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断族缘

随着越来越多的表态出现，众人的想法也逐渐趋于一致，赞同的声音开始此起彼伏，一声声的传响间，似乎已然敲定了锦霏凰命运的走向。

锦老爷子静默不语，任由议事堂中的局势发展着。虽偶尔有几个不同的声音，但事态依旧在向自己计量好的方向发展。看情况差不多了，他便直接忽视了那几个与自己意见相左的人，以偏概全地缓缓开口总结道：“好，我知道各位的意思了。看来各位，都觉得联姻方为首选……”

眼见父亲即将将这事彻底敲定下来，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锦家主终于再也忍不住，当即便是狠下心来，直接站起了身，前所未有地打断了父亲说至一半的话：“爹，我觉得此事还需再议。两家的联姻细则，还是得多方考虑，深思熟虑些为好。”

显然未曾料到锦家主会在这个关头又打断并反对自己，锦老爷子微微一顿，有些目光凝肃地看向他：“盛业，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爹，我觉得此事还是得再考虑考虑的好……”

面对着锦老爷子颇具威势的视线，自小便对父亲存有的敬畏不免让他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但对女儿的偏护还是占了上风，锦家主最终还是咬牙坚持着。

坐于末位的锦霏凰此刻却也同样是感到十分意外，适才在议事堂外与父亲经过一段简短对话后，她已是看出他深深的无奈与愧疚。他俩都知道，锦老爷子的想法，是绝非那么容易可以改变的。至少，父亲就应该清楚，无论他再怎样坚持，都没有办法变更锦老爷子的意愿。所以，她也就一直没有想过父亲会站出来，为自己说话。

此刻，看着那承受着极大压力的高大身影，竟然在这个最不便违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时间，拼尽全力地尝试着为自己顶下一片安定的天地，她的眼眸一时有些湿润。

但是，不仅如此，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又有一人缓缓地站起了身，竟然也明确地表达出了偏向于锦家主想法的说辞：“老家主，下属虽然资历尚浅，但还是想要斗胆说一句。这与雷家的联姻之事，虽然也是十分重要，不过是否也该过问一下大小姐的意见？或许，大小姐对这事也有自己的看法呢？”

话音落下，议事堂中的气氛似乎瞬间凝固下来，众人的视线一下子聚焦向那个忽然站起的人身上。

开口的人，正是新近上任连江总管刚满三年的锦川。他虽身居要职，地位本也该是在座诸位中，除了两位家主及其余几名总管外最高的了。但实际他话语的力度却未必比那些锦家旁支的掌事们要来得更大。只因，那些掌事们几乎都是有些年岁了，执掌一方商事也都有数十年的经验，与锦川这个刚接近四十的人比起来，在这锦家主家大院内的资历反倒是要更老一些。

而锦老爷子对于锦川在刚才全程几乎不发一言，此刻却突然站了出来的举动，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在他的印象中，这个后辈之所以能够以旁支身份任此要职，不单单是因为他的能力确实出众，更因为他是个知机识时务的，往往能够把握事情的正确动向。但此刻，他竟是一反他自己曾经的作风，站在了大多数人的另一边。

因而，他不免有些意外地反问道：“锦川总管，你这话，是觉得老夫行事不妥吗？”

对于锦老爷子这隐然施压的质问，锦川立刻便显得有些惶恐地低了头。

“下属不敢，老家主见解独到，筹划安排也是缜密无疏。只是……”锦川暗自咽了咽，将头更低了几分，“下属私以为，联姻还是事关双方，大小姐作为当事人，她的意愿，还是必不可少的吧……”

“是嘛？……锦川总管的话，说的就未必没有道理，老夫也的确是该问问凰儿的意思才对。你，倒也是个知恩善察的……”

锦老爷子似乎是话中有话，锦川则更是拘谨地躬身致礼。其他人的目光，也经锦川这突然的一出而变得各异起来。只是，多半没有包含着太大的善意。

有锦家主和锦川先后这么直接出言，阻断了锦老爷子当即便做些决定的可能。不过，在他现在看来，却是没有什么所谓了。他所需要布好的局，已是尽皆完成了，尽管有人出声反对，但这整个家族的大势，却已是十分明朗了。而以他对锦霏凰的了解，在这种场面下，无论是因为她自己，还是为了不再让为她出头的锦家主和锦川成为众矢之的，她应当都是不会拒绝的。

怀着这番自信，锦老爷子缓缓踱步至锦霏凰面前，和声道：“凰儿啊，与雷家联姻的事，爷爷之前也是与你提过。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一直保持着微垂的螓首闻声轻轻抬起，她看了眼面色慈祥和蔼的爷爷，那样子，似乎就像是在问自己晚上想要吃什么好吃的一样。

然而，她早已是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这现实倒底是有多么残酷。爷爷的心意，又倒底有多么的冷定。自己与他之间的亲情，在他的判断中，早已退让给了别物。

又转眸看向那两道在自己预料之外的身影，她的心中却是有着说不出的复杂，这也让她看上去一时显得有些犹疑。

见锦霏凰不曾言语，锦家主干脆便一不做二不休，继续出言劝阻锦老爷子道：“爹，凰儿才刚从北冥回来不久，不但受了那秦家秦羽锋之事的打击，之后又是得幸才能从北冥深处带着岚儿归来。这联姻之事，不如还是缓缓得好。毕竟，这雷家还未曾正式地我们锦家商谈此事呢。”

听得锦家主再度开始劝阻，锦老爷子不由微皱了眉头。而锦川见状，也干脆趁势将自己的话一股脑儿地说出：“老家主，属下也以为，大小姐天资上佳，若是这么轻易地便嫁入了别家，对锦家来说，也甚为可惜。不如，再挑挑别的小姐？”

“别的？家主的女儿除了凰丫头，就只有霞丫头了。她还尚未及笄，而雷锦两家的联姻则迫在眉睫，否则这联盟之事便一日不算安定。南总管这话，显然有些不妥吧？”

锦庚业阴恻恻地反驳了一句。

锦霏凰本是些微出神地看着父亲与锦川，但听得锦庚业的话，她知道，自己等待了多时的时机已是出现了。

于是，她当即便向锦老爷子开口道：“凰儿自知身担重任，锦家与雷家联盟需要一个中间人。爷爷对此次联盟也颇为看重，我们也的确要有些诚意才好。”

惊愕地看着女儿一脸平静，甚至还带着些微笑意地说出这些，锦家主却是有些不敢置信，不敢置信她竟真的就想这么妥协了。

“凰儿，你……”

锦霏凰将父亲的低喃只作未闻，继续着自己的话语：“二叔膝下无女，由几位伯伯家的堂姐妹出嫁似乎也显得不大合适。而爹的女儿，则只有我和霏霞了。若是由霏霞这样尚未及笄的女儿家作为与雷家联姻的中间人，那天下人怕是会笑话我们锦家唯利是图，为了与别家结缘，强迫未至婚龄的女子出嫁吧？因此，爷爷才打算，让我来做这联姻之人的吧？”

锦老爷子看着锦霏凰微显凄楚的笑，心底却不知怎的生了一股凉意，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只见，锦霏凰又是微微一笑，面上的凄色即刻淡去，转而变得坚决而刚硬。

平淡无波的话语也开始缓缓回荡在了这个忽而寂静了下来的锦家议事堂中：“这样的话，为了不让家里难堪、趁现在雷家的人还未至、一切都还来得及。我，锦霏凰，于今日起，脱离锦家。从此往后，与锦家再无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