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总之先干始作俑者
手机响了。
是孤影老师的电话。
挂掉。
又响了。
是惊鸿老师的电话。
挂掉。
又响了。
是……
挂掉！挂掉！挂掉！
宁总编恶狠狠地按住关机键，把座机的听筒拿掉，终于赢得了安静的思考环境。
仅仅持续了几分钟的安静。
编辑部里所有的手机、所有的电话、所有的网络邮箱都开始拼命嘶吼。
宁总编打开办公室的门，向外怒吼。
“所有人手机关机，电话占线！”
“通知安保部，可疑闲杂人员不得接近，凭证进出大楼！”
“对，不管是哪位签约作家，没证就不能进！”
手机关机，电话拔掉，网络断线。
编辑部突然从极闹变为极静。
死一般的安静。
不少编辑在心中默默回想他们在网上各个地方看到的那个匿名帖。
他们的工资并不比从事其他种类小说的编辑高，甚至因为发展前景，平均工资还要偏低。
而出版社集团从武侠市场捞钱是最多的。
那就是说……
他们也是被剥削的一员。
是羊群中被薅最狠的那只。
他们这时不说话，不代表他们永远不说话。
宁总编也非常清楚。
武侠小说市场化程度最高，开发最好——等于说蛋糕最大，分蛋糕的最少。
他一个总编，哪怕是最知名的武侠杂志总编，也只是能从切蛋糕的刀下面舔一**糕渣。
这种现状，要归咎于哪个，哪些利益熏心的个人或集团吗？
不能。
钱的力量没那么大。
是所有人的人心共同造就了武侠小说这么一个巨大而畸形的市场分配制度。
那些甘愿拿着低稿酬甚至无稿酬只求发表的新人作家，那些不看杂志定价直接买入的忠实读者，那些奔着发掘天才作者的从业编辑，那些行业头部挤压新人空间的知名作家，那些不读书不经营的业外人士、集团蛀虫……
所有人集体忽视了、集体默认了这个市场。
只要有心，根本不用这个可恶的、该死的匿名者爆料，任何明眼人都能看出相关出版集团在武侠小说上下游摄取了多么不合理的利润。
只是他们假装不知道。
只是他们还怀抱着鲤鱼跃龙门，中大奖一样冲上行业头部的幻想。
今天，幻想被这个匿名者用血淋淋的数据戳破了。
数十年的共同编织的行业美梦破了。
反噬，就要来了。
《江湖》还好，毕竟没开多少年。
而历史包袱沉重的《武林》自然就首当其冲，承受了绝大部分压力。
宁总编自嘲地笑。
看得明白有什么用？
还不是只能跟着整个行业向前走？
他拿起抽屉里厚厚的各种解决方案，撕碎、抛洒。
亏我还以为做了这些准备就万无一失，亏我以为这些破纸就能保我晚节不失……
现在看来，都是在做梦。
也许……
古龙老师投稿时，就想到了今天？
他和这个匿名爆料者有没有关系？或者就是他就是匿名者？
可他为了什么？
以他的才华，明明可以稳稳做到行业头部，一起快快乐乐分蛋糕的……
真如论坛所说，他是为了行业的进步，澄清行业风气？
宁总编大笑。
哪里来的圣人，偏偏在我退休前的最后一年赶上了！
两小时后，武林出版集团的董事们齐聚一堂。
即使去掉宁总编和瑟瑟发抖的林德沃，这也是近十年来大会议室内人数最多的一次。
理所当然，没有人说话。
彼此都是鼻毛都修炼到雪白的老狐狸了，当然都不肯在这个时候当出头鸟。
沉默的重压逐渐转移到宁总编和林德沃身上。
林德沃不管不顾，抱头趴在了桌子上。
开什么玩笑，我前几天还是个审稿编辑，现在就要我到董事大会上承担责任？
宁总编苦笑，还是开了口。
“各位董事，这件事我有着不可推卸的责……”
刘官紫打断了他。
“这是你能承担的责任吗？”
他一开口，宁总编就知道自己的任务结束了。
接下来的董事大会跟他毫无关系了，他只需要等候发落。
于是，他也放弃了所谓体面，和林德沃一样趴在了桌子上。
这两天接连发生的事，对于一位一心想着在退休前做点成绩的老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劳累了。
刘官紫撇了两个废物一眼。
现在他们还有用，尤其是在还不能确定古龙这个始作俑者对他们的态度的情况下。
这个古龙……
一篇短篇武侠，一个改编漫画的第一话，一个匿名爆料帖……
就能让我们这些身家数十亿，上百亿的家伙从各种各样的事情中抽身，来这里开会，达成他的目的！
刘官紫松了松领带。
他也是这群奇装异服的董事们唯一西装革履的人。
这帮董事，既有人字拖大裤衩的，也有紧身衣戴墨镜的，总之看着都不像正常人，属于走在大街上要被片警盘问的类型。
我居然和这帮人同为董事……
“别那么严肃嘛刘老弟。”文大胖拍拍肚子，“我是不知道武侠作者们待遇这么差，闹一闹，涨一涨也是应该的。”
“一会我还要回去做饭，咱们赶紧举手表决吧。”
“我的方案很简单：逐步取消作者约，待遇分成都照着言情那边改，什么版权的优先收购权也放弃。”
“我看我们集团握着那么多经典，也没搞出什么好的改编作品来。”
“如果还有其他的方案，能提赶紧提，没有就开始表决。”
文大胖人很有分量，说话也很有分量。
而且，多数董事确实也想尽快了结此事。
于是举手表决，多数通过。
就当董事们各自站起，准备回家的时候，刘官紫关上了会议室大门。
“就你事情最多……”
文大胖一屁股坐下。
“还有啥事，赶紧说完。”
刘官紫拎着林德沃走到了会议室中央。
“这位是古龙老师的责任编辑。”
“而古龙老师，就是这次事件的直接原因。”
“我提议，对这位导致各位巨大损失的古龙老师进行制裁。”
——
《扑街日记》
别人笑我是扑街，我笑他人看不穿。
既在人间已是扑，笑人笑己有何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