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圣池
“略有耳闻,是一种类似于刑讯的手段罢了。”
猫和朴萝回到了石室之中,此刻,是白乞儿在外面进行第二项的考核,石室里根本听不到外头的声音。
“别担心,我们做的很好,基本上已经赢定了。”猫说,“你刚刚做的,很漂亮。”
朴萝腼腆的一笑,“对不起,我还以为你们会怪我呢。”
“怎么会?若是盟主敢对你做什么,我就是把这石殿掀了也要站在你这边儿的。”猫用脚踩着石台,意气风发的说道。
“如此一来,我们领先了第二名……三分!”猫大笑,“这盟主之位是稳了。”
朴萝也跟着开心,这下阿音的期望也没有白费了。
刚刚太耗费精力了,石室的棚顶上有倒垂的钟乳,正在一滴滴的滴落水滴,很慢,很慢……
朴萝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你先小憩一下,”猫说,“如果好了,我就喊你起来。”
朴萝朝他笑了笑,“谢谢。”
便窝在墙角处,慢慢的阖上了双眼。在入睡之前,朴萝摸了一下衣襟,嗯,没记错,小玉是被白乞儿带着的了,这下一定万无一失。
朴萝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好,她眉头紧蹙,一会梦见了考核失败,一会又梦见了自己几个人被抓住了,最后竟然梦见了白乞儿被乱剑所伤。
“啊”朴萝的惊叫声憋在了嗓子眼,她先一步醒来。
“你醒了?”猫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把自己的肩膀给朴萝枕着。
朴萝突然想起来今夕何夕,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坐的离猫远了一点。
猫惊奇道:“原来在鼠山的时候,你不是总挨着我睡,怎么现在又躲开了?”
朴萝红着脸,尴尬的咳嗽了一声,“你不要胡说,我可没有。”
“过去多久了?”朴萝问道。
“我也不清楚,大概和我们刚刚出去的时间差不多吧。”猫说道:“对了,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什么话?”朴萝奇道。
“就是在离开鼠山的时候,在梦魇花田说的。”猫有些支支吾吾起来,他见朴萝还是眨巴着眼睛,便咳了一声说:“我们找到七皇子,就把担子都丢给他。我完成愿望后,卸任盟主之位。到时候,我们去接你的娘亲,一起骑着西州最好的骏马,跑遍整个大夏的名山大川。”
“啊——是这个。”朴萝也回忆起来,那时候两人刚刚死里逃生,他们坐在了流着清泉的石头旁,猫给她描绘了很多西州的美景,后来她睡着了,梦中似乎真的把那些地方游历了一遍一样。
朴萝想到那时候的场景,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但是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不成了。”
“当时以为七皇子是不知道什么人,想着把小玉这个包袱丢给他就好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猫急急的问道。
“现在……”朴萝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七皇子是白乞儿啊,那当然要帮助他,留他一个人面对这样的艰难险阻,而自己去游历名山大川?朴萝摇头,这怎么可能。
“现在,七皇子是白乞儿,我不能丢下他不管。”朴萝说道。
她似乎看到猫的脸色似乎白了一下。
“我和他……已经私定终身了。”朴萝把猫当成出来之后第二可以信任的人,当然,还有水、婆婆,她这才想起,这些日子都在忙着说考核的事情,都没有同猫说过这个,也不知道白乞儿说没说。
可是,看着猫的反应,似乎很是震惊的样子。
他的脸色从撒白,瞬间变得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你、你说什么?”猫抬起头来,看着朴萝的眼睛。
他的神色十分的仓皇可怜,如同被人遗弃的小猫小狗一样,似乎从朴萝嘴里说出来的话,比刀子刺在身上还有尖利。似乎朴萝只要再重复一遍刚刚的话,他就会……
朴萝摇摇头,想把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脑海之后抛去,这也太奇怪了,那样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猫怎么会露出这种神色呢?
只是,再看去,他还是那样的神色,并不是朴萝眼花。
“猫……你怎么了?”朴萝问道。
“我……”猫的后半句话朴萝没有听清。
石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厚重的石门摩擦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音。
只见白乞儿信心满满的走了进来,跟随他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五色衣袍的人。
“考核结束,可以跟我们去殿上,等待盟主公布结果了。”
白乞儿注意到了猫和朴萝之间似乎有些异样,可是现在也不方便开口询问。
三人鱼贯而出,再一次回到了大殿之上。
除了南州分盟只剩两人,剩下的都还是三人一队。南州分盟的人脸色怨毒的仿佛能滴出水来,只是这在场的众人没有人会在意罢了。
“现在公布结果。”盟主洪亮的声音响起,“第一场考核,识别和伪装,西州分盟得分四分,南州分盟得分一分,北州分盟得分负二分,中州分盟得分负二分,东州分盟得分负一分。”
“第二场考核,观察,西州分盟得分五分,南州分盟得分四分,北州分盟得分三分,中州分盟得分两分,东州分盟得分一分。”
“第三场考核,也就是最开始你们写下的情报,经过长老团的审核,做出的排名从高到低分别为,南州分盟得分六分,西州分盟得分三分,北州分盟得分一分,中州、东州两个分盟得零分。”
“所以——”盟主似乎微微笑着,朴萝抬头,可是他周身的气息还是那样的古井无波,“获得下任盟主之位的是西州分盟。”
殿中响起了均匀整齐的掌声。
朴萝、白乞儿,还有水和他的师兄弟也加入了鼓掌的行列。
可是猫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他神色恍惚的站在那里,似乎周围的一切都没有听进耳朵里。
“请西州分盟的少盟主走上前来,交接仪式会在圣泉举行。”盟主朝猫点点头,“就是现在。请其余分盟的人回到自己的住所,仪式完成之后,会有人带你们出谷。”
猫还是没有动作。
白乞儿轻轻推了他一把。
猫这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去。
石殿中的人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朴萝等人也被带了出去。
只是这次,他们拿着水的请帖,来到了位于山谷另一侧的院落。
水的院子跟猫的没有什么分别,都是小树屋。
六个人围坐在桌子前头。静静等待着仪式完成,新任盟主的召唤。
只是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三日。
水每日没入夜就死死的盯着天空看,阿音已经许久神色恍惚食不下咽了。
“怎么还不见传召?他到底怎么样了?”白乞儿和朴萝三番五次的缠着五色衣袍的守卫问道。
那守卫脾气很好,只是解释说:“这是正常的,交接仪式很慢,三五日的有,七八日的也有。”
“你们可不必等在这里,其他三州的人已经出发了。”
“当然,如果你们坚持的话,也不算破坏规矩,毕竟你们是上任盟主邀请而来的,而新任盟主又没有下令驱逐。”守卫有些无奈的说:“只是你们要记得,他已经是我们的盟主了,不是你们的少主。”
“你听过哪一任盟主出事了的?”守卫觉得几人的担心很是荒唐。
猫神色恍惚的被带到了石殿的中心,原来,在那宽阔的大殿后头还另有乾坤。
很难想象,这个石殿里有一个倒挂的瀑布,流水并不湍急,倒显得十分美丽。
猫仰起头来,看着瀑布的源头。
那里是有光的。
很明亮的、金色的阳光,从上面镂空的地方透了进来,照得瀑布上面似乎有金子一样。十分的……耀眼,就如同朴萝的笑容。
想到这里,猫的眼睛酸涩了下。
他觉得,这瀑布溅得有点远,水滴都落在了他的脸上了。
猫看着盟主一步步的朝他走来,只有他一人,他面上的神色似乎有些……如释重负。
猫只是想到了当盟主可能有些太累了吧,可是不当呢?猫苦笑,如今不做盟主又能做什么呢?那个他想陪伴着一同游历的人已经……
“你准备好了吗?”盟主问。
猫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盟主如同长辈在关爱孩子一样,“没什么难的事情,这是圣池,在当选盟主之前,要先在圣池中洁净自身。”
猫点头,脱下衣服就准备下去。
“等一下。”盟主怜爱的说:“你还有三个愿望,忘记了?去吧,去那边,先写下来再泡不迟。”
猫径直的走向了案几,他没有说一句话。
案几上有三张白纸,还有研好的笔墨。
“你……多些一些字,也是无妨的。毕竟那里有三张纸。”盟主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只是猫似乎根本就没有留意他说的话。
“第一,希望更加重视西州分盟的发展,拨更多的资源和钱款过去。”这是他来这边竞选的主要目的,这是师傅的嘱托。
“第二,希望能治好师傅的软骨病。”猫写下这句话,然后又划掉了,重新在下面写道:“希望可以彻底解决缩骨功的弊端。”
这是他私心为师傅求的,属于他自己的愿望。
“第三,希望可以为朴萝的母亲找到解蛊之法,让蛊术不会成为日后的威胁。”
在写道“朴萝”二字的时候,猫满心的酸涩,那种感觉,叫他恨不得扔下纸笔,好好的揉一揉自己的鼻子。
他对着这三行字发起了呆。
盟主并未进行催促。
等到猫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竟然在另外两张纸上都写满了“朴萝”二字,写的仿佛入了魔。
他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荒唐可笑,还有可悲,他很想大哭,也很想大笑。
他留下了写着自己愿望的那一张,把另外两张让他酸涩的纸捏做了一团,又觉得不过瘾,想要撕碎或者烧掉。
“好了。”盟主及时出声,“写好了就过来吧。”
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
“你放心,你进去吧,如果晕倒了,我会扶着你的。”盟主的声音中似乎有几许温柔。
只是猫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处。
他恨不得自己能晕过去,以此来摆脱这种无能为力、无边无际的痛苦。
他一步步的走进池水之中。
池水并不深,只倒了腰际。猫在池边的石头上坐了下来。用手肘依靠在岸边,头靠了上去,这是一个让他感到舒适和放松的姿势。
只是……逐渐的,他觉得头突然有些晕,也有些痛。
那种感觉……一开始不是很明显,可是后来,却叫他完全动弹不得。
甚至,他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依靠在了池水边,现在就会朝池子里面滑落进去,然后被淹死。
这时候,似乎有一双手托住了他的头和身体。
猫没有继续的朝池子中滑去。
这是怎么了?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是猫最后的念头。
他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猫一步步的从圣池之中走了出来。
氤氲的雾气笼罩在他的身侧,细碎的阳光闪烁在他的身上,让他如同新生一样美丽圣洁。
他的气质也发生了变化,没有了那种倔强,也没有了那种嚣张。
而是突然之间,多了很多的广博。就像是跳跃的小溪汇入了深潭。
这是怎么了。
走出池子的猫轻抚着额头,他似乎忘记了很多的东西。
唔……
他不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可是他却知道自己得到了什么。
知识如浩渺的烟波一样,把他淹没。大夏朝开国之初到现在,所有的秘密,源源不断的,一幕幕的在脑海中闪现。
那些未曾公之于众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些污糟的、阴私的事情,那些不可思议、无与伦比的秘密,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占领他记忆的防线。
他从哪里出生的、他童年的记忆、他最不愿意忘记的人、他最浓烈的情感……都像是不堪一击的堤坝。
而如今他面对的,则是历史长河滚滚的浪涛。
猫走出了池子,却晕倒在了走向案几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