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记载黑暗的账本
八十年代初，粮油，棉布，猪肉短缺，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足够的生活用品。必须要有政府配发的各种商品票。
直到90年代初期，全国随着农业和轻工业的发展，肉类供应开始丰富，各种商品票才开始废除。
陆一鸣去肉铺付了钱，买了一斤猪肉，没带肉票，约定明天补上。
这肉是给张麻子带的，又买了些元宝蜡烛，打算去白鹿坡祭奠父母。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气温骤降，人们都回到了家里，准备晚饭，享受着年关带了的气氛。
无论哪个年代，劳动人民最期待的就是过年。在物资匮乏的年代，过年有肉吃，有新衣穿，还有一家人的团团圆圆。
小院。
陆一鸣的家里。
火炉烧的很旺，小雨抱着录音机听广播，时不时朝着厨房看一眼。
舒小凡和陆依依在厨房忙活，两斤猪肉切出二两，被舒小凡切成了小丁，又买了点白菜粉条，准备炖上一锅。
再蒸上一锅大米饭，想想就香。
忙碌了两个钟头，终于要开饭了。
舒小凡给张婶和李大爷送去两碗炖菜，过去人家没少帮衬，如今回报一下是应该的。
然后，她跟陆依依和小雨围在饭桌上。
这是她们第一次在等陆一鸣吃饭，心照不宣。
小雨早就馋地不行了，但慑于二姐的淫威，只能看着桌上的炖菜咽口水。
实在饿的不行了，就可怜巴巴地盯着嫂子。
舒小凡看了看表，叹了口气：“吃吧，吃完你们今天就在这睡。”
陆依依扭头看着他，有些迟疑：“那陆…那我哥呢？”
“管他呢！”
舒小凡没底气的回了一句。
心里直打鼓，她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如果陆一鸣真的回来，该睡哪呢？
这时，陆一鸣正在张麻子的小屋里，炉火微弱无力，似乎连空气都快冻住了。
“一鸣，肉你拿回去吧。”
“我还不知道能挺几天，吃肉也是浪费。”
张麻子的肺病越来越厉害，在这年代根本无药可医。
这阵子连做饭都成问题，只能以陆一鸣带了的酒续命。
陆一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了解这个老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从张麻子身上，只能感觉到一种深沉的沧桑落寞。
“张伯伯，跟我说说你的故事吧？”
陆一鸣总感觉这个老人不该就这么默默地死去。
张麻子喝了口酒，攥着陆一鸣的手，摇摇头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我那个女儿，如果她想说，自然会告诉你的。”
“天色不早了，去坡上看看，然后早点回去吧。”
“张伯伯……”
“如果你还是以前的陆一鸣，我不会跟你多说半句废话。”
听到这句话，陆一鸣肩头一颤。
难道……
“走吧，记住我说的话，离开这里，去外面更广阔的天地看一看。”
说完，张麻子将枕头下的一本册子塞给他，然后闭上眼表示送客了。
陆一鸣他穿越而来，本就是一颗孤独的灵魂。
没想到，能闻到他前世气味的，确是这寒冷郊外，一位谜一样的护林人。
陆一鸣离开了小屋，关上了房门。
张麻子唱起了如泣似诉的曲调，在榆树林回荡。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算就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战南北剿博古通今。
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汉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
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陆一鸣来到了白鹿坡。
寒风在荒野上翻滚，掠夺着一切有生命的东西。
那两座坟丘看似孤独，却又相互依偎。
陆一鸣心里堵得慌，却没有畏惧。他将蜡烛点上，奉上祭品，元宝也被点燃。
不一会，元宝烧的正旺，灰烬随着寒风冲天而起，飘向了未知的国度。
陆一鸣一句话没说，只是在坐在坟头，看着天空发呆。
今天，他是来祭奠这是一世的父母，同样也是在祭奠前世的自己。
突然间，他想起了张麻子给他的小册子。从怀里掏出来，翻开了第一页。
陆一鸣的脸色渐渐变了，怪不得张麻子一再敦促他离开罗镇。
这是一部账本。
确切的说，是关于曾经榆树林场的木材砍伐账目，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
陆一鸣在上面发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身体的温度被渐渐抽离，看完之后，整个人像是冻成了冰雕。
“原来是这样。”
陆一鸣转头看下父母的坟丘，将账本塞进怀里，双拳攥得咯咯直响。
他原本以为，父母的死只跟东风机械厂的厂长换届有关，但看了这部账本才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陆一鸣看向罗镇的目光，冷酷而决绝。像是一匹正待复仇的孤狼。
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当雪崩降临之际，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同时，他也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惑。
自从重生的那天起，他几乎继承了陆一鸣所有的记忆，但唯独有一块神秘的空白。
他为什么忍着全镇人的白眼，非得跟葛三强混在一起？
又响起张麻子的那句话：“如果你是以前的陆一鸣，我不会跟你多说半句废话。”
陆一鸣心中豁然开朗，脸色火辣辣的一片。
“原来如此！”
“陆一鸣，是我误会你了。”
“你放心去吧，剩下的交给我。”
这时，一股猛烈的旋风平地刮起，地上的元宝灰烬席卷而空。它们交织纠缠，与墨色的天空融为一体。
陆一鸣想起了前世一位诗人的句子：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去寻找光明。
这个时代，要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从白鹿坡回到罗镇，陆一鸣没有回小院，而是去往了老宅。
趁着夜色，进入老宅。
发现依依和小雨都不在，陆一鸣没有多想，这个时间还没回来，应该是被舒小凡留在小院吃饭了。
不过也正好，如果依依在的话，还真不好解释。
张麻子给的账本，在最后一页提到，陆明远生前曾做过榆树林场的会计，手里有一封多人签名信。
陆一鸣推测，也正是这封信，给陆明远夫妇带来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