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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悼念恩师

胡炎咽完嘴里的清粥,淡笑道:“不歇了,一晚上精神头已经回来了,我想去悼念一下我师父。”

为人子,生养哺育之恩不可忘。

为人徒,授业赐艺之情不可忘。

这就是孝。

没什么玄乎的,也半点都不高大尚,这是做人最起码的根,或者说是良心。

不论贫富,不论行当。

即便胡炎自己的情况特殊,当初拜师的那人,并不算真正的自己。

但赐艺的恩情,这是实实在在骗不了人的吧?

所以胡炎全认。

该当的责任不推脱,该尽的情分不含糊,没什么好犹豫的。

即便退一步,抛开师徒情分不讲,老侯爷也是一位,值得所有相声后辈悼念的大师。

不说他手艺能耐大小,也不论他官家地位高低,就冲新国初立时,老侯爷牵头,让相声浴火重生这份功劳,便当得起“大师”二字!

绝对的实至名归,没有半点水分。

如果没有他们,相声早就不存在了,自然也不可能有如今热闹红火。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要知道早年间的相声行当,可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艺人地位之低,甚至连窑姐都不如。

比如你今儿个唱堂会得了些赏钱,而你偏偏又喜欢钻风流场子。

那你去窑子里快活可以,但千万别让窑姐知道自己是说相声的,否则直接被人家嫌弃,瞧不起。

倘若遇上熟客,被人家识破了身份,那见了面就必须恭恭敬敬,低声下气地叫人家一声“姐姐”。

人家倘若心情好,便会还你一声:“死鬼。”

然后,嘿嘿嘿……

一直到立国前夕,当时的艺术界、文化界联合起来,对旧社会存在的百行百艺,进行通盘资料整理。

可上百学者当中,无一人研究相声。

堆满几屋子的文献资料,无一张纸上记录了相声。

凄惶低下如斯,由此可见一斑。

而立国后,相声却在短短的时间内,一跃成为百艺之首,荣登庙堂之上,一时风光无两。

天上、地下地位的转变,中间便绕不开老侯爷。

所以啊,你今天只要还吃着相声饭,就没有丝毫的理由,忘记这位已经逝去的“英雄”。

任何人都是。

“成,咱学点手艺不容易,您回来了是该去看看老先生,毕竟做人不能忘本。”郭德刚对此很认同,“您会开车吗,楼

下有车子。”

胡炎眼前闪过那两辆百万豪车,但也只能暗道一声可惜。

“开是会开,可我没去考过本儿。”

郭德刚边琢磨边开口:“我今天要去津城电视台录一档新节目,小海也得跟着去。”

津城台?

胡炎眼睛一缩。

郭德刚之后跟燕京台的决裂,可就是从他和津城台合作开始的。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

德芸社要想发展的更好,肯定不可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至少此事到目前为止,郭德刚做的没错。

不过,郭德刚对工作的拼命,还是让胡炎很佩服的。

昨晚自己拒绝了接风宴,今天他便安排好了工作。

果然,这个班主当得不容易。

不时,郭德刚又道:“要不我让芸平过来帮您开车,这孩子办事最牢靠。”

“没事儿,我坐地铁去。”胡炎想都没想的拒绝了。

咋回事儿?

又是栾芸平,绕不过去了吗?

胡炎刚一说完,王慧插话笑道:“费那事儿,我今天得闲,送完孩子,我带大炎去。”

……

……

“师爷,您也是打小练功呐?”

“师爷,您去过江西没?我老家就是那儿的。”

“师爷,您会唱戏吗?我师父就会唱,不过没我唱的好,可他总不承认,真拿他没办法。”

“……”

车上没有了郭德刚,陶洋彻底放飞自我。

知道胡炎是师爷,但半点不妨碍他缠着问东问西。

叽叽喳喳的活像只出笼的小鸟,丝毫看不出小时候受苦的痕迹。

这一切,恐怕还得归功于郭德刚和王慧的用心。

抚平伤痕最好的良药,除了一颗真心,还能有什么呢?

王慧确实把他当儿子待,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还不时从后视镜中扫上几眼,眼里满是宠溺。

反倒是郭奇林,依然腼腆得不像话。

想问,不问,听着,傻笑。

这家伙该不会心里真住着一个崔莺莺吧?胡炎突然想到。

很有可能。

郭奇林上的是普通中学,陶洋上的是艺校。

送完俩小上学,王慧问道:“大炎,咱现在去八宝山吗?”

坐在副驾驶的胡炎想了一下,道:“嫂子,咱先去东城吧。”

“成,听你的!”

王慧应声打方向盘,黑色的克莱斯勒漫步者渐渐汇入车流。

……

……

东城区的东四头条胡同。

一间三十来平米的小屋前,墙上嵌着“侯宝琳故居”的墙碑。

这里就是老侯爷人生最后几年的居所,也是“胡炎”当初拜师学艺的地方。

遗居挂牌“故居”,是在07年年底,也就是侯三爷追悼会后两三个月的事情。

胡炎没有赶上,也没人通知他,但他知道这回事。

可此刻,他看着铁门上的大锁,却有些傻眼。

王慧也很意外:“以前都是免费开放的啊,怎么还上锁了呢?”

胡炎想了一下,直接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这种名人故居,到底归哪里管,他不清楚,估计问了也只会得到个很复杂的答案。

但这房子的产权还是属于侯家的,侯家事找侯家人准没错。

三爷没了,不还有一个老二么?

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通。

另一头安静无比,估计老二还在睡觉。

胡炎客气道:“二哥,打扰您了,我是小胡,胡炎。”

“胡炎,哪个胡炎?”侯二声音有些含糊。

得,人家不记得自己了,不过胡炎并不气恼。

自从老侯爷去世之后,他本来也只跟三爷接触过,而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世间最锋利的东西,不是刀剑,而是……时间。

还有它抹不去的东西吗?

“二哥,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您父亲最晚收的小徒弟胡炎,在东四头条胡同跟着老先生学艺的那个小孩儿,您想起来了没?”

“噢~是小胡啊,找我什么事儿?”侯二悠长的“噢”完一声,直接问道。

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想起来,反正语气像这么回事儿。

胡炎道:“二哥,我昨儿刚回京,想着瞧瞧先生的故居,可到这里发现门是锁着的。”

“哦,那里之前遭过水,淹了大半条胡同,所以给关喽。”

胡炎心中恍然:“那二哥,您有钥匙吗?”

“钥匙有啊,你一个人在那儿?”

“俩人,跟王慧嫂子,能不能麻烦您帮我开下门呐?”

原本挺正常的沟通,到了这里,对面静音了好几秒钟。

“你跟郭德刚混一搭了?”侯二语气异样的问道。

胡炎一听,暗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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