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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江游变

九州方南,连江、南江相夹之地,是谓寂梧山。

这里江道并缚,群峰错列,纵分两江,而两江另一岸俱是高拔陡峭的山峡。大江、陡崖两相拱卫,就好似为这寂梧山特意护持一般,形成了一处九州称绝的自然奇观。

但传说中,上千年前,这寂梧山埋葬了那些为建苍王朝击溃南疆百越而阵亡的战士们。满山的梧桐即是战士们的血肉凝成的碑坟,而那漫山遍野的音魉则是战士们的守墓灵。

任何人只要踏入这里,音魉们便会袭击入侵者,为阵亡的战士们守护着死后的安宁。所以,寂梧山也是九州的一处绝地,从未有人能活着走出这里。

夜色如水,月华皎洁,即便时有层云笼上月光,也无法阻止月辉洒落遂域的九州大地,将波澜的江水照耀得熠熠生辉。

并州的连江,是九州的水运枢纽,时刻来往贩运的商船,是连江上必不可少的风景。而今夜,在靠近寂梧山的这一段连江,却是罕见的没有了那些来往的船只,唯见一艘雕梁画栋的楼船顺流而下。

楼船高达十几丈,通体由产自荒州、价值连城的黑犀木打造,坚牢耐用、无惧风浪,即便是再恶劣的狂风暴雨天气,它都可以岿然不动、稳如泰山。

无论是官用商用抑或是私家游用,用黑犀木船出行实在是豪奢之至。即使是皇家,也轻易不见得动用黑犀木船。由此可见,这船上之人,来头不小。

夜风拂过江面,吹动了涟漪,也吹荡起了船头少女的长发和衣裙。少女二八之龄,正是女孩待字闺中那最美好的时节。少女容颜清婉,身姿柔美,衣着淡雅之至,仅着一袭长裙,复加以一钗束发。

装束虽简,但那长裙却是用料极华,竟是用上好的黄金锦裁织,再辅以精妙绝伦的缝制针法制成;一根紫色束带雅致素美、世所罕见,乃是出自九州名绣之手的紫晶绫;还有头上那支栩栩如生的玉纹飞凰簪,精雕细琢、浑若天成——这些东西无一不彰显出少女那堪比皇家的不俗家境。

轻仰螓首,夜空上的几粒星辰疏疏朗朗,皎洁的明月不时被层云遮掩,心情也不由因之稍显压抑。

风吹荡起如瀑布般倾泻的青丝,就犹如随风飘扬的精致绸缎。那被风掠起贴在少女身上的衣裙,也为她勾勒出了一个柔美的身段。

一边侍立的丫鬓见自家大小姐皱起了秀致的眉头,还以为她是不喜这夜风,便上前细心地为她披上了件精美奢贵的描金紫貂裘。

“大小姐,起风了,您还是早些歇着的好。这船上还有德叔打理着呢,不用劳烦您操心的。”

少女微点着秀颔,但也未有所动作,心头的抑郁却愈发有些延绵不尽了,就如同夜空中那孜孜不倦、一次次掩去皎月光辉的层层霭云。

沉吟许久,还是轻问出口:“剩下的航程,还有多久?”

丫鬟不敢怠慢,细细一算,回道:“以今夜的速度,若是剩下的南半段连江还像这两日这般通畅的话,怕是明日哺时便可到了。”

顿了顿,又不由多了句嘴:“也不知怎的,依照往日,这连江哪有这般清通?怕还是大小姐为二小姐开路的缘故吧......”

少女听着这半奉承的话,刚刚自我劝慰过的心不由一怔,才微微按捺下去的抑郁再次深深笼罩心头,几乎要浓得化不开去。

是了,这连江可是九州的水运枢纽,江上向来是船只络绎,又何时如此畅阔?即便是这里靠近了寂梧山,有许多船家会绕道而行,但万万不可能江船少到只剩下我锦家这一艘船的地步。

想到这,少女不由微微色变。

那丫鬟突然见到极少失色的大小姐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也不由有些慌措。

大小姐素来细致而端庄,能让她突然失色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大小姐,怎么了?”

“春棠,这段连江有古怪。快去叫德叔让护卫们加强戒备,还有,一定要看护好霏霞的安全。”少女微皱着眉,素艳的面容也有了一丝冷厉。

她年纪虽少,但也已开始学着管理家业。虽还远不如大哥沉稳老练,但心思的细腻精微,对事情的独到见解,常常令父亲和叔伯们都交口称赞,即便是一向古板严厉的爷爷,也是对她赞赏有加。

本就敏锐多思的她早已感到些许怪异,经贴身丫鬟那无心之语一提醒,便瞬间察觉出了问题。

春棠见大小姐面色严峻,心中虽疑,但哪敢再耽搁?忙转身向舵室跑去,只是,还未待她跑上几步,便觉“砰”地一声巨响,船身剧震。那在暴风雨中也是可以如履平地地航行的黑犀木船竟晃得让她险些站不住脚,还没等她稳住身形,这脚下的船似乎就在下沉!

春棠几乎就要大惊出口,突觉背后有道蓝光一闪,好似还伴着股一瞬即逝的寒意。转头看去,竟是自家大小姐手中结印,释放了个冰凝术,冻住了楼船!

“什么人?!竟敢对我锦家的船做手脚?!”一柄细剑放出,少女娇叱出声,声线虽脱不了女孩的柔婉娇嫩之意,但竟也有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春棠顿时愣住了,这一连串的变故,也是让她那鬼精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

但她渐渐似乎明白了:能让大小姐出手释放术法,看来是有人想要劫船?可是,究竟是谁?竟真的有胆子来劫锦家的船?他活得不耐烦了吗?

茫然地望向江面,依旧是空荡辽阔,毫无异状,倒是身后有了动静传来。

春棠回头一看,却是德叔和锦家的持刀护卫出了舵室,登上了甲板。

冲出舵室的众人个个神情戒备,看到大小姐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由更加警惕。一众护卫立刻贴身上前护在少女身侧。而船上的阴影处,也隐隐可见寒光闪烁。

锦德微沉着脸,踱到船头,望下入水的船身。

只见船身被蔓延十几丈的坚冰凝固住了,船首明显地下沉了一个危险的角度。即使隔着坚冰,经验丰富、眼光老辣的他也一眼看出是船底被什么东西凿破了个洞。

不由一阵心惊:能凿穿黑犀木的东西,可不多啊......

回到少女身边,虽在锦家的地位已是比得上持家人,但锦德依旧是不忘身份,向少女一丝不苟地行了礼:

“大小姐,是船底被凿破了,船舱进了些水。”

“有劳德叔勘察了。”

面对锦德的施礼,少女也是欠身回了一礼。

这锦德虽不是真正的锦家人,但他自小侍奉锦家老爷子长大,同他走南闯北大半辈子。锦家那偌大的家业,也是有他的一份功劳。所以,锦家上下,也都是将他作长辈看待的。

“竟能如此轻易凿穿黑犀木,想来也只有贯虚铁才能做到了。”

少女半眯着眸子,皱眉微郁道:“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竟还特地准备了这等价超所值之物,其所图恐怕不小。德叔,让暗卫们警惕。”

锦德应声,负在身后的手暗暗向阴影处打了个手势,顿有寒光自阴暗之地一闪而逝。

一旁的春棠见状,也未待少女吩咐,便自觉地退回内室,去好好看护起了二小姐。

“无胆贼人,敢劫我锦家的船却不敢现身,莫非是劫了船才发现胆子不够用了?”少女扬声叱道,试图将暗处的敌人激到明处来。

可放眼望去,辽阔空荡的连江却依旧是寂静无声,连半丝动静都没有。这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大小姐多疑了,但一想到刚才船体的剧震和那封住了江面的坚冰,锦家的护卫们都不敢怠慢,都各自暗暗握紧了刀柄,只要一有异动,他们便会拔刀出手。

锦德一双浑浊却不失精明的老眼远望向江面,心中也不免有些阴沉:

多少年了?自他协助锦老爷子把锦家的商业做大后,有多少年没有遇到过江袭了?敢对锦家江袭劫船的,肯定不会是什么乌合之众,定是大有图谋而来。此次出行,绝不能出差错,要是两位小姐出了事,我又该如何面对老家主和家主呢?

想到这,锦德那干枯如老树枝般的手不由握紧,略一迟疑,便再度向阴影处打出几道意味不明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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