房玄龄正想出言,张须陀目光一动,继续道:“我想,房主簿也可以过这个问题,可是想借以彭城组织起来的两千人,以做支援应对?
但此事,恐难以成行。
至少在我看来,彭城召集起来的兵士,便是两倍于叛军,也恐难以阻挡!”
大帐之内,瞬间喧哗起来。
就在昨日下午,江南兵的一个屯,其实和叛军有过短暂的交锋,当时面对的是四倍之敌。在援军赶来时,江南兵面对叛军,可以说丝毫不惧,以五人的伤亡,获得了叛军三十人的伤亡。
但现在,张须陀言之彭城之地,组织起来的兵士,便是人数两倍,也不能敌于叛军。这等战力,该弱成什么?
而张须陀见帐内情形,有些好奇,江南府兵如何?
昨日的战事,他也听说了。所以,方才在入营的时候,会发出那样的感慨。
现在来看,难道说,江南主力已经这么厉害的前提下,府兵也很强悍?莫不是江南之地,在皇太子杨昭的监督治理下,已经达到了全民皆兵的境界?
这等想法一闪而逝。
但看皇太子杨昭目光一扫众人,帐内瞬间安静下来,而后,杨昭望向张须陀本人身上,且听之沉声道:“张将军所言极是,我部人马,必须留下来一些,协同彭城组织起来的兵力,以行支援之用。
此部人马,就从中路军中抽出三千人。
另外,左路军六千人,叔宝,本部就由你来率领,务必给孤全歼叛军之部!”
下首,这段时间于行伍中,越发精悍的秦琼,出列道:“末将领命,两日之内,末将定然让敌军将领授首!”
关于秦琼的大名,张须陀也知道。他便是在彭城,平日间,于军内的一些同僚将领,如来护儿、宇文述等人,也有信件来往。
其中来护儿,于秦琼非常欣赏,前段时间来信,即是在之率部平杨玄感之乱前夕,言及秦琼为太子杨昭要去,其之手下,可是少了一位骁勇善战的悍将。
前次在彭城时,张须陀见过秦琼一面,只觉此间小将不凡。后受皇太子安排,于彭城边郡忙碌部署,到今日,才算真正认识秦琼。
秦琼之后,皇太子杨昭,又命数人,统帅右路兵士,偷袭叛军粮草。
当谈到中路军的领兵将领,杨昭将目光放在了张须陀的身上。
这实在不是他特意给张须陀压力,完全在于当前手下,实在能统领大部人马,又有过和数万敌人直面的将领。唯有张须陀算是有经验者!
“张将军,中路军,就由你来统领。张隼、刘淇、徐子罔……汝等受张将军安排,军前之事,违令者斩!”
“末将遵命!”
在张须陀站出后,于之后面,数名小将,纷纷站出,抱拳应声道。
杨昭这才看向帐内,剩余三名,没有做安排的部将,道:“殷成、张胜、吴安,汝三人,则随孤留守于后方,并于彭城兵士一道,以作防守支援!”
“末将领命!”
三人出列应声道。
见大家各有军令,一行安排暂时结束。
但杨昭并没有让大家各自散去,而是补充道:“先发于人,明日之战,诸位都是统领兵士之人,关乎于本部将士之安危,切记不要直接冲阵于前方,自要护卫好个人安危。前次于上党阵亡的鱼将军,就是前车之鉴!”
说这话的时候,杨昭的目光,有意无意在秦琼的脸上停留了片刻。旁人见此,即很有默契的转过了头。
秦琼之用,于江南军中,无人不知。但平日在阵前,更是勇猛。
旁人也能看出,皇太子殿下有意让秦琼单领一军,以做培养的意思。
见此,秦琼则是微微低下了头。
反正这次太子殿下为之安排了数名部将,若是于阵前需要自己出手,将指挥权交过去就是。至于个人安危,秦琼是有绝对把握,他于战场之上,还真没怕过谁!
在隋军安排妥当,以备战之时。
朱粲军中,同样争吵不已。
朱粲起事,能成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善于笼络人心,尤其会指挥手下。至于所谓的狠辣,更是旁人不敢背叛他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当前,隋军主力就在几十里外。
叛军内部,自是人心惶惶,因为据闻大隋皇太子就在隋军之内。而隋军之战力,经过昨日的一小战,已经深入人心。
这不,早上的时候,就有数人想要逃离。
但被朱粲让部下给抓了回来,抓回的逃兵,可以说下场很惨,直接为朱粲将之首级给挂在营帐之外,以儆效尤。
如此一来,还真没人敢逃窜了。就算是有些慌乱的军心,在朱粲的凶狠之下,也逐渐稳定了下来。
至夜幕下,再派出上百的斥候,几乎全军覆没,但根据逃出来的斥候,朱粲部也算是探得了隋军的大体情形。
至夜幕时,朱粲遂将各部将领召集而来,以商议接下来的应对办法。
待众将到来,朱粲坐于上首,指着帐内各自案几上的酒肉,一边与手下部将吃喝,一边说起了军事。
“麻狗儿也算是有些能耐,就像放羊一样,安排出去五百多人打探,而今逃回了三十人。总算是将隋军的情况给摸清了!
嘿,某告诉你们,隋军根本就没有五万大军,就只有三万人!”
朱粲狠狠的咬了口猪腿肉,举起酒碗,朝下首的几个亲信部将比划了下,然后一饮而尽,就这酒意的畅快,出言说道。
他大半个月前,在东平郡,有些游戏般的成功“称帝”,自封为皇帝。但平日的说话间,到底没有改去习惯,一直习惯性的称自己为“某”。
但是,若是部将或是面见于他,不喊他“陛下”,那朱粲可是会马上翻脸的。犯错者,多者会身首异处。即是这番残暴,旁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而于帐内,一听到隋军这次只有三万人,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下首一个壮汉,半边有殷红的胎记,起身向朱粲敬酒一杯,然后道:“陛下,我部现在有三万人马,可是要和隋军主力直接交战?若是如此,我马大梁,愿意为陛下之先锋!”
马大梁这么一说,其他人纷纷表示起了忠心。
朱粲平日喜怒无常,你若是不如此做,麻烦是小,说不定某一日,就会被之从背后桶上一刀。
当然,朱粲也是个“有原则”的人,只要你忠诚勇猛,那也是不吝啬赏赐。且是哪一天掠夺富户之类,大部都会瓜分给手下。正是这种矛盾的性格,让朱粲的许多手下,那是又敬佩又畏惧。
朱粲哈哈一笑,随即重重的一拍桌子,直接将旁边伺候的女子给吓得瘫坐在地。
他恼怒的看了眼这位被掠夺而来,成为侍女的富家女,瞪眼道:“碍眼的家伙,某有这么可怕吗?看今晚不扒了你的皮,还不快给某滚出去!”
待女子连滚带爬的离开了营帐,朱粲这次眯着那双蛤蟆眼,道:“老马不错,当然,你们也都不错!
不过,朝廷兵总会喜欢玩心眼。这次某等,是分了三路南下的。其中粮草是老陈他们押运,与某等主力,一直保持二十里的距离。至于西面,某是让胡三他们,率部打算绕到彭城郡西面的,现在大概率也发现了。
朝廷军啊,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以某来说,他们兵力少雨某等,自然会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大概率会想办法,断掉某等的粮草,还有胡三他们那部人,也多半会处于危机之下……”
朱粲的话语速度不算特别快,配合着他的口音,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但大家都认真倾听,大气不敢喘一个,即是酒碗也都放了下来。
待之说完以后,下首方有人出言道:“陛下,可是我等设立一个埋伏,将计就计,让朝廷军,给主动跳进去?”
谁知朱粲用看傻子一样,看着面前的爱将,然后又是一拍桌子,翻着白眼道:“老王,你这纯属胡闹了!朝廷军的斥候,那是吃素的吗?
你没见到老麻子的人,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
要是进行埋伏,恐怕某等刚刚开始,就会被之发现了!”
几个手下,已经习惯了朱粲如此训人的模样,除了这叫老王的部将有些诚惶诚恐外,余者都是眼不观心不跳的坐在原位之上。
心晓平日喜欢直来直往的头领,现在既然也开始转动起脑袋了。
正如当前大隋官府流传的一句话,不怕叛军势力大,就怕叛军有文化。有文化谋略的叛军,更具有威胁。
比如朱粲本人,这段时间,就掠夺了不少读书人。甚至还选了几个本地的儒生,给之做先生。此事在叛军之内,大家都是感觉到稀奇,倒是没谁敢在,明面上笑话。
而给朱粲当先生,那可是有很大危险的。
且在朱粲部内,公认最危险的行当有三,一是做斥候的,因为你可能面对的是朝廷正规斥候,一旦面对,脚丫子逃不快,那就玩完。二是做冲锋兵士的,要面对前方敌人,还要担心背后本部驱赶的刀剑。第三,就是军内被抓来的士子文士,尤其是给头领朱粲做先生的,一言不合,命就没了。
见帐内重新安静下来,朱粲自顾自的给自己到了一碗酒,一饮而尽,用胳膊擦了擦嘴角的酒水道:“这一次,与朝廷军碰撞,某等不给他们来暗的,直接来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