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司枕感觉到身上暖烘烘的时候,醉酒的脑子才慢慢恢复清醒。
她慢慢悠悠睁眼,瞥到了身上一片光亮,她顺着光看过去,追溯到了旅店的木窗。
日上三竿了都。
她起身坐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穿鞋子。
随手抓了两把头发,不知道现在的北崇州制度如何,不过以前的北崇州不论男子女子,在外若是披头散发不符礼制。
不过,她现在是个堕魔。
谁在乎这?
推开门,司枕站在陌生的走廊上,左右张望,没看见闻野的身影。
“去哪了?”
司枕皱眉,这个时辰了,她这个醉鬼都醒了,闻野那小子不会还没醒吧。
右手边就是下楼的长梯,司枕转向左方,抬手敲了敲门。
“闻野。”
门里没有人出声回应。
司枕又敲了敲,“闻野,你……”
门被人从里面霍然拉开,一个身着朱色衣袍的男人面色不悦地站在司枕的面前。
恼怒的目光在接触到司枕清艳的面庞上时涣散了几分,被人打搅休息的愤怒穿插进了些许兴味。
“你怎么回事?”男子率先开口,眼神虽然已经松动,但面色依旧难看。
司枕手指动了动,她收回手,开口道:“抱歉,我的弟弟不见了。”
还是一个带着弟弟出门的女子。
朱袍男子眼中的司枕,又多了一些温和贤惠的色彩。
“这是我的房间,你找弟弟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朱袍男子双手抱在胸前,视线直白地扫视司枕全身。
一头长发显然还没来得及打理,有些乱糟糟的,不过也能看出这一头长发的乌黑亮丽。
身上穿着的红裙,虽然裁剪不错,层层叠叠的裙纱朦胧绝妙,但一个绣样都没有,看上去还是有些寡淡。
家里的财富或许还不错,但肯定谈不上什么权势人家。
司枕平静回答:“哦,我弟弟比较调皮,喜欢到处乱跑,可能你会见过他。”
既然闻野没有住在她隔壁,司枕没有在这里和这人继续交谈的必要。
她转身往楼梯处走去。
“去哪?”
朱袍男子从她身后闪到了她身前,挡住司枕的去路。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司枕,“我白白被你打扰了午睡,你一句道歉都没有,就想走?”
司枕点头,“抱歉。”
侧身绕
过他,一只手横在身前,仍然是不放她走。
“你道歉了我被打扰的午睡,就能这么算了吗?”
朱袍男子笑得猖狂,目光落在司枕白皙小巧的耳垂上,慢慢下移,就是她脆弱纤细的脖颈。
他伸手出去,指尖就快要碰上她那洁白的脖颈时,对方突然往外走了一步。
指尖落空,碰都没碰到对方一下。
朱袍男子眼中怒意一闪而过,他站直身体冷眼看着这假清高的红裙女子。
“平白扰了我的清静,你就这样的态度像我道歉?”
男子高高在上,嚣张恶劣的笑容落在司枕的眼中。
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感受到红裙女子的恼意,朱袍男子更来劲,一味顺从的玩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就要这种拿腔拿调,抹不开面子,说两句调戏话,就被激怒的女子,才让他有征服欲。
这种人从前能在她面前活过几秒?
恐怕他连这些话都吐不出来,就会永远地埋进泥土里。
司枕垂头望着自己没有多少血色的手心。
一缕黑发擦过她的耳际,扫过她皎白如月的肌肤垂落下来。
如今哪怕是在这实力最弱的下界,随意出来一人,都能让她无可奈何。
美人垂眸不言的样子,看得朱袍男子心尖颤动。
手再次探出去,这次他的目标是这红裙美人那嫣红柔嫩的唇瓣。
像对方这种富商人家出身,衣裙上连绣样都不配拥有的女子,能够跟了他,是她的福分。
眼见着就能碰到美人半羞时的面庞,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截住他的动作。
一个同样穿着朱衣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的身旁。
玄铁打造的护腕上面雕刻着莲花的样式,一边耳上坠着交叉编织的绳结,下方坠着一颗小小的松石。
上下看了看这少年的穿着,朱袍男子皱眉,“魔族人?”
好事将近,马上就能一亲芳泽的时候,被人打断,朱袍男子心情可谓不爽到了极点。
再加上最近凡间十四州被炼尸搅弄得人心惶惶。
他们这些修仙世家,也被迫长期到处跑,去保护那些没有反抗能力的凡人。
自从上面那些人放出消息透露,这些炼尸似乎是从魔界里放出来的后。
凡间对魔族的厌恶一时间到达了顶峰。
司枕五指动了动,她放下手,偏头看向身旁的闻野。
撞见司枕的眼神,闻野唇角勾了勾。
“哪家的?”朱袍男子见这魔族居然敢坦然行走在外面,估摸着是那哪个世家包庇的魔族。
闻野心情不错,好心地回答他:“司家的。”
司家?朱袍男子犹疑了一下,这北崇州司家,那不就是皇家吗?
他眼神警告这不知好歹的红衣魔族,“司可是皇姓,小子,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
闻野手中用力,清晰的骨折声从朱袍男子的体内传来。
“啊……”
痛苦的惨叫戛然而止,朱袍男子面色渐渐涨红,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
他无法呼吸,也无法说话。
闻野把这人的手握在手里,苍白的拇指隔着皮肉捏着里面的骨头。
拇指每移过一寸,里面便传出来一声明晰的骨折声。
“想让他怎么付出代价?”
闻野兴奋地看向司枕。
司枕透过他那双星眸,看见了他摆在表面的,杀戮的兴奋感。
分明在一寸一寸捏碎他人的骨头,可他脸上的笑容明媚干净,好像就只是一个在和朋友分享趣事的少年而已。
闻野手上用力,那朝着司枕伸出去的手臂,整个都被他卸了下来。
惨痛来袭,那人却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他痛得精神恍惚,对上这少年弑杀的双眼,和兴奋的表情,他总算恐惧起来。
求救的眼神顺着少年的视线望向了刚才那个被自己骚扰的红裙女子。
闻野半分眼神都没留给这男子,他看着司枕,笑道:“人啊,就是这样,明明前一刻还唯我独尊,现在就能觍着脸来求饶。”
“怎么样?”闻野看着司枕,跃跃欲试,“想看什么?”
他舔了舔嘴唇,魔气四溢,“把他做成倒吊人?”
恳求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红裙女子。
他只希望这女子能够发挥她女儿家的柔软心肠,替他求求情。
司枕没朝朱袍男子看去,她的视线在闻野兴奋的神情上逡巡。
“走吧。”
闻野皱眉:“嗯?”
司枕没再多余解释,直接朝着楼下走去。
二楼的走廊间被闻野张开了结界,就算要动手,这整个旅店也不会有人发现这里的异样。
朱袍男子听见司枕的话,心中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闻野眉头紧皱,他扫了一眼这男子,松手追了上去。
司枕当然不
会是他们内心猜想的那样,什么女子的柔软心肠。
她要是和温柔柔软的女子,她如今或许还被困在西天佛境里,也不会有后来杀上九重天的时候了。
换作是她以前,那人今日断然不可能活下来。
可她如今经脉尽数被母虫溶解,就算要让那人泥销骨,也得借用闻野的手。
这种自己无能为力,靠别人替自己报复的感觉,有些许异样。
“我的经脉,”身后闻野追了上来,司枕没有解释她为什么放走那个人,只问:“我的经脉什么时候能够修复?”
闻野摇头,那些妖兽还被泡在罐子里,实验还没完全结束。
“还要些时间,有几个材料的选择,我还没有确定。”
司枕突然没了在凡间闲逛的兴致。
“回魔界吧。”
闻野目光落在远处的皇宫外墙,“好啊。”
“不过……离开之前,先陪我去个地方吧。”
妖界之中突然爆发一阵轰动,妖群的骚乱从外一阵一阵,如同波浪一样像内部传播。
“快去通知黑蛟。”
“谁敢去找黑蛟啊,找金蚕那几个大妖过来。”
“他们不顶事儿啊……”
“那你去找黑蛟!”
“……”
话题在此终结,谁敢去找那住在树林深处的黑蛟啊。
又不是不想活了。
默认地分散开来,众妖怪自发地分开来去找其他的大妖。
毕竟这里是他们共同生存的地方,南溟海的蛟龙找上门来,他们这些大妖也该出面充充门面。
被提到的黑蛟和金蚕这会儿正在屋子里。
要说谁能够进入这树林深处待这么久,也就金蚕了。
其他的大妖一没兴趣去挑战墨陵游的耐心,二是和这黑蛟也找不到话说。
金蚕在墨陵游屋子外面守了好几天,都不见对方露面。
这也不知道黑蛟到底在屋子里面做些什么。
他在屋外也听不见声响,是在闭关修炼?
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屋子里面的人有了点儿响动,他敲门进去。
结果却看见黑蛟那一张惨白的脸。
“你这……”金蚕凑过去,“你这怎么越闭关,状态越差啊……”
墨陵游没理他,这盘古斧的力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以驾驭。
他这么多天一直在试着炼化盘古斧,结果到了之后,自己反而遭到了反噬。
果然这盘古斧的炼化应该是有一定的规则的。
只是这门路和规则,他并不知晓。
金蚕纠结了很久,这距离司枕失踪,都快两个月了,黑蛟就待在这破屋子里,都快修炼成不动明忘了。
“你,”金蚕顿了顿,还是咬牙问出了口,“你和司枕到底怎么回事?”
“她已经死了。”
金蚕愣住:“什么?”
墨陵游垂眼,语气不变,陈述事实:“我的爱人,她已经死了。”
“司枕死了?”
金蚕不敢相信,他至始至终都只是觉得司枕只是失踪了而已。
毕竟以司枕当时的能耐,既然相柳和墨陵游都能够回来,没理由司枕会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就消失得无踪无影。
“你开玩笑呢吧。”
金蚕盯着墨陵游,“黑蛟,这玩笑话可说不得。”
“她死了,”墨陵游抬眼,面对着金蚕的目光,不退不避,一双金色竖瞳平静,“死在我的面前。”
金蚕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和墨陵游对视两秒,移开自己的视线。
难怪墨陵游行为如此怪异,要换作是以前,那要生要死的样子,司枕失踪了,那不得疯跑着出去找人。
这亲眼见着司枕没了,所以才只能把自己锁在这屋子里。
金蚕原地站了半晌,原本因为花妖和三尾狐的话,想来质问墨陵游的心情凝固住了。
他僵硬地转身,朝门外走了。
那女魔头就这么没了?让人一点准备和反应时间都没有。
他对女魔头最后的下场,幻想了无数次,要么出现一个强大无匹的对手,两人轰轰烈烈打一场,然后司枕被斩落马下。
要么就是上界出手,诸天神佛出手镇压这女魔头,在一场瞩目的战斗中,她被封印。
反正肯定是在惊天动地中,让那个女魔头消停下来,否则她肯定会一直猖狂地活跃在这世间。
结果就在两个月前,这司枕回归妖域还没多久,一阵南溟海的浪起浪落里,她就这么……
这么没了?
一个牛头从外面飞快地冲过来,两个牛角直直往金蚕眼睛戳过来。
金蚕眼中金光一闪,蚕丝从他手里飞出,迅速地拉住这两个牛角。
顺着牛角,把这个突然冲过来的牛头包裹起来。
牛头只管埋头冲刺,被人裹了个严严实实的时候,这才抬头。
“金蚕大人!”牛头
热泪盈眶。
漆黑的空间裂隙无声无息地在皇宫之中的地下暗室中张开。
两道人影从里面漫步出来。
闻野率先走出来,司枕紧随其后。
苍白修长的手指抚上金丝楠木棺材,食指屈起扣了扣棺材面。
司枕的目光落在他手下的棺材上。
金丝楠木做棺,棺材中的人不是皇室人就是诸侯。
“不好奇这里面是谁?”
闻野指腹摩擦棺材表面,空气中有一股异香。
司枕心中悄然浮现出一个答案。
脚不自主地后退一步。
闻野勾着唇慢慢推开了棺材,露出了里面沉睡着的人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