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受益

长孙炽这三年来，因于吏部尚书位上，多有辛劳，身体日渐虚弱，终是在去岁末时，于皇太子杨昭，请归之书得以同意。

赶自三月来，他忽生病疾，身体越加虚弱。

即是整个人于旁看去，更添骨瘦如柴之感。

便是在大兴城内的高门大户之内，广以流传长孙炽时日无多之言。

而皇太子杨昭，自开年以来，也已多次到来长孙府上，是以看望。

昨日更有到来，还带来他让人从江南专门寻来的名医，以作诊治。

可惜长孙炽病入膏肓，加上年长之因，无多救治之法，只能维持。

今日，长孙炽的精神恢复了些，叫来了家中一众子嗣，包括去岁时，为皇太子杨昭问起，得以寄宿在家中的长孙无忌兄妹。

其弟长孙晟逝世后，侄儿长孙无忌的日子很不好过，甚至直接为其同父异母之兄长，给赶出了家门，若是旁人接济很难度日。

想到了太子杨昭专门过问后，在去年的时候，打听到侄子侄女的情况，长孙炽即将之叫来家中安生。

躺在病榻之上，看着济济一堂的子嗣，长孙炽有千言万语，也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他之本人，实际已经能够感受到，其之时日无多，或是今夜，或是明日，皆有可能一命呜呼。

于死亡的惧怕之外，长孙炽更加忧心的，乃是长孙家的未来。

纵观他之几个子嗣，多无成器之属。便是嫡长子长孙无虑，也是空有一身文才，在朝中为一普通文官尚可，大智慧却无多少，以之振兴长孙氏，并以传承长孙家的辉煌很是艰难。之于幼子，长孙无傲，年纪尚小，但十岁看老，长孙炽也见之难成大器，于众子，多生无力之感。

却是当下寄宿于家中侄子，长孙无忌，不过十多岁，就表现除了卓越之才华。

前番便是皇太子杨昭到来，以之接见，也能对答如流，毫无惊慌之色，这让长孙炽觉之此子，将来必有作为！

而今次将子嗣叫来，长孙炽不仅仅是看看那般简单，而是想着在思维意识清醒之时，好以交代一些后事。

无论前朝，还是大隋之于天下，长孙家都属于绝对的名门望族。

家族荣辱之下，实际事关着每一个人的将来。

而长孙家之所以能一直繁荣下来，除了来自于先辈的荣誉照耀以外，还在于每个长孙家子嗣的努力。

至于未来，自然是舍内济济一堂的子侄辈。

待长子言之，人都到期，便是一些旁支之人也都到了以后，躺在棉被之上斜靠，半眯着眼，以养精神的长孙炽，这时候，才渐渐睁开了他的那双眼睛。

便是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长孙炽的这双眼睛，依旧充满了精芒。于旁人看去，更是以智慧无穷。

在长子的搀扶下，长孙炽渐渐坐直了身体，他的目光向厅舍内一望，便是看到了诸多熟悉的面孔，还有一些带着陌生的面孔。

且是于此时刻，整个厅舍之内，也都安静了下来。

因为长孙炽的地位和辈分摆在这里，亦无人敢有放肆之举，只是牢牢的盯着，时下已属回光返照的长孙家之顶梁柱。

而在深吸一口气后，长孙炽定了定神，这才缓缓开口，他之年迈，但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洪亮。

“汝等可知，我长孙家为何能屹立百年之久，便是于关陇世家门阀之内，也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吗？”

长孙炽之质问，于舍内众人的耳中回荡，很多人都露出了思索的模样。

在这等静默之下，却是长孙炽的次子，长孙无案出言道：“回父亲的话，我长孙家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因为有祖父，有父亲，还有叔伯之于天下之贡献，才得世人之于尊重，才有今日之地位！”

长孙无案的话语，并没有得到长孙炽的认可，他将目光，看望了其他人，是以等待，另有人站起，告诉他想要的答案一样。

而于实际上，长孙无案的答案，也正是厅舍内很多人的答案。

如果没有长孙家的这些人，那么他们自是没有今日之生活，长孙家又怎么会跻身于世家门阀之内，得以享受到个中之权力。甚至于，长孙家的人，不需要太多努力，于过往之间，只要家中长辈有人发话，就能以为官吏。

这要是出生在平民之于家中，那是绝对想象不到的事情。

但看长孙炽没有做认同之言，只有少部分人，以做另行之思考。另有着，则是想着，会不会此间之长孙家的长辈，有些病糊涂了，便是连此间之事，也分不清楚了。

长孙无忌迈开了脚步，正是有些犹豫间，注视到病榻上的伯父，忽然将目光驻足过来，他索性将步子，迈大了一些，并于族中兄弟间，脱颖而出，引得旁人纷纷侧眸。

这段时间内，长孙无忌因前番为长孙炽认可，行接待到来的皇太子杨昭一行人，早使得不少长孙家的同辈人，多以心生妒忌。

时下见之走出，很多人都是下意识的挑了挑眉，心切以念之，其之人又会说出什么话。

长孙无忌却是无视了这些人的目光，早在当日为伯父长孙炽嘱托之后，他即明白，自己同小妹，想要在长孙家继续过下去，光是一位的隐藏是不行的，必须表现出个人之能力，让长孙家的一应叔伯得以认可，于此间的日子才会好起来。

反之的话，那以后在长孙家会继续无立锥之地。

前番寄宿于他人家中的日子，长孙无忌并不希望有第二次。不过活于长孙家中，他更像凭借自己的双手，以及能力，引得相应之尊重。

就在昨日，皇太子杨昭见之后，问之是否愿意为吏，长孙无忌毫无犹豫的选择了愿意。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无论于家族，于朝中，机遇是多么的宝贵，而皇太子杨昭，或将是他长孙无忌的机遇，同样也是长孙家的机遇。

为何在父亲兵士，长孙家青黄不接的时候，伯父长孙炽选择再以出山，这正是为了家族，为了权力的延续。

故而，在伯父问出这个问题后，长孙无忌比旁人更以知晓，什么才是真正的答案，什么才是长孙家需要的答案。

且于此时，他主动站了出来，不仅是有回答伯父问题，旁人眼中他想出风头之因。更因之本人，想要借此机会，皆伯父长孙炽发问的机会，以叫醒那些装睡的人。

家族和国家，于大隋人心中，皆占据着重要的地位。

世家，正是一个大的家族的联合体，但在皇太子杨昭不断推行的新政之下，长孙无忌尽管年轻，但于内中的问题，看待的却是非常清楚。

在此中问题上，他同前岁往来长安，相识一场的李世民观点一致，那就是皇太子杨昭，其之于本人，瓦解世家之决心，不会因为时间的改变而发生变化。

从某些方面将，皇太子杨昭以为真正大智慧的人，他深刻认识到了大隋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身为世家之一员，长孙无忌，本应该反对此中之事，以维护作为世家的力量。

但于实际上，他比其他人更以了解，什么才是大势所趋。

世家之于影响力减弱，寒门之将来之崛起，才是！

至于伯父长孙炽真正想要的答案，实际也正是在这里面。

在旁人的目光之中，长孙炽扬起了头，向病榻上的长孙炽一礼，然后朗声道：“回伯父，侄儿以为，长孙家之所以能取得今日之地位，包括伯父在内的所有长孙氏人之努力，是一方面，另一重要方面，自是在于长孙家的审时度势。

换句话说，则是长孙家能够跟着大势去走。

在先帝成就霸业，结束纷乱的时候，长孙家及时跟来，才有了在大隋而今之地。

以此类推，即是将来，长孙家想要保持强大，和于朝野中的威望，即必须继续跟着大势去走！”

长孙炽原本正被长子扶着，在听到长孙无忌的这句话之后，他之整个人目光中出现了更多的光彩，且于喉咙之内，直接吼出了一个“好”字。

这么多年，熟悉长孙炽这位长辈之人，还从未见过其人，能有今夜这般高兴，可见的是，长孙无忌之话语，确确实实的说道了长孙炽的心坎里了。

厅舍之内，很多人不由得也开始思索起长孙无忌这句话之含义。作为世家子弟，读书自然不少，理解能力以为绝佳。

只是很多人在考虑之后，即能明白过来，原来长孙无忌的思维，与之大部分人，那是完全不再一个层次，一个高度之上。

其中之人，隐隐有些明白，长孙炽这位当前长孙家的顶梁柱，为何将之召集过来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且以想给长孙家的子侄们，予以告诫。

因为，能代表长孙家未来的，不是已经老去，或者说，是已经逝世的人，而是长孙家的年轻一代。

也只有这些人，才能重振长孙家之雄风，让长孙家的威势更上一层楼。

当然，另有一些考虑到其中诀窍的长孙家人，开始考虑起了长孙无忌所说的大势是什么？

是啊，之前之于大势，乃是帮助隋文帝，以平定江山，安定天下，那么，他们这一代的重任，又会是什么？

这个问题，实际上正以困扰着很多人。

长孙炽，其实也是有些好奇侄子长孙无忌，会口出何等之见解，他打起了精神，双眸望来，问道：“无忌，以你看来，那大隋当下的大势又是什么，我们长孙家又如何去接到这股东风？”

看到伯父长孙炽期待的目光，再以望之有些病态、显得苍白的脸，长孙无忌沉思片刻，道：“当今之大势，正是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殿下？！

很多人都对这个答案感到吃惊，莫不是让长孙家要义无反顾的去捧皇太子之臭脚。现在关陇世家之内，早就传疯了，皇太子杨昭，要对世家门阀赶尽杀绝。

这数年以来，皇太子杨昭遭遇的上百次刺杀，几乎每次外出巡视都能遇到，就直接说明了问题。

而每一次，都有一个活着几个家族倒台，多行以杀头。于此血淋淋之中，却是对于其中之事，屡禁不止，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是世家门阀要以对抗到底的节奏。

长孙家这两年来，虽然还属于世家之列，但因为同皇太子杨昭之间，多有跟随交集，只差一步就被关陇世家给割席了，若是完全以应之，那长孙家本与其他世家之间，其中之于微弱联系，恐也会将以断绝。

谁又愿意看到这一切的发生？

皇太子是厉害，以为大隋之储君，便是前番为世家进行有效之打击，但是在大多数的眼中，依然认为己方之世家门阀，才是真正的主导者，尤其以大家族中一些固执、看不清形势者，尤以为此！

作为年轻一辈，长孙无忌同李世民一样，都有着超越年龄的智慧，其中之深意，看的自然清楚一些。

而在说完皇太子殿下，这五个字之后，观察到舍内一群表兄弟之反应，再以看到伯父长孙炽时下，有些失望的目光。

长孙无忌心里也有些悲苦，让决心将本族中一些抱有侥幸心态的人以彻底击垮，明白当下之情形，早不是数年之情形。

皇太子杨昭是不像先帝杨坚那般，于世家尚能友好，以稳定朝局，亦不像皇帝杨广那般，发动北伐之战，又于短时间内开凿运河等大型工程，弄得百姓怨声载道……但是，其人却以更有效的办法，在不知不觉中，完成了对世家的釜底抽薪。

“侄子之所以说皇太子殿下，乃是大势。

但请我们长孙家的所有人，能够睁大眼睛，来看大隋，不仅是注目于长安，注目于关中，而是放眼大隋更广阔的天地，看看太子殿下做了什么？

又取得了什么？

这才是大势！

是太子的大势！

非我等世家门阀所能阻拦，乃是时代之于洪流。

最终的胜利者，不是我等世家门阀，甚至可能不会是太子，皇室，而是百姓！

大隋天下，之于万万计之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