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没钱汉子难
再说楚辞这边,他既和陆掌柜谈好题集之事,便放下心中大石。他回到张府,看见张文海正伏案苦读,时不时还捶一把酸痛的脖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时既然说了回来之后要教张文海打五禽戏,那就不应该食言。楚辞让张文海鸡鸣时分起床,到他的院子里来。
正所谓“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张文海自然不会起不来。反而是楚辞,等张文海敲门后,他才打着呵欠打开门。
“你穿这么厚干什么?脱了脱了。”楚辞一看,这张文海穿着几件棉服,外面披着一件狐裘大衣,手上还捧着一个小手炉。
“这……可如今外面寒气逼人,将衣裳脱了,受风寒怎么办?”张文海表示不太想脱。
“那你还学不学了?这戏叫做五禽戏,有强身健体之功效。打着五禽戏时,身体里会散发一股热量,将你体内的汗液逼出,到时候衣服太多排不出去,这才会受风寒。”楚辞板着脸,一副说教的样子,张文海马上怵了,手脚利落地把自己扒得只剩中衣。
“呃,也不必穿这么少,把这件长衫穿上吧。”楚辞扔给他一件外衣,让他穿上。
张文海接过又飞快地往身上套,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受到了冷空气的毒打。
楚辞让张文海跟着他做热身动作,摆摆手臂踢踢腿,转转脖子扭扭腰,看起来十分像幼儿园阿姨在带小朋友做早操。
张文海跟着做这些怪异的动作,时间长了,居然也觉得没那么冷了。
“好了,咱们出去吧。”楚辞打开门,一阵寒风迎面而来,两人齐齐打了个哆嗦,但为了不在对方面前丢脸,还是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这东西靠的是悟性,我不会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教你,你直接跟着我打,时间长了就会了,最要紧的是模仿到位。”当初楚辞学时,那老头也是自己打自己的。
“是。”张文海又有些紧张了。
楚辞站在前方,动作如行云流水,看上去十分美观,张文海尤如蹒跚学步的小孩子一样,笨拙地跟着比划。但渐渐的,他似乎也体会到了其中的奥义,动作越做越好了……
到吃早餐时,张文海都还有点小兴奋,他对楚辞说:“楚兄,明日我还去找你,你再教我打那个五禽戏,我觉得打完身体都更加舒畅了。”
你以为修仙呢吗?楚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他平常不大动弹,今日突然适量运动了一会,将身上那些僵硬的部位放松了,才会觉得舒畅。
饭毕,二人来到书房。
楚辞翻了一下学习计划,发现该学九章了。对古代文人来说,数学好像挺难的。幸好出的题也更加简单,楚辞粗略地过了一遍记忆,发现大概也就是小学五六年级的水平。
“张兄可会背九九表?”
“会的,家父曾经教过,但我已有多年未曾背诵。”在张家还没有机会科举前,张父是把他当未来的商人培养的。后来去了书院,因为他其他方面都比别人要差一点,所以在那些方面花的功夫更多。
县试里虽然也有九章题,但基本上都是先生平时讲过的,只需将题目背下来即可。
“那行,我现在出几道题,你把它做出来。”楚辞在纸上写了二十道口算题,把它递给了张文海。
张文海接过后,看着题目很老实地开始背诵。他背的是小九九表,从九九八十一起,背到二二如四止,背出一题,填上答案,下一题又是这样,循环往复,直到做完为止。
看来古代还真不重视数学,好像除了专门的技术人才之外,其他人对于数学都是一知半解的。在前朝时,甚至算学根本就不列入科举项,还是本朝□□硬加上去的,当时也让很多读书人发出“一道九章毁我半生所学”的感慨。
如今经过了这么多年,大家也渐渐体会到了算学的好处。往日一个账房先生就可以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现在只要上过学的,基本上都学过一点《九章》,《五曹》,《孙子》之类的算学著作,由于《九章》普及最广,人们习惯将科举中的算学称为九章。
趁着张文海做题的功夫,楚辞将现代的大九九表默了出来。这样背更加符合数学规律,也让大家更容易记忆,毕竟现代二年级的小学生也能背得滚瓜烂熟。
张文海好不容易做好了题,交给楚辞之后他只看了一眼,就用朱笔打了个大勾,然后将那张纸推到一边。
“楚兄,你好像……还没有检查吧?”张文海忍不住提醒道。
“检查完了,全都对,写得不错。”楚辞以为他想要表扬,于是大方地夸奖了他两句。
“可你只看了一眼……”张文海抑郁了,他再次感到神童和普通人之间的一道天堑。
“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快?”楚辞挑了挑眉毛。
“还望楚兄不吝赐教。”
“简单,你把这个读十遍,然后背十遍再过来。”楚辞拎出刚刚的那张纸递给他。
张文海拿着纸坐在位置上摇头晃脑,初时他觉得有些别扭,楚辞给的是倒背的版本,他顺着背时尚且不熟,倒着背能有用吗?
楚辞一边听着他读书,一边翻阅手旁的几本书,要想他的题集能卖出好价钱,那么就得趁早将其出出来。县试在二月十二,今天已经是十一月二十了。
古代的印刷技术比之现代来说多有不及,所以楚辞必须提前两个月的时间将稿件交到书坊,才有可能在二月份上市,赶在县试之前大赚一笔。
那么,他还有差不多二十天的时间可以出题集。贴经墨义之类的基础题得多出一些,九章算术尽量往简单出,但是为了确保出书者的水平,中间还是得夹杂几道比较难的题目才行。
诗要限韵,这个他得多搜集韵脚,杂文从书中出,最好又能贴近时事的最好。这些都是这二十多天要解决的事情。
对了,还有参考答案。一本没有参考答案的练习题不是好的练习题,看来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啊。
但是不做不行,楚辞想趁着梅雨季来临之前,将家中的屋子维修一下,最好能推倒重做。那屋子破烂不堪,已经住了楚家四代人了,还是楚辞爷爷年轻时修的,现在说它是危房也不为过。
楚辞从原主记忆里看到,往年梅雨季节时,楚家的屋顶上都会漏雨下来,几乎到处都得摆着碗或盆来接水。
到了天晴时,楚父和楚广两人就要晒泥草糊到屋顶上,每每保持几天,就会被雨水再次冲垮,屋里又响起了“叮叮咚咚”的交响乐。
楚辞这次回家,听那些老人闲聊,都说明年的雨水会比今年还要多。若还是放任不管,恐怕到时房屋被雨水冲塌也不是不可能的。
家里的田地也要买一些回来,单单只靠楚广去做散工,根本就养不活一家几口人。即使他能赚一些钱,家里也会省吃俭用,存着给他进学用。
前两天在家时,楚辞发现,家里的白米自他上次走后根本就没有动过,反而另一口缸里的糙米已经去了一小半。买来的白米太贵了,他们舍不得吃,但若是家里种了,吃起来也许就会更大方一点。
一亩水田大约十二两左右,因为地处南方,所以种植水稻者众多,水田买卖有价无市,遇到地理位置好一点的,恐怕能抬到十三四两。旱地的价格就要便宜一点,大约在十两银子左右。
楚辞本想买荒地自己开垦,可是在这山林众多的南方,能开荒的地界基本都被开垦出来了,再想买,恐怕只能去买山地了。
山地贫瘠,施肥不便,而且小动物很多,无论种什么下去,恐怕种子都要被挖出来吃掉。
唉,世间之事就是这么烦人。不想还好,一想哪哪都是事!怪不得古人会说: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但这世上,终究还是庸人更多些的……
楚辞叹了口气,将脑海中的念头慢慢清出去,专心致志地出起题来。
这边张文海正背的起劲,忽然听见楚辞一声叹气,心中敏感地认为楚辞是在叹他背得慢,嘴里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张文海到底是成年人,背了这么多遍之后再拿到楚辞那里抽查,就不需要做一题背一遍了。
楚辞见他学得快,又拿纸出来,出了一道应用题给他做。县试一共三道应用题,答出两道就能过关。
这道题为:今有两稚童,一者名曰小明,一者名曰小刚,小明乃善行者,能行一百步,小刚者不善行,只行六十步。今不善行者先行一百步,小明追之。问:几何步及之?
翻译过来,就是现代著名的追赶问题了。问的是两个人走路,快的每分钟走一百步,慢的每分钟六十步,问慢的人先走一百步,快的人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他。
叫小明和小刚自然是楚辞的恶趣味了。这两个小东西折磨了一代又一代的小学生,也该让古代书生感受一下他们的魅力了。
张文海拿到题目之后,便抽了一张纸出来,直接在纸上画了许多小竖,表示他们走的步数,口里还在默默地数数。
楚辞随便看了他一眼,顿时忍俊不禁,好嘛,对于不理解的人来说,最笨的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