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咄咄逼人

落叶归根，此乃孝道。平安候挽留了几句，见归烬执意要走，也只得放行。

归家父子并非卖于侯府的下人，严格来说应该是门客。平安候喜爱归父的厨艺，便雇佣了人家，如今归烬想走，也用不着什么手续，只要知会一声，征得雇主同意也就是了。

看着归烬小小的背影离开侯府，平安候长叹一声，他又看了看自己儿子，不由摇了摇头。被别人当了刀使还犹自未知，看来还是欠缺打磨啊。

话说归烬那边离了侯府，见天色已晚，便去客栈要了个房间休息。第二天一早他动身准备出城。一方面是因为天早凉爽，适合赶路，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手头钱财不多，京中房贵，实在经不起他随意浪费。

虽然平安候对归父多有赏赐，但归父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厨痴，所得钱财大部分都用来购买食材研制新菜，留给归烬的钱财当真没剩下几个。

归烬一路行来，周围人群无不对他指指点点，待路过城门一处酒楼时，归烬突然听到上方有人喊他。

归烬抬头一看，见是一个青年男子，正是楠嫣的哥哥楠陆，他满面春光，甚为得意，旁边都是一些知名老饕，连小侯爷赵朗也在其中。

楠陆见归烬看来，假意说道：“归烬，我这酒楼今天开张，不如你给个薄面上来坐坐，也好尝尝正宗的楠家菜是什么滋味？”

归烬可没有把脸送上去给人家打的习惯，当即拱了拱手，面无表情说道：“多谢邀请，但我还要赶路，就不叨扰了。祝你生意兴隆，开张大吉！”他说完就走，既不生气，也不嫉妒，只是平平淡淡。

但他越是平淡，楠陆就越是不满，眼见归烬要走，他又在身后叫道：“归烬，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但你比厨输给了我妹妹，那楠家菜谱上的菜你今后是不能再做了，听到没！”

归烬本无意跟他纠缠，因为他认为打口水战费时费力，有这时间还不如锻炼厨艺，提高自己的实力。可听到楠陆如此说，他却是不打算再忍了。拿自己说事没关系，但自己父亲的心血却由不得他们肆意霸占，如今人多嘴杂，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才行！

想到这里，归烬当即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酒楼二层说道：“楠家菜谱？我看未必吧！不知楠嫣可在？”

楠嫣不愿示弱，立刻站了出来：“我在。”

“你在就好。”归烬说道：“我问你，我给你的菜谱你可看过？”

楠嫣点头：“自然看过。”

“那我再问你，那菜谱前二十六页纸张老旧，边角泛黄，而后八十七页纸张却是崭新，这是为何？”

众人也是一阵好奇，纷纷看向楠嫣，而楠嫣却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答不上来吗？那我来替你回答。”归烬看向众人说道：“这是因为后面八十七页全是我爹研究的新菜色，皆是为了弥补楠家菜的不足和缺失。想我爹从业二十余年，期间创新菜肴数百道，改善技法数十种，这才让楠家菜名扬京城。如今京城酒楼最受欢迎的那几道菜，哪样不是我爹后来所制？现在你们一句话就把我爹的成就揽在了自己身上，还不准我这个当儿子的烹制，可真是拉的下脸！”

众人大哗，楠嫣满脸通红，双眼噙泪，而楠陆则连忙反驳：“你说是就是吗？谁能作证？”

“我能！”一位厨师打扮的中年人突然开口说道：“别的不说，那道红烧鹿筋就是我和老归一同研制的，当时野鹿杀了好几头，我都快放弃了，是老归锲而不舍，自个往里又添了大量钱财，这才成功。事后他也是仗义，将菜谱传授于我，可不像今天某人，竟是霸道的不让人家儿子做亲爹研制的菜！”

楠陆气的咬牙，狠声说道：“刘师傅，大家都是京城酒楼圈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您说的过了吧？”

刘师傅却哼了一声：“老刘就是这个脾气，一向都是对事不对人。我说句公道话而已，难道还有错了？”

众人纷纷附和，又有几位老饕叫道：“还有那道干炸鱼翅，我亲眼看你爹研制的，鱼翅烧废了两车，这才成功！”

“还有那道胭脂鹅脯，也是你爹研制的！”

“还有鸡髓笋……”

“水晶肴肉也是……”

“别忘了那道腊味合蒸……”

数名老饕接连又报了几道菜名，证实是归父后来研制，刘师傅向归烬说道：“归家小子，你们师门之事我不便插手，你老爹的人品我也不敢妄论。但我却知道，菜谱可以偷，可这厨艺绝偷不来！你爹能在这京城立足凭借的从来不是一本菜谱，而是在烟熏火燎里练出来的真本事！”

归烬认认真真向众人作了一揖：“各位仗义直言，归烬感激不尽。我爹厨艺有口皆碑，不用多说。至于他的人品，看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诸位长辈心里自然也有一杆秤在！”

楠陆看形势大变，心中愤恨不已，可众怒难犯，他也不敢放肆，只是在心中把气恼，恨不得生吞了归烬。

而归烬向众人说完，又向楠陆说道：“我爹为师爷尽孝，得了菜谱，你却说我爹是暗中偷盗。如今你我长辈皆是不在，其中是非对错早就难以分辨，再纠缠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归还了菜谱与金刀，全当报答师爷对我爹的教导之恩，菜谱上的菜我可以不做，但也请你们留些口德，不要再污蔑我爹的人品和厨艺，更不要否认他对楠家菜的付出和贡献，没有他，就没有人人称颂的楠家菜！我爹对得起师爷，对得起楠家，就算是下了黄泉，他也不怕！”

说完，归烬向众人拱手，转身向城门走去，看着他挺直的脊梁，众人无不钦佩，反而是看向楠家兄妹，多了几分不屑和轻视。

但不管归烬说了什么，楠家酒楼还是如常的开业了。虽然走了不少宾客，没达到预料之中的效果，但楠陆相信，凭借自己来自现代的管理营销手段，用不了多久，他定能彻底占领京城的餐饮业，让楠家酒楼成为遍布全国的第一酒楼！

楠嫣红着眼圈，想要寻找赵乾安慰，不料赵乾却径自走了，理也没理她，让她分外尴尬。

走出酒楼，小侯爷赵乾对长随说道：“拿几张银票，送去给归烬。”

“是！”

长随应了一声，但一会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银票，无奈说道：“小侯爷，归烬说他谢您好意，但无功不受禄，不收您的银票。”

赵乾叹息一声：“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不收就不收吧，这事总是我对不住他，将来想办法补偿就是。”

接着赵乾回到侯府，平安候早就在等他了。见儿子进来，平安候放下茶盏，说道：“知道吗？你幼时挑食，是归烬的父亲煞费苦心，为你做出了可口佳肴，才让你能顺心吃饭。”

赵乾面露惭愧，躬身说道：“儿子知错了。”

“知错就好。”平安候点了点头：“去受罚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