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毒簪子
***笑过后,次日,天际边灰蒙蒙的微亮,不时,一场秋雨急打芭蕉。
有娃儿颠着屁股跑来董氏医馆,撞开门扉就上气不接下气呐喊:“董阿叔,董阿叔!”
“赶着下个月药市,你阿叔还不知道早起去哪座山旮旯里逮千年灵药呢!”
商音正拾捣李适稍后来取的补药,抬头瞧见潘安竟是冒雨赶来,冻得他嘴唇发紫身儿打颤的,忙将身上的羽氅披给他。
“姑姑,你快去救救六公主吧!大夫都说她食物中毒,现下正束手无策呢!”
一遭话急如窗外秋雨。
等商音赶到王家之时,雨势越发滂沱,大夫黑压压地聚了一堂,个个头涔涔,眉宇焦虑。
她服侍随行人,替他卸下蓑衣斗笠,滴水成河,无人来接过,便顺势挂在廊角。绕了个拐角,准备将自己身上的也卸下,即刻眼尖,一双着锦绣翠绢鞋履的脚如螳螂捕蝉缓缓走进。
也不用抬头看,这家里的奴仆也只有墨姑衣着出格且行动鬼祟。
不待她脚步到达,话已临头:“我正还想骂那些守门的怎么放了个叫花子进来呢?什么破蓑衣烂斗笠的尽往王家金贵的柱子上贴!”
墨姑跟主子学得好一做派!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也只敢在欺软怕硬时显摆出来。
商音乍的一听,虽然心中愤恨委屈,但她仍嘴角上扬胸有成竹,只需把身子稍微那么一倾,拐角处,李适凌厉的眉眼如华剑般地扎入墨姑瞳孔。
不待墨姑匍匐请罪,“哎呦”一声惨叫已挨了太子一脚。
连郑染荷的贴身侍女尚且如此轻视商音,更别说其他人了。李适转念一想,脚不留情:“传我命,拖她下去,于王家庭院内杖责,直至雨停!”
命令落地,雨十分助兴,下得更猛烈了。
商音唏嘘不已,瞧着李适挺拔的背梁准备跟上,一双湿漉漉的鞋底准备从墨姑眼前跨去,知道她要抱腿求饶,便下脚飞快,直接从她掌上踩过,丝毫不留余地。
两人现身在堂,瞅见乘龙快婿,把郑染荷吓了一跳,她忙得端茶送水,十分殷勤:“不知太子要来,否则该派人迎接的,臣妇失敬,该罚该罚。”
说完装腔作势命下人跪了一通。
李适睥睨一切,漠然置之:“该罚的人,本宫已经去罚了,郑夫人只要旁观就好。”
话中有话,彼时,一声声惨叫从庭院传来,不待人多听,又被冗长的雨势压了下去。
郑染荷花容失色,其中缘由早有女婢告于她知晓,眼下对待商音如做小伏低一般,“小公主一病,也估计只有商神医能解了。”
商神医?
别的不说,这三个字,商音都觉得对方口出狂言了。
从前跟着舅舅云归,商音不过能识药草,跟着医术藏掖的董灵均,不过医术潦草。
如今,到是来大开眼界,能让蜀地医者都棘手的食物中毒到底是个什么中毒法。
留李适坐堂,商音背着药箱独进了小公主的寝室,莲纹镂空流苏帐下,金枝玉叶的小脸庞如被风雨摧残过,一夜之间暴瘦,脸颊的颧骨犹如惨白的花骨朵突兀冒起。
商音探过脉搏,弱如死水。观察她舌苔,红粉润泽,好奇问:“谁说是食物中毒?”
“养生堂的医师先是这么说,后来的医者们束手无策,便都如此说了,呜呜呜,公主每次醒来就呕吐,将昨夜进食之物都吐出来了,都是些桂花糕,桂花茶,还有蟹肉,吐完了也不见清醒……”
哽咽回答的婢女叫如昙,是小公主从皇宫里带出来的侍女。
商音别过脸去,瞧她哭得楚楚动人,想来平日里和公主情意不错,安慰一番便又问:“昨晚亭上宴后,公主与我们辞别,回到王家她可有再进食什么?”
“没有了,小公主卸钗环时不小心簪尖子扎到头皮,说是头疼,连沐浴更衣也省去直接入睡了。”
“糊涂,笨手笨脚的,簪子尖扎到皮肉了也不请医?”
商音恼怒,拨开小公主的秀发,用指尖轻轻去探脑勺,确实摸到如芝麻般大小的风干了的血块。
如昙立刻心慌,带点委屈回答:“当时是公主自己动手的,说是怕别人弄坏了她的凌霄花彩胜,偏偏公主自己失手扎了下,也吩咐无需小题大做请医。”
多说无益,商音为公主施针催吐,见呕物并无异样,便压针刺血。
一波操作下来,旁观的如昙原是安静如鸡,当亲眼目睹公主掌心渗出的是黑血时,双手颤抖,端的铜盆顿时不稳当,“当”的一甩,场面顿时鸡飞狗跳。
惊得李适杯中茶面一晃,他皱眉:“里面是何动静?”
郑染荷进去,骂骂咧咧揪着如昙要去给太子赔罪。
商音白了来人一眼,微嗔:“救公主的命重要还是给太子请罪重要!你且自个儿出去,别扰到我,我还有话要问她。”
太子不在跟前,郑染荷眼珠子瞪两眼商音来出气,骂骂咧咧地告辞:“公主要是救不醒,我看你如何处身!”
商音不理她,扶起如昙,问:“你还记得是哪支簪子扎了小公主吗?”
如昙打开公主的妆奁,昨天公主簪的发饰有尖儿的那三支:莲花碧玉翠簪、凌霄花彩胜簪、蝶恋花鎏金步摇。
因为不是亲自上手,如昙确实不记得是哪支了,她心里排除了一番,拿起莲花碧玉翠簪,“是这支,一定是这支簪子,它的尖儿最锐利,而且是公主不经常簪的,一簪便被扎伤了!”
“确定?”
如昙回想,昨夜听到铜镜前的公主一声哎呦时,发髻四散的公主正摆弄这支莲花碧玉翠簪,十分点眼,当时其他簪子都已卸毕。
于是点头:“我确定!”
商音当即将簪子验毒,竟在莲花碧玉的翡翠间,验出了异样。她强装镇定,不让如昙瞧出异样。
“这支莲花碧玉翠簪好看得紧,是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吗?”
“不。”如昙摇头,“是郑夫人送给公主的见面礼。”
郑染荷?
商音震惊不已,仍不让如昙瞧出异样,漫不经心:“簪子是好看,但是这么锐利的尖儿说不过去,我拿去打磨一下,过几日再还给公主吧。”
即刻,包好,收纳入怀中,并嘱咐此事无需禀报公主,到时她很快就能将簪子还回来。
“那商神医,公主究竟中了什么毒?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吧?她等会不会还是醒不过来?”如昙怯问,生怕自己乌鸦嘴。
“食物中毒。”商音将那些医者的话阐述了一遍,收拾好药匣子,“公主脾胃不对桂花的性,以后少食,我先煎药,日后的药你去董氏医馆找我拿,记住,必须亲力亲为。”
神医这般轻松的话语,如昙心里也放下了一巨石头,乐道:“肯定亲力亲为,要是我识药,连采药都乐意。”
小晌,服下汤药的公主咳嗽几声转醒,目光如炬,大有清醒之势,如昙对着北边就拜起阿弥陀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