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凉薄
“秀珍,这是小悦——”见到这婆娘,刘忠就立刻低了三分,指着刘悦脸上陪着笑。
喔了一声,婆娘一招手话也不说一句就进了屋。
刘忠脸上抽搐了几下,勉强笑了笑:“秀珍她就是这脾气,对谁也这样,你可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刘悦淡淡的笑了笑,却根本没在意,目光望向土屋里面,深深地吸了口气,面色一整:“扶我进去。”
亲兵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搀扶着刘悦就朝土屋走去。
撩开门帘,里面比院子里暖和了许多,只是才进了屋,一时间还适应不了屋里的黑暗,等了片刻,刘悦才看清楚屋里的情形,除了他叔母,还有一个能有五六十岁的老人坐在太师椅上,旁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十多岁的孩子。
“咳咳——”没等刘悦多想,老任就咳嗦了一声,浑浊的眼神落在刘悦身上,除了一些急切,却看不出一丝的亲昵:“你是老大家的孩子刘悦?”
“是——”刘悦能够感受到声音中透出来的冷漠,所以回答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亲近之感。
喔了一声,老人好像恍若未觉刘悦的冷淡,略略打量了一下刘悦,就直接开口说出了真正的目的:“我听说你在县城有一个作坊,是不是?”
“是——”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老人这样直接说出来,刘悦心里还是有些冷意。
“那作坊不小吧?”老人精神了一些,不由自主的伸手握住了身边的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刘悦说不上什么滋味,他注意到那少年几乎是本能的将手想要往回抽不过抽了一下,随即又打住了,但是眼中那一抹厌烦却遮掩不住。
“是不小,一年下来几百两金子还是有的。”刘悦不但没有隐瞒什么,反而将实底说了出来,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随着刘悦的话,屋里几乎每个人脸上表情都不一样,军士们是羡慕,刘忠有些忐忑不安,老人眼珠子都瞪大了,叔母呼吸声都粗了,那少年眼睛都红了,呼哧呼哧的瞪着刘悦。
“刘悦,这是你堂弟刘骏,以后他就是刘家的当家人,所以他要继承家产,你把作坊交给刘骏吧——”老人听到几百两,竟然再也不做任何的掩饰了,直接向刘悦索要造纸作坊。
果然是为了造纸作坊,如今的造纸作坊即便是在在太守张邈眼中,那都是会下蛋的金鸡,更不要说刘家这种小门小户的。
所有人都觉得刘悦该愤怒的,但是刘忠看向刘悦的时候,刘悦脸色却是平淡的,望着太师椅上的老人,刘悦轻轻地叹了口气,淡淡的反问了一句:“这造纸作坊如此贵重,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是我孙子,以后刘家还指望着他呢,你就给句痛快话,作坊到底给不给?”老人瞪大了眼珠子,脸上有些焦急。
“他是您孙子,我不是吗?”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刘悦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老人自然知道刘悦不会愿意的,就算是傻子也不会轻易地把作坊让出来的,不过既然把刘悦叫来了,老人就已经做好了一些的打算,无论如何也要把作坊拿到手中交给孙子刘骏。
重重的哼了一声,老人脸色竟然也阴沉下来,阴森森的看着刘悦:“刘悦,你一直不在家,都是刘骏在照顾我,我当然向着他了,你要是敢不给,信不信我明天就去你的军营门口,我撞死在哪里,我看你还怎么升官发财——”
老人的话简直是让刘悦都没有想到,又一次拉低了刘悦的底限。
“我升官发财也是凭的我自己的本事,作坊也是我一手建起来的,在我最难的时候,刘家没给过我一点的帮助,现在却要把作坊要过去——”刘悦哈哈大笑起来,只是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莫说刘悦此时心中悲愤,就连一直沉默的刘忠都看不下去了,咬了咬牙,忽然蹦出来一句话:“这些年谁管过小悦,十岁的一个孩子就要想办法自己活下去,那时候没人管,现在却要夺他的财产,爹,咱们刘家难道一点亲情也不要了——”
“闭嘴——”没等刘忠说完,老人就大喝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刘忠:“你这个废物,刘骏不是你儿子呀——”
愤愤的又瞪了刘忠一眼,老人寒着一张脸,冷声道:“甭管怎么说,他还姓刘,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当弟弟的继承哥哥的财产天经地义,刘悦,一家人别闹得脸上不好看。”
嘿了一声,刘悦忽然发现自己无话可说了。
“爹——”刘忠忍不住还想说什么,只是却被他婆娘给打断了:“姓刘的,你敢再说废话,信不信我打死你——”
面对着这样的一家人,刘悦嘴角抽搐着,长长的吐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眼光望向刘骏:“刘骏。你说句话,你是怎么想的,我这个当哥的和作坊之间你选什么?”
作坊是重要,但是对刘悦来说,不过是一种敛财手段而已,如果刘骏有那么一丝亲情,就是给他也没关系。
但是刘悦注定要失望了,刘骏只是斜了刘悦一眼,哼了一声:“我也不过是第一次见你,我当然会选作坊了,你就说你给不给吧。”
“哈哈哈哈——”面对着这样的质问,刘悦忽然哈哈的笑了起来,眼光扫过刘骏和老人,眼眉一挑,嘿了一声,一连嘲弄的看着刘骏:“我敢给你敢要吗?”
“我敢要——”刘骏想也不想,就吼了一嗓子,瞪着刘悦几乎是眼中要冒火了。
只是刘悦却不想再理睬他,而是望向老人,淡淡的说了一声:“作坊给他没问题,但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老人眼睛一亮,不由得来了精神。
“要求很简单,那就是去周县令哪里,您只要写一纸文书,彻底和我断绝所有的亲情,作坊我就立刻送给刘骏。”刘悦直直的看着老人,心中却还有那么一点侥幸,或许还能有那么一点亲情。
老人还没说话,刘忠脸色却已经暗淡了下来,嘴唇蠕动着,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遇到这种事情,换做谁谁能受得了。
但是老人却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没问题,你把作坊过到刘骏名下,咱就去周县令哪里写一个文书,从今往后绝对不会在麻烦你了。”
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无情的打碎,刘悦脸色阴郁下来,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眼前这些陌生的人,或者还不如陌生人,一点亲情竟然如此的奢侈,真不知道上辈子自己做了什么孽。
“只要你们敢要,我就敢给——”刘悦淡淡的回了一句,轻轻一摆手:“回大营。”
“诺——”军士们应了一声,刘悦转身过去的时候,便有人忍不住一脸鄙视的看着老人和刘骏等人。
这才转过身来,刘悦忽然淡淡的说了一句:“对了,忘记告诉你们了,陈留王家前些天窥视作坊,我兄弟他哥哥偷了我的原料,结果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被沉到了湖里,现在包括太守大人在内,很多人都在盯着作坊,即便是以我上千军,也还是有人蠢蠢欲动,我当然不怕,不过刘骏敢接着,我就怕他说不了几天——”
刘悦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都顾及着他的这一千军,早就有人强行出手强占造纸作坊了,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因为造纸的秘密在自己手里掌握着。
如果真的交给刘骏,如果老人真的去周县令哪里写了和刘悦断绝亲情的文书,那么或许真的会有人不顾一切的对刘俊出手,就凭刘骏怎么能应付得了那些家族,只怕被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刘悦,你——”老人不由得泛起一阵怒气,眼中要冒火:“你不给是吧,明天我就撞死在你的军营门前,我看你还怎么做人。”
对于老了的威胁,刘悦只是冷冷的一笑,扭头看了老人一眼,嘿了一声:“想要作坊你们就自己去拿,只要你们敢去,我就敢给,只要你去不去周县令哪里,但是我会让周县令张贴告示的,从今天起咱们断绝亲情,你们与我之间再无关系,一个作坊也值得你们这么做,我还真是开了眼。”
“你——”如何听不出刘悦的嘲讽,老人大怒,挣扎着要从椅子上站起来。
只是这时候走到门口的刘悦,却忽然回头嘲弄的看着老人,吁了口气:“忘记告诉你们了,年后只怕出不去正月,我就要随太守大人出征,到时候能不能活着回来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脸面,我倒想看看我不在,究竟谁敢动作坊,你们尽管让刘骏去接手就行了。”
冷笑声中,刘悦毫不迟疑的出了土屋,根本不理睬老人和刘骏他们想要干什么,有些东西有命拿也要有命花才行。
“小悦——”正当满满的都是悲愤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叔父刘忠的喊声:“你也别怪他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