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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司枕硬挺着站在阎王桌前,生死簿上没再出现陵游的名字,让她松了一口气。

长长的轮回队伍,接过孟婆递过来的孟婆汤,一饮而尽,跟下饺子似的头也不回地跳入轮回之中。

司枕看了一眼那木碗里仿佛霉变了许久的孟婆汤,装作没看见走过。

孟婆也不拦她,转手把木碗递给了她身后的灵魂。

等司枕走到轮回前要跟随前人一起一跃而下时,却好似被什么堵着,跟一面墙似的密不透风地挡在她面前,让她没法入轮回。

司枕默了片刻,转身返回,接过孟婆手中的孟婆汤仰头饮下。

这一次,轮回没再拦她。

下坠感如期传来,于此同时凡间某条小巷,房间里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响起。

“这是什么?!”

接生婆刚剪断脐带,手中的婴儿哇地吐出一大口绿水,吓得她差点松手甩了婴儿。

一旁帮忙的接生婆也吓了一跳,小声说道:“许是羊水?”

“羊水哪是这样……”

另一位接生婆看了一眼床榻上昏迷过去的女子,压低声音道:“反正是魔族的孽种,赶紧收拾干净走人。”

两人也是第一次接魔族女人生孩子的活,这新生魔族刚生出来吐绿水她们也不知道正不正常。

把床榻上的女子身体收拾干净后,两人简单把婴儿裹了裹放在了女子枕边,然后从门外一直守候着的侍女手里拿了赏钱,匆匆走人。

侍女给了接生婆赏钱,掀开粗布做的的门帘从外面走进来,站在床边打量了枕边不哭也不闹的婴儿一会儿。

刚出生的婴儿不哭不闹,极有可能是因为羊水阻塞了呼吸道,要是不及时排出阻塞物,很有可能婴儿会窒息而死。

话虽如此,不过这婴儿的死活与她可没有干系,侍女趁着床榻上的女人还没醒,弯腰抱走了婴儿。

棉布厚厚一层裹着刚出世的婴儿,眼睛半睁半闭,仿佛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降生。

侍女扫了一眼新生孩童皱皱巴巴的脸,按照主子的吩咐御剑飞出了覃州。

踩在剑上,脚下是连绵的山峦,侍女抱着婴儿的双手一松,被裹在松软棉布里的婴儿随着棉布一起从高空坠下。

……

“你小子别跑!”

药材铺的包老板提着木棍,边骂边追。

前边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在熙攘的人群中左窜右窜,十分灵活。

包老板拨开挡路的人群,喘着粗气,明知自己这身板追不上那小子,还不肯放弃。

眼见着巷子口近在眼前,那个兔崽子就要躲进弯弯曲曲的巷子里,再也找不到人,包老板总算停下来,指着前面那团黑影骂了几句“野种”。

后面包老板骂得再难听,前方奔走的黑影丝毫都没反应,他手里拎着一小袋馒头,飞速穿过人群。

躲进了巷子里,绕着湿旧的石板,巷子里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那些破损的青石板路也慢慢变成了黄泥。

那抢了馒头的小男孩扒开比他人都高的黄枯杂草,走走停停,似乎在这一大片野地里辨认着方向,最终停在一小片空地上。

说是空地,其实也不过是把那些比人还高的黄草压了下来,搞成一个简单的能躺人的草席。

这简陋的草席上还躺着一个人,是一个黢黑干瘪的老头,浑身枯槁犹如皮包骨头,还有条可怖的疤痕从耳朵一直拉到对侧的眼睛,还是个瞎子。

小男孩跑过去,把袋子打开掏出里面的馒头,小心翼翼撕成小块儿送到干枯老头子的嘴里。

老头子没有反应。

小男孩等了一会儿,撕下馒头的一小块自己慢慢咀嚼起来,把剩下的馒头放回袋子里包好,然后抱着膝盖坐在老头的身边,望着高悬在天空的太阳发呆,等他醒过来。

待到天上白色的云被染成橘红后,身后一直睡着的人动了动,干枯的手顺着草席一路摸了过来。

小男孩把头凑了过去,手碰到小男孩乱蓬蓬的头发,枯槁得可怕的老头子像是突然笑了笑,活像一具干尸笑起来,让本来就可怖的脸更让人瞧了可怕。

小男孩抓起一旁的袋子塞进摸他脑袋的手,老头捏了捏袋子,把袋子放回了小男孩怀里。

小男孩不明所以,把袋子打开拿出了里面冷掉的馒头,撕成碎片状喂到老头的嘴边。

等了一会儿,老头子才慢慢张开嘴,小男孩把馒头顺势塞进去,然后又撕下一块,坐在旁边,等老头子再次张嘴。

转眼半个馒头喂了进去,老头张嘴的速度越来越慢,小男孩这会儿手里撕下来的馒头碎片一直捏在手里,可老头子一直没张开嘴。

小男孩等了一会儿,没等老头张嘴,凑过去掰开老头的下巴把手里的馒头塞了进去,转眼剩下的一半馒头也都进了老头的嘴里。

眼见着天空变黑,小男孩往老头身边挤了挤,把旁边的黄草拉了下来盖在身上,蜷缩成一团。

待到第二天早晨,小男孩观望着天空中的光和飞过的云,估算了一下时间,拍了拍身旁还睡着的老头。

一巴掌拍下去,小男孩愣了愣,站起来把旁边的枯草都压了下来盖在老头子身上,然后走两步回头一次,眼中带着疑惑地往城中去。

藏在人群里,躲在高大人的背后,悄悄打量着周围的餐铺。

“在这儿!”

有人一把提起他的后领,把他拎了起来。

小男孩伸手抓住那人的手,凌空转了一圈,狠狠在那人手上咬了一口。

“哎哟!”那人吃痛松开手。

小男孩落在地上,迅速跑了起来。

“抓住他!”

包老板被那小子抢了三回了,昨儿是第四次,也不知道那小子是看他好欺负还是怎么的,就盯着他抢,偏偏每次都让他跑掉。

空气被大口呼进肺里,再被压缩出来,小男孩一双眼睛飞快地扫过四周,迅速判断对自己最有利的地方。

后面一群灰衣小厮紧跟不舍,这些人都是药材铺里的小工,今天都被掌柜的抓了出来逮人。

包老板踩着手下人搬来的木梯,爬上屋顶站在高处看着那死小子的逃跑路线。

“那边儿的,”他遥遥一指,“包过来!”

灰衣小厮看见包老板指的地方,赶紧跑过去。

小男孩快速抬了一下头,看见包老板指的位置,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

包老板赶紧只会他跑的那个方向的小厮过来。

于是小男孩又换了一个方向。

包老板只好再指了一次。

几番下来,原本安排得好好的包围圈,因为多次换向出现了断层,小男孩兜了一圈儿,绕到了早就看好的地方,那儿是包老板的视野盲区,他借着建筑和人流的掩护偷偷向断层的地方跑去。

一直等着包老板指挥的小厮们齐齐看着包老板,不知道为什么自家掌柜突然不出声了。

等包老板再看见那道黑影时,那小子已经跑出了包围圈,他赶紧指着那个方向,让人追上去。

原本万无一失的包围,又变回了原来你追我赶的局面。

不同的是,从前是包老板一个人追,这次是一大群人跟在后面追。

蹿进巷子里,想像以前一样借着复杂的地势甩开身后的人,接过迎面撞上一个人。

小男孩反应极快地退后半步要绕开。

胸前衣领一紧,他又被人拎着衣服提了起来。

小男孩故技重施,张嘴又要咬。

那人轻笑一声捏住他的下颌,“属狗的吗,怎么见人就咬?”

被人捏住了头,男孩也没有放弃,身体以一种极度柔韧的方式折了过来,脚朝那人的头踢了过去。

那人不得不送了捏他脸的手,挡住他的脚,禁锢住男孩的双脚。

“怎么小小年纪出手这么狠辣。”

包老板带着人追了上来,一看站在巷子口的锦衣公子,连忙挂上笑容,“哟,这不是衎少爷吗?”

花衎把手里脏兮兮的小男孩桎梏住,抬头说道:“许久不见包老板,原来是在和一个小乞丐斗智斗勇。”

花衎人如其名,穿着花里胡哨,一身紫黄色交加的锦衣,金冠束发,腰间环着一个玉腰带,还坠着一个粉色的香囊,香囊上绣着鸳鸯戏水,也不知是哪个相好的妙娘子送的。

包老板面色一青,他堂堂一个药材铺老板被他说成和乞丐斗智斗勇,这不是折辱他,说他跟乞丐一流吗。

偏偏这人他还惹不起,包老板只能抖着一脸横肉假笑,“多谢衎少爷替我逮住了这小子。”

“替你?”

花衎大笑一声,眼神扫过手头的乞丐,“我可不是替你抓的。”

刚才他在街上看这包老板的笑话,这小乞丐判断形式极快,反应也快,三两下就把这姓包的耍得团团转。

包老板:“衎少爷?”

花衎捏紧了手里脏兮兮的人,抬了抬下巴,街上远远候着的手下过来丢了点银子给包老板。

花衎跟称猪肉似的提起小男孩,“这人我要了。”

就这点钱,打发叫花子呢。

包老板眼角颤了颤,今天这小子让他当着满大街的人丢尽了脸,原本还想着把人带回去好好打一顿再卖出去。

这下好了,白忙活了一天,还得被笑话。

包老板收了钱,满脸笑意,“多谢衎少爷赏赐。”

“滚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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