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黄龙游江

夜深十分，山顶万籁俱寂。

一个老道士准备夜宿山巅，在身前升起一团小小篝火，往火堆里添了添山里砍的新木头，又从后山的小河里钓出一尾出人意料的大青鱼，熬了一锅美味鱼汤。吃饱喝足以后，虽然山上无需守夜，可张志和已经习惯了晚睡，守着篝火一段时间才去睡觉。

突然山根震动，老道士悠悠转醒，这种山颤地动的大异象一听就知道，龙王归位了，身形转至山巅一看，后山之后的深渊之中烟尘四起，整座深渊好似又下降了一分，老道士实力低微，自然不敢近距离观看，但也知道这片山根水运再次被其按在手中了。

修道之人所讲的神仙餐霞饮露，汲取沆瀣之气和日月精华，靠的是勤勉修行的笨功夫。远不如那些妖物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融山根吞水运来的简单明了。在天赋面前，努力显得就太苍白无力了些。有的时候老道士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出身限制了自己的成就。

继三百年后龙王再次归位，那动静就必不会小。若不是村里被马匪洗劫，家家披了缟素，那必将举行锣鼓喧天，江水沸腾的隆重仪式，可惜如今家家户户皆悲恸，老人孩童都死伤大半，算是断了两代人，村里的年轻人不知道这是龙王归位的预兆，只觉得地震的异象使靠近后山的房舍倒塌一片，年轻人都在抓紧抢救自己家的房屋，哪有心情管那龙王不龙王的。

只有一些神志稍微清晰些的老太太颤颤巍巍的走出房门，高喊龙王归位，年轻人也并不在意，只是抱怨这贼老天的不公，让老太太们无奈不已。

也就是今天，让卖茶水的老头发现了一个机会，经此大劫，村里的老太太竟然还都在！老头死的好像就剩自己一个了，不由狂喜。

哦，这该死的黄昏恋。

脱下了袈裟，换上了一身华贵锦袍的龙王放声大笑，不只是心情高兴，还有受到整座龙宫再次认可后的喜悦。转瞬之间化作真身，巨大的黄龙冲天而起，身躯落在后山之中，过境之处树木崩坏，山石翻滚，然后看了一眼村里的惨淡光景，并没有丝毫动怒，随后落入黄龙江水之中，如君王巡视国土。

山崖上本就不多的树木全部被搅乱，滚滚而落，连整座山崖都被黄龙硕大的身躯生生挤压崩断，老道士身形飘飘然从山顶落到山下，先前他的小火堆已经被一片废土掩埋。

身形落到山脚，老道士张志和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突然发现山脚的山神庙还在，竟然在大地震中屹立不倒，毫发无损。

一尊彩绘的山神泥塑像立在小庙里，山神小老头看着慈眉善目，似乎对光秃秃的山上景象毫不在意。

老道士只是看了眼山神像，就看穿玄机，香火不净，地方又小，香火分量明显不够，吃不饱饭就要饿死，人神都是这样。所以坐镇这后山上的山神早就没了，八成换了个山头继续当了妖怪，马匪来时自然无法庇护村子，只能勉强维护住这个小庙罢了，算是没有跟文脉彻底断了联系。

张志和一屁股坐在山神庙供台的台阶上，拿起占满灰尘的香炉轻轻擦拭，然后放回原处，轻笑一声，也是觉得这个山下的小小神袛不在了，要不然这一下多多少少有点挑衅的意味，说不定这神仙老爷还会真身出窍，以金身姿态神游人间，拿着手中圣人特赐的神仙玉牌打烂自己的脑袋。

在诺大的黄龙江中巡游一圈后，老龙王才汕汕恢复真身，从江水中缓步上岸，朝深渊奔去，快若奔雷。

老龙王这一路行程，都被天空云海之上的两人看在眼里，老道士素玄临风而立，手中拖着佛门金钟和道家的香炉，两者都在他的阵法之中充当阵眼。另一人身穿华丽长袍，体态稍微有些慵懒。

素玄在之前与钟禾交战之后便不知所踪，实则是早早带着这位边境的城主大人来到了这片深渊之上，悄悄观察着深渊之中的一切动向，更是以大神通强开天眼，看见了深渊内发生的一切，看见那老龙王重回龙宫之后散发出的气息丝毫不减当年，不由神色一沉。

此刻老道人身后站着的这位边境一把手，真实背景深的吓人，与钟禾那书生相同的是，他也是小镇人士。不同的是，一个去了南疆学宫求学，学成后净给国家添堵。一个是进了王城求道，深得国师器重。

两者之间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虽然李密得道晚，苦苦修行了上百年才刚刚跻身金丹修为，但再王城的根基打的及其扎实，已经成为那一国国师的关门弟子，往后仕途一片平坦。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在京城打拼多年以后重回这座边境城，李密以是城主身份，并不会觉得委屈窝囊，再过几日又要回京担任要职，现在的逍遥日子才更应该珍惜。

看了那江龙一眼，李密淡然问道：“觉得如何？”

老道士素玄虽在旁门左道方面独有见解，但如今也是寄人篱下，进京后还要仪仗李密的关系，当即皱着眉头，低声回道：“禀大人，这条江龙以往是何等修为属下不知道，但现如今已经是元婴巅峰大妖，又成功接管了此间水运，对边境的威胁已经不输钟禾了。”

李密点了点头，“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我还在这里一天就还是城主。这妖龙看起来是瘆人了些，但还是要管的。估计这次一管要管两个，钟禾也和这条老龙做了什么交易，以后圣人老爷定的规矩怕是要被打破了，老龙王只要一对边境出手，只会更难对付。”

老道士沉默不语，这便是儒家圣人的奸诈之处。一句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便将山间水湾里的所有妖物收入门下，任他驱使。为此圣人亲手画下了南疆山河图，给山精水怪一一封神。之后便留给山河旁边的城主头疼了，旁边突然多了一个神仙做邻居，心里肯定膈应。

李密微笑着问道：“仙师，如果有一天那神仙带着滔天巨浪攻城，这可如何是好？”

素玄老道做受宠若惊状，慌忙回道：“大人言重了，小道修为浅薄，怎能当的起仙师二字……小道以为，还是先上报国师，再做定夺吧。”

李密摇了摇头，傲然说道：“对付这条小龙，哪里用麻烦师尊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