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两个酥饼
军队刚刚安营扎寨不久,也就才刚生起了火来埋锅造饭。
士兵们饥肠辘辘的看向中间的大锅时,眼睛中都冒着渴望亮光。
沈留祯从地上站了起来,故意用不大不小,刚刚好被周围人能听到的声音为难地说:
“刘大哥,我想小解。”
刘亲兵仰着头看向他的时候愣了一瞬,连忙说:“哦,好,我带你去。”就也跟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包袱背在身上,跟着他走了。
他刚走没多远,就听见背后的那些胡人士兵开始热烈地聊起了天。
有鲜卑语,还有其他北夷族群里头的胡人语言夹杂在一起,虽然听不懂,但是语气里头的那份轻蔑和取笑是藏不住的。
等他走的将要远的听不见的时候,又听见一个人用汉语说了一句: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能一个人杀牛宰羊了……汉人就是矫情,还不如个羊呢……”
然后就是一阵哄堂大笑的声音……
沈留祯抿了抿唇装作没听见。一直走到了皇帝的车驾附近,才停了下来。
皇帝的车驾附近防卫严密,没有召见是不能靠近的。
他就站在离岗哨十步远的距离看着里头,所站之处也正好能让里头的人看见他。
刘亲兵猜他是想见皇帝,于是问道:“要不要替你去问一声,你见了皇帝想说什么?”
沈留祯轻轻地摇了摇头,脸颊上的小酒窝因为抿嘴的动作而显了出来,说:“不是想见皇帝,我想见那个姓宗的常侍。”
刘亲兵的眼睛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说:“那个宦官?那比见皇帝容易多了,皇帝可能不愿意见你,唤他,他应该会出来看一看。”
“现在不是时候,现在皇帝正在用膳,他是皇帝身边的常侍,要服侍皇帝起居,现在恐怕正在忙,我要是这个时候吵着要见他,恐怕要遭人厌烦。”
刘亲兵听闻,垂着眼睛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却只到他胸脯的沈留祯,眼神中似有惊异,然后问:
“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嗯……”沈留祯认真地出声,看着皇帝的车驾,说,“既然他正在忙,进进出出少不了的,总会看见咱们。”
话音刚落,果然见车驾的门被两边的士兵给打开了,那个头上戴着方形帕头,圆脸的三十岁左右的常侍端着托盘,托盘上是一个精致的铜制海碗,小心翼翼地走下了车驾的阶梯,往另一边给皇帝做御膳的灶上去了。
根本就没有看见他们。
沈留祯的眼睛随着他的身影而动,时刻准备着他往这里看一眼的时候,好立刻给他一个期盼的眼神。
可是眼睁睁地他另外端着东西又进去了,一会儿又出来了,来来回回得三四回,都没有往这里瞧上一眼。
刘亲兵看着有些着急,低头一看,见沈留祯依旧耐着性子不发一言的等时机,于是将心中的焦躁给压了下去,陪着他一起等。
终于,那太监终于在路上眼睛往这里瞄了一眼,也怪沈留祯这一身儒生的袍服在军营里头太扎眼,颜色又白,而且他还是个孩子。
宗爱的眼神几乎在扫过来的一瞬间,就注意到了他。然后就看见那个小孩腼腆的对着他笑,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脸颊上露出两个讨喜的酒窝。
宗爱嫌弃地朝着他翻了个白眼,没搭理他,接着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不过再出来,就忍不住看几眼,等他将皇帝用膳的器具都收了下去,那个孩子还在看着他笑,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好奇心走了过去,不悦地问:
“杵在这里干什么?等我?”
沈留祯笑得更深了些,急迫地向着旁边的刘亲兵伸出了手,说道:“刘大哥快把师母给我准备的酥饼拿出来。”
刘亲兵听闻,连忙将一个油纸包掏了出来,递到了他的手上。
沈留祯一沾手,立马就双手捧给了宗爱,说道:“常侍大人,您还没吃饭吧,这个是我师母亲手给我做的点心,送给您尝尝。这一天路上根本没停过,中午我就想送过来的,结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宗爱垂着眼睛看了看那个油纸包,缝隙中黄灿灿的油酥色,香甜味往外飘。
他不由自主地就咽了一口口水。
军队急行走了一天,中午根本就没有休息过。所有人都是一边路上走,一边啃两块干饼就些水就凑合了,连皇帝也不例外。
现在着实是饿的很……
他看着沈留祯的表情,伸手从油纸包里头拿了一个咬了一口,谁知入口香酥,好吃至极,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宗爱的眼睛冒光,一边盯着油纸包里看,一边连连点头,说:“嗯,不错……”
然后将手里的半块小饼直接扔进了嘴里,又拿了一个。
他的口舌之欲满足,正欢快地咀嚼着呢,一抬眼,见沈留祯双手捧着酥饼,不停地咽口水。
宗爱当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意外的又打量了他两眼,嗤笑着说:
“小娃娃心眼子还不少,自己不吃送过来孝敬我……直说罢,有什么事儿相求?可是想让我给陛下带话?”他嘴里嚼着酥饼,口齿不清。
沈留祯抬起了脸,眉毛耷拉了下来,他眼睛本来就大,如此往上一瞧,跟一头小鹿似的,可怜巴巴地冲着宗爱说:
“常侍大人,我第一次离家……害怕,也就瞧着您亲切点,所以才来的。”
宗爱眼神晃动了一下,嘴上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盯着沈留祯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留祯也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保持着自己可怜巴巴的模样,一点也不敢松懈。
他一向对自己的演技有信心,但是此刻对着这个宦官,还是有些心虚,只能逼迫自己再情真意切一些,眼泪都快下来了……
正在忐忑,就见宗爱一把将他手里的油纸包给抢了过来,抱在怀里,从里头拿了两个递给了沈留祯,说道:
“给你留两个,其余的我拿走。”说罢转身就穿过岗哨走了。
沈留祯捏着手里的两个酥饼,低下了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将其中一个分给了刘亲兵,就跟小松鼠似的一点点的咬着手里这个,垂头丧气地往回走。
刘亲兵跟在他的身后,可惜地说:“哎……没成功就没成功吧,就是可惜了那些酥饼。”
沈留祯此时一边走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哪里还有沮丧的表情,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举了举手里的酥饼说:
“……谁说没成功?没成功的话,还能有这两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