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欠情债

鸦青瓦片，朱红砖墙，隐没在一片郁郁葱茏之中，若远远地只见一檐角还以为有火树红花藏匿于林间。

寂静的天神庵似世外桃源般的仙境，总是吸引着瞥见其一丝一毫的人们，前来探寻它的全貌。

“师父，我想给我娘亲点一盏长明灯，好让她的在天之灵保佑我祖母平安渡过此劫。”泽枫霖瞧见了天神庵新漆的朱红，似点亮了心中的希望，既然天神庵都能焕然一新，他的祖母也定能重获新生。

“你不是不知道你娘亲的姓名吗？”芸莞疑惑地很，她不敢直视天神庵的外墙。

那艳丽的朱红明晃晃地令芸莞心里惶恐不安，她是多么讨厌红色啊，尤其是成片的大红色，好像天地之间都被其填充了一般令她无处藏匿。

“额？点长明灯必须要有名字吗？那我没法给我娘亲点了，嗯……那不如我给祖父点一盏吧，他在世时特别疼爱我祖母，定不愿看到其受苦受难。”泽枫霖灵机一动，他虽然没见过他祖父，却知道其单名一个瑜字，意为美玉也。

祖父的名字还是他从书房的字画上自己发现的，那时他才五六岁，正是因好奇而喜欢乱翻东西的年纪，他指着祖父的印章问他父亲，这个图案是什么？当时他父亲告诉他那是祖父的名字，他还傻傻地说他也想要那么好看的名字。

直到泽枫霖明白印章为何意后，他特意找人给自己雕刻了一枚相似字体的印章，只不过瑜字换成了霖字，稍显不同。

“真令人羡慕，我都没见过我祖父，也从未听我父亲和祖母提起过他老人家。”芸莞只跟曹管家打听出了几句关于她祖父的描述，因此知晓了其是个精于断案，善于明察秋毫、剖玄析微之人。

“其实我也没见过我祖父。”泽枫霖无奈地笑了笑，连娘亲都未曾谋面的人又岂会为没见过祖父而遗憾。

“那你怎知你祖父特别疼爱你祖母？”芸莞万分好奇，不论她怎么问询她祖母，其都从未说过关于她祖父的一个字。

“我都是听祖母自己讲的，她常念叨祖父在世时有多关照她，虽都是些琐碎小事，可我祖母却能记得清清楚楚。”泽枫霖从祖母的话里话外中感受到了那浓浓的爱意与不舍。

“不论情侣还是夫妻，都是先走的那个人更幸福吧。”芸莞感慨万千着。

“我觉得我祖母挺幸福的啊？她每次提起我祖父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泽枫霖对于芸莞的话很是费解，他只知道他父亲并不爱他娘亲，其心中一直住着别的女子。

“你祖母很幸运，只有真切被疼爱过的人，

才能提起逝者时面带笑意吧。”芸莞从未见过她父亲因提起她娘亲而露出过笑意，

端木崇泽除了见到芸莞及笄时笑着感叹过一句“莞儿的眉眼越来越像你娘亲”外，并未再提过芸莞的娘亲。

芸莞也不知道她父亲那次是因她笑，还是因想起了她娘亲而笑容满面。

“应该吧，遗憾的是我祖母近两年略有糊涂，提起我祖父时不是哭就是埋怨其丢下她一个人于世上承受苦难。”泽枫霖每次见到祖母泪流不止时都心痛不已，他深有体会关于年纪大的人无法承受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你看啊？你自己说的都验证了我的话，不论在世时多恩爱的有情人，最后被留下的那个人都是不幸的。”芸莞相信未能偕老的璧人定是前生欠下了情债。

一个匆匆离去急于修成正果，另一个苦苦留于世间忍受痛苦与悲伤用于弥补前缘的亏欠。

“这么说，我倒是理解了，我祖母最近常把我当成我祖父，还特别惋惜地说自己老态龙钟，而祖父却这般英姿勃发，呵呵~”泽枫霖想起他祖母捧着他的脸，一声声唤着瑜郎，令他哭笑不得。

“你应该对你祖母再好一点，老人家不容易。”芸莞想起了她祖母的弥留之际，竟疼爱她比疼爱宥宸还要多，人的反常是另一种先兆。

“我当然知道她老人家不容易，不然我也不会想到要来天神庵。”泽枫霖本不相信神灵佛祖，如今面对祖母的病情，他除了陪伴就只剩下祈福了。

“原来你去找我，正是要我陪你来这儿啊？”如若泽枫霖不来府上找芸莞，她也准备来天神庵一趟，只为寻求内心的平和。

“是啊，没想到师父先提议了，真是默契呐。”泽枫霖会心一笑。

“走吧，咱们进去为你祖父点灯，好让其保佑你祖母安康长寿，然后咱们再烧香拜佛乞求佛祖庇佑诸事顺心，可好？”芸莞安慰道。

“好~”泽枫霖望着芸莞不饰胭脂的模样，甚为着迷，没想到她的肌肤竟似玉石一般莹润白皙，即使没有华裳罗裙、绫罗珠钗装扮，其依旧似仙女下凡巧扮玉面书生。

“施主，有何事？”一个小沙弥姑突然挡在芸莞和泽枫霖面前。

“您好，我们想给故人点一盏长明灯。”芸莞很是客气。

“施主改日再来吧，今日师太有贵客，无法招待二位。”小沙弥尼一本正经道。

“我们是为祈福，只点一盏长明灯就好，无需麻烦师太。”芸莞不想白折腾一趟，早点点了灯，也早能让霖子安心。

“哦，那二位施

主跟我走吧。”小沙弥姑将芸莞和泽枫霖带到了后殿，这里满满地摆了一排又一排的长明灯，每盏灯旁都立着木牌昭示着灯主为何人。

“姑子，敢问今日有何贵客？”泽枫霖实在是好奇，若按照真实身份来讲，他俩理应也算是贵客，可是路过中殿时泽枫霖见到了好些师太正围坐一起诵经礼佛。

“今日是佛祖的诞辰日，正巧宫里来人为皇上的宠妃祈福，按理来说不应接待施主。”小沙弥尼瞧出了芸莞是女扮男装的身份，怪不得她第一眼就看其面熟地很，原来是自己先前曾因看守长明灯而收过此人的恩惠。

山有庵，庵有灯，灯盏长明，明晃不灭，灭度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