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饥荒记 第18节

穷则思变，今天大队长终于又开了一次全村会议。上一次会议让全村的米缸全面处在贫困阶级。所以一听到又要开会议了，村民们恨不得缝上大队长陈国忠的嘴巴。

“咳咳，人都来了吧？”大队长陈国忠心虚地看着底下的父老乡亲。

一片安静，全村人民静静地看着大队长表演。

“大家准备准备，趁着农闲，后天进行为期七天的秋猎。”没办法，在家被家里人天天用着吃人的眼光看着，他不得不思考自身的生命安全问题。

怎么都没动静啊？算了还是早点说完，早点解散。

“后天一早六点，就在后山山脚集合。能带的工具都带上，男人狩猎，其他人要去的话就在外围自由活动。”大队长陈国忠说完就跳下桌子，搬走桌子走人了。

才离开一会儿，身后就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呼～他还以为乡亲们都准备以沉默代表反对，看来这次他下的决定是正确的。

希望这次能够逮到什么大猎物来，最好可以铲平野猪一族。野鸡野兔什么的，更不用说了，有多少算多少。

梨花此刻正在大堂听着家里的最高掌舵人陈贵的演讲。

“建国，建党，建设，建民，你们四人今天把菜刀，砍刀，锄头都磨锋利了。四个儿媳妇，你们把绳子找出来，有磨损的地方弄好。还有把他们的鞋子补结实了。家里的男娃女娃统统都带上篮子，去山上找找看有没有吃的。这次全村总动员，动作稍微慢一步，今年的冬天是吃稀的还是稠的，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该怎么办想必大家都清楚了。

“爸，我们知道了。”大伯建国率先响应。

“爷爷，我都听你的。”国强哥不甘人后道。

而后大家都反应过来，纷纷附和。

全村开完会后，乡亲们回去都在各自做着准备。

后天一到，全村男女老少都汇集在后山脚下。

“有经验的打猎老手，前头带路。大家注意安全。女人孩子老人不要靠近山里头，时刻注意安全。出发！”大队长意气风发地喊道。希望这次能打到大猎物，不然今年可是更难过了。

梨花心惊胆战地看着全村的老人女人孩子，希望他们没有发现他们姐弟俩的养殖基地。

阿弥陀佛，但愿当初她找的这个地方够隐秘，不然他们娘仨的吃肉生涯将彻底结束。

“姐姐，蜗牛会不会被发现？”弟弟国兴小小声地问道。

看到弟弟小心翼翼又害怕担忧的神情，梨花很难受，“不会的，蜗牛那里很安全。他们不会发现的。”

“嗯！”听到梨花姐姐的保证，国兴终于放心地笑了。

梨花其实也很担心，不过担心也没办法。万一被发现，她也就当做造福广大劳动人民好了。大不了，大不了吃肉事业东山再起，重新起步。

第一天，开头想法很美好，结局很悲惨。除了几只野鸡野兔的，汉子们并没有什么大收获。倒是女人孩子老人捡了不少吃的。

接下来的几天，最幸运的是养殖基地还未被发现。果然是不枉费她苦心积虑，费尽心思找的风水宝地。

眼看着七天的秋猎，都快要结束了。皇天不负有心人，汉子们终于打到一头野猪了。

秋猎第五天，梨花正式喝上一碗肉汤。僧多肉少，一头野猪分下来，每家每户也没有多少。但好歹这个时候，能吃到一口肉，哪怕只是肉汤。这已经是万分幸福的一件事了。

李春花爱惜地抚摸着眼前的这块瘦多肥少的野猪肉。有多久没摸到肉了，她真的想不起来了。

这块肉，她要亲自腌制，保证每块肉的肌理都有盐分的存在。这样才能存放得更久。

现在家里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野猪肉今天就割十分之一下去。晚饭煮的咕噜汤里面加这么一块小小的肉，味道就已经很好了。

其实就这么小小的两指头肉，李春花心都疼得受不了。可她也要考虑家里头那么多人的感受，总不能家家户户在做肉吃，他们家还是咕噜汤。这有点说不过去了。

当然村里的各家各户也不止李春花这么想，这么做的。更有甚者，连块肉影都不让家里的孩子看到。

而最坏的一种情况就是：家里人口多的，条件差的，决定冒着被抓的危险，趁着天黑连夜去镇上看能不能换来更多的粗粮。

梨花其实也清楚地明白，村里每天上演的菜刀锄头斗。但是她选择了装聋作哑，与其每天看着这些让人揪心憋屈的事情，不如多跑几趟山。哪怕只是挖到一根野菜，也是好的。

既然都穿到了这个年代，也没什么好说的。唯有努力生存，做好自己。

人这一生生命太过短暂，要懂得对自己好。尤其生而为女，本来在这世间就不容易。

梨花特别喜欢清代诗人，袁枚的这首诗。《苔》：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亦学牡丹开。

她也希望自己即便深处逆境，也能开出自己独有的芬芳。

由于一头野猪的鼓励，村里的汉子们都疯了。他们一反前几天的垂头丧气，各个像打了激素似的，眼似雷达地找野猪。

因为据村里以前的杀猪汉子说，这头野猪是母猪。有母的，公的还远吗？

也许是幸运女神怜悯，终于在最后一天秋猎，汉子们又打到一只野猪了。

这次是公哒～

全村就像过年似的，不，比过年还热闹。

只是因为一两斤肉而已，乡亲们的精神面貌就焕然一新。好似有了新的希望。

今年过年，还是只姑父一个人过来。现在形式更加严峻了。姑父连拜年礼都不敢带了。

“爸妈，现在外头带东西真是太不安全了。家里人都商量好了，稳妥起见还是给粮票。”建军掏出怀里的粮票放到了桌上。

“建军，现在家家户户都这么困难。这粮票你拿回去，我们不要。”陈贵拿起桌上的粮票直接塞到建军的手上。

“爸，你放心。好歹家里头有三个吃商品粮的，家里人口又少，不用担心。爸，你也别跟我客气，现在困难时期，别饿着孩子们。”建军想着过来的时候，饿得只剩下骨头的孩子们，心里不好受道。

陈贵沉默了好一会儿，想着家里头的孩子，就再也矫情不下去了。都成这样了，还要什么面子。总归以后亲家有什么事儿，他老陈家就是拼个你死我活也要帮忙。

“建军，爸也不跟你客气了。”陈贵最终还是收下了粮票。

“爸，两家人别说客气话了。还得感谢爸把红红嫁给我，不然哪来家里的三个臭小子。”建军笑道。

“建军，中午吃了饭再走。”看着两爷们终于说好了事儿，李春花开口问道。

“不了，家里人都在等着我回去吃饭。”非常时期，还是别给岳丈家添负担了。

“怎么能不留下吃饭呢，这可不行。”李春花还想多问问红红的情况。况且哪有女婿上门拜年来了，饭都没吃就走人了，这不是戳脊梁嘛。

“妈，真不用。”建军连忙摆手拒绝道。

“建军，听话！你今儿个不吃饭了再走，爸要生气了。”陈贵佯装不高兴道。

“爸……”建军只能无奈地答应了。

“建军，你跟你爸好好说会儿话，我给你们俩亲自下厨去。”李春花嘴角带笑道。

等岳母离开了，建军突然想起四个大舅哥来，于是不解道，“爸，我来了这么会儿了。怎么没看到大舅哥他们？”

“呵呵呵，他们出工去了。没事，咱们接着聊。”当然不能告诉女婿，是你岳母不让他们回来。不然几个儿子坐在一起会吃垮家里的粮食的。

“这样啊，看来只有下次再跟大舅哥他们聊聊天了。”建军脑子一转，也想到了关键之处。

“建军，外面的形式还有多久才能结束？”陈贵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儿。

“爸，你是不知道外头的真正情况。咱们这里还算不错的，有些地方，你都不敢想象。我爸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总之，爸，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存好粮食。不要借粮，就是再好的亲戚都不要。”建军皱眉道。

岳丈家的孩子太多了，平时他家总羡慕。可现在这时候真说不清是担忧还是羡慕了。

“嗯，建军这点我明白的。”也是经过艰苦岁月的人了，这点陈贵一直都很清楚。人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顾着自家先。

“建军，亲家公，亲家母最近怎么样了？还有红红孩子他们还好吧？”陈贵这时候才想起问候周家人和自家女儿三个外孙来。

“爸，我爸妈身体一直都很好。红红和孩子们也很好，尤其小盛长得可快了。”建军只要一想到自家的小儿子来，就眉开眼笑道。

“呵呵呵，那就好那就好。”陈贵乐呵呵道。

接下来两个爷们谈天说地，聊得甚是开心。

李春花到了厨房，拿出钥匙打开橱柜，把早已准备好的腌肉，腌鸡拿出来。

女婿来了，可得上好菜，才对得起那粮票。李春花唤来大儿媳周小花过来打下手。其他人，早就被她遣出门了。

做好了萝卜炒肉，蘑菇鸡汤，香油拌野菜，还有一锅白米饭。李春花就端上去了。

建军看着桌上的菜，饭，心里头知道岳丈家是下了本，待他极好了。

李春花没上桌吃饭，那么点吃的，她都不知道两人够不够。万一要是有剩的，到时都参到咕噜汤里。也算是过年吃顿好的了。

现在她还有着忙的，得再看看还有没有送得出手的东西。

家里的那只母鸡，她早已绑起来了。现在可养不起它了，所幸送给亲家，又有面子。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十五个鸡蛋也一起送了。

二儿子建党狗屎运套到的兔子加进去。自留地种的白萝卜也添上，再就不知道有什么可送了。哦，还有两斤腌肉差点忘了。

这些应该也够了，这年头这份礼也算重了。他们家现在缺的就是粮票，如今有钱都买不了吃的。

“爸妈，你们别送了。” 建军在院门口婉拒岳父岳母相送。

“那我们就不送了。这东西，你带回去给亲家尝尝鲜。”李春花说着就把地上的两个小麻袋递给女婿。

建军看着其中还有一个在动的麻袋，连忙拒绝了，“妈，这礼太重了。我不收，你快拿回去。”

“建军，有来有往。你这样，我们也不收你带的东西了。”陈贵在一旁板着脸道。

“爸！”建军真是奈何不了岳丈家的好意了。这也是他爸妈对于他虽然娶了农村姑娘红红，但也从没看轻过红红的原因。岳丈家会做人！

“好了，都别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建军，东西太打眼了。我让你几个舅哥送送你。”李春花看了看时辰，催促道。

嚯！建军转头就看到已经站在门外的四个憨笑着的大舅哥，人手一把锄头。

“谢谢妈，就是辛苦大舅哥们了。”建军不好意思道。他来的时候是一个人骑自行车过来的，现在有四个大舅哥们送，路上热闹多了。

“农家汉子，这点苦算啥。你也别走路，就骑自行车慢点。他们跟得上。”这女婿的身体走那么三小时的路，够呛。

“对啊，妹夫，你就听我妈的。我们走路习惯了。”大伯建国第一个表态道。其他三个人也纷纷开口支持他妈的想法。

“那行，我就不客气了。”建军也想到自己的身板，点头同意了。

“路上小心。帮我们跟亲家问声好。建军，红红要是脾气不好，你多担当点。”都要走了，李春花还是不放心地多说了两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妈，你放心。红红很好，我们全家都喜欢她。”生了三个男娃，他妈都要把红红供起来了。

“诶，路上注意点。”李春花脸上满是笑容。一个女人，还是有儿子才有底气。要是儿子多了，说话更有分量了。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可以说是一个女人的悲哀。即便就是现代，也不乏有这种思想的存在。希望姑娘们能爱惜自己，对自己好点。

这一路上因为有四大金刚的互送，建军安心了不少。等到了地儿，他让四个大舅哥进去喝口水，他们都拒绝了。

不说陈家四大金刚连忙趁着天未黑赶回家去，就说周家两口子看到亲家送的礼，脸上的满意了。

而爱红看到爸妈送的重礼，不仅感到有面子，在周家更立得住脚。更是深深地感受到了爸妈的一片爱女之心。霎时眼眶就红了……

因为今天姑父要来，所以她奶奶早早地就把他们都赶出门了。梨花也没多做纠缠，她是有心机，是戏精。可她也明白什么是适可而止。“识趣”的人，往往更容易让人有好感。

梨花被赶出门后就直奔养殖基地，去视察情况了。

现在这个季节的气温，不适宜蜗牛繁殖了。它们现在正冬眠呢～而且，她真的也要养不起它们了。

1959年过去了，1960年过去了，现在只剩1961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