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们到底还黑不黑我,不行我自己来
当夜，江浙大学的校内论坛飘渺水云被一位身披月光的歌手屠榜了。
得益于各位摄影爱好者的拍摄，王明清唱的《但愿人长久》流传出了数十个版本的视频。
各种高清，4k，近景特写的版本层出不穷，但最受欢迎，点赞最多的，反而是一个拍摄距离较远，只能看到王明模糊不清的侧面的，掐头去尾的版本。
“我佛了，这么好听的声音居然是理学院的糙汉唱出来的。”
“唉，你说他这歌跟文学院跳霓裳羽衣舞的小姐姐不是绝配，偏偏要本人出境。”
“本人出境怎么了？就我一个人觉得他很帅吗？”
“帅个锤子帅！楼上还没发现看不清脸的点赞量一律比看得清脸的要高吗？”
“倒也不是不帅……就是脸看的太清楚就没有那意境了。
“亏了亏了，今年真该去理学院的晚会的。”
“不过能唱这么温柔，这么有仙气的歌的人，现实里也一定是非常优秀的人吧。”
王明刷着论坛，越刷越处于一种气急败坏的状态。
你们这帮摄影师啊，掐头去尾是什么意思？！光剪我唱歌好听的部分呗？我的英文版好汉歌呢？几十个视频，一个放英文好汉歌的都没有？!没有好汉歌也就算了，连最后的气氛杀手也不给我剪进去，小心我告你们恶意剪辑！
你们这么发视频，我怎么才能割到怨念值的韭菜啊？
“火山，你不是交了个玩摄影的朋友吗？”
“能不能叫他把全程录像发我一份？”
今夜的404，是无言的404。
王明的三位室友都在尝试着回答一个问题。
突然发现自己的室友是专业歌手还是伪音反串大佬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谢邀，人在宿舍，刚刷完第三十遍视频。
这个事吧，我只能说懂得都懂，不懂得我也不能细说，牵扯到的利益集团很大，网上的消息也基本删干净了。知道的自己明白就行了，说了也对你们没好处，水太深了，最好装作不知道。大家都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自己懂。懂了就能收割不懂的，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不懂。只是在有些时候，某些人对某些事情，不懂装懂，还以为别人不懂，其实自己才是最不懂的。别人懂的够多了，不仅懂，还懂的超出范围。但是某些不懂的人，让这个懂的人完全教不懂。所以不懂的人永远不懂，只能不懂装懂，所以说懂得都懂，你懂了吗？
李火山是真的不懂。
他戴着耳机，单曲循环《但愿人长久》。
循环一遍就看一眼王明。
第一眼，他在扣脚。
第二眼，他在挖鼻孔。
第三眼，他在脱裤子。
第四眼，他换上了大裤衩。
……
李火山越看越不懂，越看越绝望：这和舞台上那个仙气十足的是一个人吗？
王明见李火山不回话，作势就要唱。
“比格瑞沃勾图伊斯特啊！奥泽斯达佛罗……”
“别唱了别唱了，我这就把视频发给你！”
所谓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所谓摄影，就是把隐藏的美好挖掘出来给人看。
好汉歌英文版和最后时刻的气氛毁灭显然和美好不沾边。默契的摄影爱好者们浏览彼此的视频，发现大家都很有默契地删去了这些部分，不由得在心中给自己和同行们点了个赞。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在乎他们的理念。
一篇名为《震惊！唱出千里共婵娟的他竟然在舞台上做出这种事情！》正以飞快地速度爬升至热度榜第一名。
还没经历过标题党和UC编辑洗礼的网民真是好骗啊，王明一遍感叹着，一遍把好汉歌英文版的视频音量提高到1.5倍传了上去，还极为缺德的打开了自动播放选项。
今夜，比格瑞沃的嘹亮歌声响彻江浙大学各个宿舍，各个学院。
“重金求购一双没有听过这首歌的耳朵！”
“卧槽，楼主把音量调大就算了，还开自动播放，标题还这么缺德！”
“楼上的，去别的地方求购吧，这帖子里没有纯洁的耳朵了。”
“这视频是不是恶意配音啊？我不相信这是同一个人唱的歌！”
“在现场，我也很不想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这就是你们说得现实中很优秀的人吗？爱了爱了。”
“理学院猛男整活真是有一手的，就是今年的活太猛了，有点受不了。”
“楼主的视频很好，点赞了，就是后半段怎么没声了？”
“我吐了，真的吐了，刚才我们寝室轮流点开了这个帖子，可算消停了，又从隔壁寝室听见了……”
王明也从隔壁寝室听见了自己的歌声，还有随之而来的哀嚎。
“哪个缺德的开好汉歌英文版公放啊！今天晚上还想不想睡了！”
理学院的学生们同时听过正常班好汉歌和但愿人长久，都很有默契的假装没听过英文版，此时冷不防再听，杀伤力那叫一个巨大。
王明看着飞速上升的怨念值，呵呵一笑，深藏身与名。
终于到了晚上十二点，熄灯断网。
很多人耳机里放着《但愿人长久》，但心里回荡的是比格瑞沃。
这也许就是人在江湖，心不由己吧。
沉沉睡去的王明并不知道，他飞速上涨的怨念值中，有一百点来自一位深夜审稿的编辑。
林德沃，今年三十岁，入行九年，在这个世界的编辑行当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龄编辑。
大龄编辑不是什么好词。
更干脆一点说，大龄不是什么好词。
比如大龄孕妇，大龄学生，大龄XX，无一不在暗示年龄的不合适。
或许是差了点运气，或许是真的能力不足，和林德沃一起入行的同期们要么跳槽去了图书公司，要么高升担任管理职位，只有他一个人依然留在苦巴巴的一线审稿编辑岗位。
尽管在武侠爱好者看来，《武林》的审稿编辑是梦想中的职位，可实际上，林德沃每天看到的投稿大多数是跟风的无病呻吟之作，小部分是狗屁不通的厕纸，只有极少数投稿可以通过一审——而它们中的大多数也将在二审之后被投入废纸篓。
武侠小说市场开发了这么多年，读者群和作者群早已固定，《武林》这种行业龙头的版面自然大多由成名已久的名作家占据，所谓的纯萌新投稿，更多地只是一种惯性，一种面子工作。
林德沃苦笑一声。
光是从负责的工作就知道我有多么不受重视。同样的审稿编辑，别人可以审孤影老师的稿，可以审月夜隐的稿……
而我只能审这些不知所谓的新人的稿子！
林德沃满怀怨气，继续工作。
第一段不够精彩，扔掉。
题材不够武侠，扔掉。
武侠成分不够，垃圾。
如此接连扔掉了一打投稿，林德沃泡了杯茶，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我还是要认真工作，对得起自己的工资。
下一封投稿，不管多烂，我都要看完！
命运操控手指，轻轻撕开信封。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世上怎么会有字这么丑还来投稿的家伙！
——
《扑街日记》
扑街的一天也只有一天，可我却要写两篇扑街日记。
这合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