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人的问题
老谭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在高中念书。
梦境很真实,一切都和上学时一样。教室、操场、老师、同学------
睡梦中,他的嘴角露出微笑,眼角沁出泪水。
他这是梦见什么了?是哭?还是笑------
坐在床边的雅茹怔愣着想。
雅茹下班后没急着回寝室,有点掂心老谭,熬了粥煮了几个鸡蛋,到凉菜间取了咸菜,打好包就奔公寓来了。
打开门见老谭正睡着,把带回来的吃食放到桌子上,先是用把屋地拖一遍,然后把老谭的脏衣服扔洗衣机里洗了,又收拾了一下衣柜。
她想把老谭喊起来,看他睡得香,又笑又流泪的,知道做了梦,只是不知梦到了什么会这样,折磨人。
看看表,快十点半了,心想不叫老谭了,先回去。
就在这时老谭醒了,确切地说是被尿憋醒了。
“你啥时候来的?”老谭惊讶的问。
“下班时来的。”雅茹笑着说,暂时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我去趟卫生间。”老谭赶紧去撒尿。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饭桌上摆着的吃食,笑了。对雅茹说:“正有点饿了,还行思出去吃点呢。”
“估计你喝酒的时候没咋吃啥。”雅茹笑道,然后说:“你再不醒我就回去了。”
老谭在饭桌前坐下,喝了口粥,问:“晚上忙吧?”
“忙,周六能不忙吗?”雅茹说。
“没啥事吧?”
“啥事没有。”
“你也吃点儿。”
雅茹喝了口粥,夹了咸菜扔进嘴里。
“以后你这酒少喝,去年吐血打吊瓶忘了?就是喝酒喝的。再说你现在血压高,根本不能喝酒。”雅茹说。
“那你说咋整,咱们请客,总不能叫人家自己喝吧。”老谭无奈地说。
“少喝,别喝这多,我就不信你说有高血压人家还叫你喝?把嘴灌呀?”
老谭笑了,把一个鸡蛋吃完,说:“都知道我能喝酒,不好意思不喝。”
“还是自己想喝------看我爸没,成天介儿胃疼,药不离身,都是喝酒喝的,说不听,一不疼了就把酒壶捡起来,还喝。”雅茹说。
“好酒的不进茶坊。”
“哼!不用你喝,喝出毛病就老实了。”
俩人吃过饭,雅茹把碗筷收拾下去。
老谭习惯性的点上根烟,雅茹在厨房收拾一会儿出来,看老谭抽烟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进卫生间洗了把手,照照镜子,把头发简单的拢了拢,出来对老谭说:“我回去了。”
“坐一会儿,忙啥?”老谭说。
“都几点了,明天还得上班。”雅茹说。
“睡一觉精神了,唠十块钱的,一会儿我送你。”
雅茹笑,心想回去那些小服务员也不睡觉,吵吵闹闹的,坐一会儿也行。
俩人坐进沙发,一头一个。老谭想起冰箱里还有苹果,起身拿了一个洗了,出来递给雅茹。雅茹接过咬了一口。
“羊肉卷切丁挺费劲儿,看来得每台切丁机了。”老谭说。
“还行,煮饺子大哥有时帮我切,能忙过来。”雅茹说。
说到工作雅茹有点闹心。
饺子间八个人,她是老大,一个小弟,五个饺子工和一个煮饺子大哥。
饺子面得提前和,所以每天得有人上早班。从省城来的三个女工没事,都能接受,轮到自己上早班的时候都能按时到岗,把饺子面和好,然后下剂子做准备工作。
早上班自然早下班,早班人员晚上七点半下班。这时候是饺子间最忙的时候,省城来的三个女工基本上不着急走,帮着忙到八点才下班。
本地的两名女工不这样,一开始不接受上早班,说早上要给孩子做饭,来不了。厨师长杨志军也没惯脾气,直接说上不了早班就下岗,找能上的。
两个女工看厨师长这么说了,合计这里的工资比别的地方高,待遇比别的地方好,也勉强接受了。但气人的是到下班时间一分钟都不等,不管忙成啥样,抬腿就走,毫不客气。
还有,饺子馆在下午两点到五点这段时间需要留值班的,防备客人加菜、加饺子,或者是给蔡加热,有时也会有客人进店吃饭,方便接待。
关于值班这事两个本地女工也不愿意,为此雅茹说过俩人,这俩人说在别的饭店都是到点下班,没有加班的,加班得给加班费。并且很不客气的说整个呼市都没有下午两点到五点营业的饭店,这里倒好,还营业,还得值班,要不是看钱的面子早就不干了。
给雅茹噎的够呛,心想饺子工不好招,先凑合用吧。
老谭对饺子的要求很严。拿饺子面来说,一斤面加多少水,放几克盐,加多少蛋黄素和大油都有严格要求,马虎不得。
和好的饺子面上压面机溜多长时间,醒多长时间,一个剂子多少克,包的时候打多少克饺子馅,都有标准,要求饺子工严格遵守。
饺子工用的是两头尖的擀面杖,双手擀,擀出的皮肚厚边薄,打完馅子厚肚撑薄,薄边捏在一起的厚度和饺子肚一样,煮出来的饺子成熟度一致,口感好。
另外俩手擀皮速度也快,成手饺子工一次性最少擀六个皮,能供四个人包。
开业之前一共招来六个饺子工,雅茹带着练习和面擀皮。
当天就跑了两个,主要是不习惯用两头尖擀面杖双手擀皮,干不了。
三天后又走了三个,也都是用不惯两头尖擀面杖,并对和面下剂子的标准适应不了,以前都是按着自己的习惯干,没人约束,现在有了约束觉着不自在。
后来又招上三人,走了俩留下一个。
两个本地女工没走的主要原因是工资问题。这里每个月两千五,比别的饭店高三百。每个月三天带薪休息,三百块钱满勤奖,还有工分跟着,很吸引人。
但俩人干活确实不咋地,态度不好不说效率还低,别人擀皮都是一次性四个,有时六个。她俩一直是不紧不慢的两个,并说是最大能力了。
这些情况老谭都知道,想把饺子工都从省城调,但显然不现实。现在学面点的女孩子少,省城也缺饺子工,来的三个女工是忠清和王红做了很大工作,要不然不来。
在本地招确实费劲儿。
费劲儿也得招呀,不能没人包饺子。以后开分店需要的饺子工更多,这问题得提前解决。
“本地的两个饺子工也不是懒,可能这地方人都这样。杨志军说配菜的两个砧板也是到点就走,一轮到值班就不愿意,有时候还骂骂咧咧的。”雅茹说。
“嗯------”老谭深思着,过了一会儿说:“等开资的时候估计能有改变,咱家的工资不低,把满勤奖算上超别的饭店有五百块钱,等拿到钱了,看钱的面子也得好好干。”
“主要是没压力,觉着不用她们咱们不好找人,拿一把。另外咱家生意好,活多,比别人家累,一看这生意都不爱来。”雅茹说。
老谭咂了下嘴,说:“是这情况,咱家上班就没闲着时候,抽根烟的功夫都没有。在别人家能抽根烟扯扯蛋------”
“咱家是累,但挣的多,也学东西呀。就说那两个饺子工吧,不在咱家干的话出去找活,别的老板肯定爱用。她俩来的时候啥样?现在啥样?出去都能当小组长。”雅茹说。
“嗯,咱家是锻炼人,学手艺的地方------但这人员问题得解决------”老谭有些犯愁。
“不行从老家那边找,老家人干活实在,还认干。”雅茹说。
雅茹提醒了老谭,不禁眼前一亮,使劲儿的在大腿上拍了一下。
“对呀,从老家找!”
“咱家那边小姑娘小小子不好找,现在也没几个出来打工的,家庭条件都好。像咱们这么大的,还有比咱们岁数大的,大部分在家闲着。我老叔和我老婶,给他家我小弟结完婚就分家另过了,地大部分给了儿子媳妇,就那样儿媳妇还不乐意呢。
过年的时候我回家,跟我说要是有啥合适活给联系联系,想出来挣点儿,要不然连个零花钱都没有。跟儿子要倒是给,还有儿媳妇呢,儿媳妇不愿意呀。”雅茹说。
“都那样,现在有几个好儿媳妇?两个老的能养五个小的,五个小的养不了两个老的------”老谭说:“我家那边农业户还行,日子好过,家家都不错。等工业户不行,矿山黄了,不出煤,大部分人下岗。
我家后山就是煤矿,我在家的时候矿山还行,效益不错,还建了热电厂。现在地底下煤没了,电厂也黄了。听我五姐说挺多矿上工人到农忙的时候都四处给人家种地打工,一天八十块钱,中午管一炖饭,也够恓惶的。”
“哎,我家那边也这样,九河门煤窑黄不少,下岗人有的是,有能耐的做买卖,没能耐的打工。现在那乱,没听那顺口溜吗:一进九河门,如进乱营群,男的偷盗,女的卖淫。”雅茹说。
俩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人呀,无论走多远,有多大能耐,对家乡的感情不会变。
当外面的人回头看家乡现实存在的困难时,心都不好受。虽然不能为家乡做出什么改变和贡献,但想要出份力的念头还会有的,虽然这份力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