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月球背面

祖龙瑟瑟发抖，

每一条肌肉、每一丝毛发，都在尖叫着想要逃走，

哦，

窜台了，

这是地球上，人类少女【应】的反应，

而不是太空之中，古老者之一，大道化生、混沌生命的祖龙的反应，

作为祖龙，她没有肌肉、毛发这类的东西，

她的身躯也不是一堆肉块，

不过，切切实实的恐惧，却的确同时降临在人类少女应和祖龙的身上，

光是恐惧本身，就几乎要将应杀死。

祖龙一动也不敢动，

它的体型极为庞大，

虚空之中，她单爪虚握着蓝星和月球，眼眸如同恒星，绵延无尽的龙躯在虚空中若隐若现，

现在，这条龙躯却在颤抖，

这是人类少女应的反应，传递到了祖龙本体之上，

是来自于魂魄深处的战栗。

祖龙的眼瞳一动也不敢动，

目光放空，望着无尽虚空，假装自己是一块石头，一颗随着太阳系螺旋奔行的无知觉星石。

强烈的恐惧来自于祖龙虚握着的指掌之间，

来自于蓝星旁边坑坑洼洼，平凡的月球，

这么丑的一颗卫星，在太空之中，祖龙都懒得给上一瞥。

但在蓝星人类，准确说，在华夏人类的文化之中，

这颗月球，却是无比的美丽，无尽的温柔，

如同可望不可即的完美恋人，又像是永远的安宁港湾，每个人灵魂的皈依。

任何凡人，只要抬头望上一眼星空，只要意识到，密密麻麻的无尽星点，都代表一座座无尽浩瀚的恒星系，

代表着百千万亿的星球，

顿时就会心灵失重，失魂落魄，魂魄都要掉落进太空之中，

月球就是这个人类灵魂的稳定器，

对于蓝星地面上的人类来说，月球是遥远又切近的抚慰，是孤单人形影的依偎，是无尽星空的浪漫和温柔，

对于离开蓝星已久的人来说，月球却是回不去的故乡，泛黄记忆中的恋人，

哪怕百万年，千万年，月球永远在记忆之中，蒙上一层温暖的月牙黄，洒落清凉的月光，

是‘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是‘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临。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思绪到这里，祖龙已经发现自己的不对劲了，

‘我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祖龙又惊又疑，还有一点窃喜，

怀疑是自己由着心魔在人间闯荡，终于学到了华夏文明的魂魄，

毕竟祖龙大道化生，无父无母，文化水平基本处于胎教阶段，

以前恃仗武力，还能无所顾忌，但是一见观音道成空，现在对于人类的经典、文明，只有向往与渴望，

更是把自己暗暗比作了文盲，

不过，

就算是自己读了很多人类的经典，了解了许多人类的情感，

也不会对掌中这个月球，散发这么多奇怪的思绪吧？

祖龙正疑惑呢，旁边有人向她传递意念，

“你怎么没事？！”

惊怒至极，

祖龙不敢有任何动作，连神念都不敢往旁边的虚空扫去，

对于祖龙这样的存在来说，神念就是眼睛，

神念扫到，就等于看到，甚至看得更清楚，

她几乎是处于一个封闭一切感官的状态，

可旁边这人的状态，似乎格外不对，

它是最古老者，

它怎么了？

祖龙虽然万分好奇，但愣是忍住了一动不动，

最古老者开始了惨叫，虚空之中，渐渐产生了瘆人的力量扭曲，

仿佛有一个怪物，在祖龙身边的虚空中，在最古老者的身躯之上，剖胎而出，

应害怕得发抖，

她想起来当初，最古老者通报说，有不可名状的存在，从神秘恐怖的【白晶獄】逃走，

传说，那些存在，光是看上一眼，都会变得愚痴而癫狂，

在最古老者展露的残破影像中，十二位宇宙间混沌生物的主宰，十二位最古老者，

只是被那猴子看了一眼，

足足有五位大道化生的最古老者，便要大道崩溃，暴死当场，不得不遁入混沌，以毒攻毒，涵养伤势，

而现在，恐怕那位逃狱的恐怖存在，

就在自己的指爪之间，在那颗月球之上，

这么近的距离，最古老者身上的异变，应当就是它带来的。

那个叫孙悟空的猴子。

“你怎么没事？”

又是一道惊讶的意念，

一道星光刺破星海，从无尽遥远处，落在祖龙身边，

祖龙神魂一颤，

这又是一位大能，

还要强于她在西游世界中，见到的那位观世音菩萨。

在宇宙之中，祂们被称为星河主宰，星河之主，或者怎么说都可以。

祂们常常居住在星河中心，掌管着一座座浩瀚如银河系，包含千亿甚至万亿颗恒星，包含星云、黑洞、星团等无尽星体的庞大星河。

祖龙这样的存在，说起来，也能够随手捏碎地球，熄灭太阳，堪称一世之雄，

然而，在星河主宰这样的存在眼中，

祖龙，最古老者，不过是混沌中诞生的野兽中，稍微有点灵智的，

不比一条蛆虫更强大。

所以，能让一位星河主宰惊讶，可以说祖龙几乎达到了自己龙生中的巅峰，

祖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事，

随着时间流转，尤其是随着最古老者崩溃畸变，

祖龙已经意识到，附近虚空之中，有庞大的恶意，无尽的疯狂和愚痴，正在侵入她的魂魄，

不过，

另有一股清凉的力量，缓缓沁润进祖龙的神魂，缓解甚至抵消了那可怕畸变力量的清晰，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

祖龙陡然升起一股明悟，

这应当就是月球的力量，

可祖龙也说不清，这力量是来自于她爪中的月球，

是来自于她刚刚莫名想到的那些诗，

还是来自于别的什么东西？

星河主宰似乎很有兴趣，

祖龙不敢窥探星河主宰的动作，但凭着身旁最古老者的力量波动，她意识到，这位星河主宰，恐怕是把最古老者给处理了，

那个从最古老者身上剖胎而出的畸变生物，似乎也被杀死。

或许是被星河主宰收进了自己的储物空间。

大能的目光又落在了祖龙的身上，

祖龙心头一紧，生怕自己被这位大能给抽筋扒皮，

不知为什么，大能虽然好奇，却也没有别的动作，

祂稍一犹豫，身化星光，缓缓向祖龙指爪间落去，

蓝星、月球，正在祖龙的指爪间相旋奔行，

因为蓝星与月球的潮汐锁定，月球有一面，永远不能在蓝星上看见，被称为月球背面，

这也是遭受太空中的陨石袭击最严重的一面，

星河主宰落在月球背面，一座巨型环形山边沿，

已有六道同样隐秘而强大、暴烈而深邃的气息，围绕着这座环形山立身，

在这座陨石撞击造成的巨型凹坑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佝偻着身子，坐在那里，不知在思量什么，

星河主宰也不敢对那位存在加以注目，

祂转而向另外几位存在自报家门，

【南天，赤城海，渭河之主】

一座星河，能有数千甚至上万亿座恒星系，亿万文明族类，无尽璀璨繁荣。

星河主宰，可以说在宇宙中已是尊贵至极，

然而，宇宙中的星河，却也有千亿万亿座。

相比宇宙的浩瀚，星河主宰，又显得有些渺小了，

所以哪怕是渭河之主，也不认识眼前的六位同道，

这六人一一向渭河之主互通了名号，果不其然，足足五位，都是南天中某座星河的主宰，

另有一位，居然乃是星海君主，

星海便是无数星河的聚集，

有星海君主在，六位星河主宰，自然都要听其指挥，

然而，这位伟大君主，却不是个多话的性子，

祂望一眼天外，目光似乎把银河都望穿了，

【银河系的古老守护起效了，短时间不会有谁进得来，就是我们几位。】

渭河主宰乃是最后到的，当下跟着发问，

【大君，这猴子究竟是谁？】

渭河主宰，只是为了杀死逃狱妖猴之后的机缘，才急冲冲参与这次行动，

运气好，在千万冲击银河障壁的同行者中脱颖而出，

对于【白晶獄】以及这个白晶獄的逃犯，了解不深，

但刚刚望向陨石坑中心那一眼，让渭河主宰犯了嘀咕，

祂原以为，这几位已经把逃犯围困在此地，只等着榨出更多好处，再行抓捕，

然而，刚刚渭河主宰望那猴子一眼，猴子的形象容貌都没看清楚，心中已经警兆大作，

是死亡危机的预兆，

渭河主宰心里没底。

另外五位河系主宰，同样是附议渭河主宰的说话，

星海君主扫视祂们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换作在外界，渭河主宰见了一位星海大君，自然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顶撞冒犯，

不过，这次的任务特殊，

哪怕星海大君，也不敢对【自己人】随意下手，

而由于镇压逃獄者的特殊需要，仅仅一位星海君主，是没办法完成镇压的，

至少需要复数的帮手，越多越好，

所以星海大君一定会吐露隐秘。

然而，

六位河系主宰，却是会错了意，

星海大君倒不是不愿解说隐秘，

而是前尘往事太过庞杂遥远，哪怕以祂的存在，回想起来，也有些失神，

【他是谁？】

星海大君神念微颤，似笑似叹，

【无尽岁月前，他的大名一出，宇宙都要颤抖，渭河主，你可见过南天王？】

渭河主宰苦笑，【无福见得】

难不成，这猴子和南天王还有什么渊源？

整座无边宇宙，被分化为几块天宇，执掌天心者便为天王，

星海君主，星河主宰，在一位永恒不朽的天王脚下，就如同微尘一般，甚至不如。

渭河主宰想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赤城海大君，都找不到排队的地方呢，

更休说天王。

六位星河主宰好奇等着星海大君的解说，

【此任南天王之前，还有三任南天王，其中两任，是被这猴子活活打死，后一任，也是被猴子打成重伤，伤势永久不愈，晚年更是陷入愚痴癫狂，在绝望中自我毁灭】

星海大君欣赏着六位主宰剧烈震颤的魂魄，意味悠长的补充，

【据说，猴子对南天王的位置，下了诅咒】

这句话，更几乎像是在诛心，

渭河主宰恐慌无地，【如此，我们怎么能与它为敌？】

【倒也不是这么说，这猴子战败之后，被挫骨扬灰，磨灭神魂，崩碎道基，永劫受刑，一身修为，已经是全然不存】

主宰们警惕，【为什么不杀了它？】

【谁不想杀了它，可这猴子，心不死时，是杀不了的】

六位主宰都不是愚笨之徒，何况，既然来此一遭，祂们也都有所准备，

一位主宰触手指向蓝星方向，【可是因为，那叫做人类的种族，吾听说，这妖猴，就是在这颗星球上，由一个人类取名】

【不错】星海大君负手，悠然道，【他名叫孙悟空，鸿蒙初辟本无性，打破冥顽须悟空】

大君这道神念一出，主宰们还没有反应，环形山中心的猴子，却是身形一颤，

【它听得到我们说话！】

渭河主宰吓得魂飞魄散，

能窃听到星海大君的神念，这猴子的境界一定远超各位河系主宰。

主宰们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一是没想到，成千上百争渡的同道，最终只有七位打破银河壁垒，来到此地。

更没想到，这妖猴居然这么厉害，

主宰们几乎是惊怒了，

【原本不是说，这猴子最多只有河系主宰的力量，甚至还不如吗？！】

星海大君摇头，【一开始，确实是，但是他在蓝星上，找到了什么东西，让猴子心中的火，燃起来了】

大君望向猴子孤单单的背影，

不过，猴子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他的金箍棒，

没有金箍棒，没有这块大禹王治水用的定海神珍铁，他还能定住癫狂的妖心佛性吗？

有主宰提议，【要不然，我们去那蓝星上看看，去那人族部落中，找找有没有这猴子的隐秘？】

【蠢货！】

大君冷声怒骂。

那主宰倒不是蠢货，

祂自然知道，妖猴能听到祂的神念，

祂只是不知道，这妖猴和人族的联系，到底有多紧密，

以至于无尽岁月之后，妖猴都被杀死千万遭，魂飞魄散，只余一颗不死不羁之心的末路之时，

听到有外族要威胁到人类，威胁到人类的末裔，

都能让妖猴极尽愤怒，

环形山中，猴子霍然回首，血红的神光自双目之中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