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疫乱篇 落危局

吼呜——吼呜——

声声凶厉的嘶嚎震动天地，携着足堪崩山裂石的恐惧，令在场的所有人尽皆变色。

“是……是毒灵！”

久处于每月一遭的毒灵暴动中，对毒灵的畏惧于这些越族少女来说早已是根深蒂固。当夜色之中，充斥着那漫山遍野的颤栗嚎叫之时，她们所剩下的唯一反应，也只有惧怖交加下的战栗。在这样的情绪下，甚至有几个越族少女根本无力再保持着自己鼎炉中的那一簇巫火。

“大家不必惊慌，都给我留在原地！继续维持祭礼进行，万不可在此将其打断！”

看着场下骚动的局势，左祭不由扬声喝令巫姑族人，制止了她们妄图逃窜的举动。

然而，对那些暴虐残忍的毒灵的恐惧几乎早便是烙印在这些越族少女的本能中。原本左祭不说还好，她这一声呵斥，却反倒教不少犹豫着是否要拔腿而逃的少女心中的天平倾倒向了另一侧。

尤其是，眼睁睁看着那些充斥着腥气和腐臭的畸形身影，如浪涛般向这里扑涌来时。

察觉到那蔓延的恐惧情绪，眼看台下的族人后辈们都要在迫近的毒灵潮前落荒而逃，掌姑满面阴沉地怒喝道：“毒灵乃是我巫姑一脉的巫傀，现在不过是重新听命于我们罢了！你们这般惧怕，又哪还有一点我巫姑后人的样子？！”

听得掌姑这声，那些越族少女的躁动终于缓缓宁息了下来，只是，仍是对那步步迫近的数百头毒灵心有颤颤。

自掌姑开始召唤毒灵起，师华宸的突围之举便已是停下，遥望着远方的那些狰狞可怖的怪物静待不语。他知道，今日逃出这个部族的最大阻碍，已是来到了。先前一直都是以师氏宗族的秘术与敌人对抗，此刻，那柄建苍神器墨魂箫再度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与其说，掌姑倾尽所能要将他们按死在这里；倒不如说，他正等着这一刻才是。

“你没事吧？你体内的蛊虫还未除去，刚才又何必替我来挡那一下？”

锦霏凰看着师华宸嘴角的血迹，心中疼痛非常，不禁怨责起自己来，却不知，他暗里早已擦去了更多。

面对这般形势，杜济恒难免有些悲观，不禁开始向两人劝导道：“我已是一把老骨头了，你们却还都是正当其时的年轻人，没有必要为了我，也将你们的性命丢在这里的。况且，我被救出去，对这建苍也未必能发挥多少作用，但你们若是没能逃出去，建苍恐怕就真的要完了……”

“杜老家主乃是当世医道之首，建苍若是失去老家主，恐怕才会真的在越族的巫蛊之下覆灭。杜老家主放心，我们，会一起出去的。”

“呵呵，”杜济恒苦笑着摇头，似乎有些惭愧，“老夫哪担得起拯救建苍的重任？我杜家不过是在为某些旧事稍事弥补罢了……”

言止于此，他没有再说下去。明白他说的应当是千年之前不为人知的辛秘，但此刻并非深究之时，师华宸便也没有去追问。

见三人这般旁若无人地谈论着逃出古坛巫殿，掌姑只斜睨着师华宸唇角那一丝隐隐渗出的毒血冷笑：“适才你强行挣脱异铁刑架，又与我们交手至斯，已算是很难得了。现在，我倒要看你能在这数百头毒灵面前撑多久。”

师华宸将墨魂箫缓缓横持身前，不着痕迹地擦去那缕血丝，语调是终年不变的疏淡：

“不必很久，只需能走出这里就行。”

面对如此不将人放在眼里的说辞，掌姑有些气极地怒笑道：“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大话能最终到底能维系几时？”

言罢，只见她将手中的枯藤古杖在石台上重重一顿，石台便复又开始振动起来，中心处缓缓升起了一方古碑，其上巫文勾勒繁复，似乎书就代表着巫祖意志的碑文。

而随着石碑显现，一股较先前磅礴数倍的古朴诡异的气息也骤然降临其间，似乎真如巫祖重现人间一般。

巫祖石碑的出现让台下的巫姑族人们安定了不少，先前被师华宸击落台下的右祝等人亦是重新登上了石台，巫抵也从与金凰的缠斗中脱离。

当对方携阖族之力齐聚，又有数百毒灵环伺之时，被围困在中心的三人一凰显得是恁般渺小，完好脱身的可能渺茫得让人绝望。

锦霏凰暗忧地瞥了一眼站在她和杜济恒身前的师华宸，始终放心不下他此刻的身体情况。这如山般厚重庞大的敌意和恶意，是她从未曾经历过的。小锦在对她轻啼着，像是在吐露什么，她静默不言，只是缓缓攥紧了手。

双方就这样对峙僵持了片刻，似乎都在勘探思量着对方的底细。但倒底还是明显占尽了优势的巫姑一脉更加有恃无恐，率先向对方宣告进攻。

“不必管那个神女传人和师氏后人，只需将杜济恒的命留下即可！”

“族人们，炼蛊已成，接下来，试艺开始。但这次，你们的对手不再是同族的姐妹，而是这些外来者！”

话音未落，被设为目标的三人一凰便往某个方向冲去，但随之而起的是不计其数的蛊术攻伐。

师华宸正要施咒，锦霏凰便抢先结印，唤出一层透明的屏障护住了他们。

然而，在铺天盖地的攻势下，那屏障如泡沫般易碎，几乎是瞬间便被碾碎了。她连忙又补了几层，才终于挡下了这一波攻势。这不过才是一个照面，但已是可以想见，不消片刻后她的精气被急速耗尽的结局。

将她勉力与自己分担的样子映入眼底，师华宸的胸腔中有暖流涨溢。凌厉激昂的战曲，也随之而起。

落暮昏黄夕如血，厉啸杀声震九天。

万马千军云莫澈，飞箭流矢雨无间。

宝琴湮魂通苍冥，神剑沥血饮幽泉。

斩尽敌寇欺世恶，长祭此身奉古先。

战阵杀气铺陈如幕，仿若自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垂落，霎时笼罩了整个古坛巫殿，让这个本该是巫姑一脉主场的祖地，幻化成了建苍击破越族那关键一战的主战场。

冥冥之中，似有三千英魂的战意加持于身，一时之间，那些巫术蛊术皆如烈阳融雪，纷纷消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