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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西经道(二十七)

由此,他忽然对“八风”这个人来了兴趣。

西经道这一趟有无收获,全看今晚。

他去寻了官府,指名道姓地说要找当年在西经道被杀的赵家老小的尸首,并大肆悬赏寻找当年见过“八风”的人,当然情况必须属实。一下午来客栈寻他的人确实多了不少,但多是冲着酬金来诓人的,江邺一听众人描述他“身高八尺”“形体魁梧”“身若幽冥”之类的描述,便将人通通扔了出去。

严家曾向两仪山发过讯息,描述过“八风”:来去如风,捉摸不透,样貌百出,男女难辨,红剑五尺,艳丽如虹。没有人能通过外貌断定“八风”,只能通过他那把极长的红剑来辨别。这么鲜明的特征都无人提及,这帮人见到的就不一定是“八风”。就算他们看见过“八风”不配红剑的形态,那这个地方也不会是杀了赵家老小的所在。

西经道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八风”要是降临,真的会没有一个人发现吗。

亦或是,发现他的人,都被他解决掉了。

正想到此处,窗外一阵狂风“咣!”地被从外面撞进来,江邺仍躺在榻上一动不动,手却在被毯里握住了藏好的刀。只等得一阵细利的冷冽风声穿至床帐跟前,江邺一个翻身,掀被,提刀,刀锋冷冷,细光若银丝,沿着刀刃飞速滚落出去!

“咣!”

来者一个闪身,刀风刮倒了墙角的花瓶,江邺一把将刀立在身前,瞬间挡下了来者飞出的一击。“铮!”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砸到刀背上,竟震得江邺手麻入筋,酸得叫他一时抬不起来手。

片刻间的动作凝滞,那人杀招已至眼前,江邺凝气急聚内元,只听得“嘭”地一声,体内金光内元弹出一个巨大光罩。“哐!”地将那人完全弹了出去。

“你不该来此。”

那人声音低哑深沉,像是位老者,但攻速却丝毫不似年长之人。江邺一面快速闪避着攻击,心知是位长辈,怕是不能动真格的,再避过一片飞锋刮脸去的攻势,江邺横刀一劈,紫光成罩框在了身前:“我无意冒犯!不过当年事有蹊跷!”

来者停下攻击,站在帘下一束阴影中:“你并无资格调查。”

“当年严家找过家父求助,但家父不曾出手相助,才致悲剧。我作为江家后人,应当弥补严家……”

“令尊是义士,天下皆知。”他的声音逐渐覆上一丝沧桑,“他不出手,是因为知道回天乏术……严家早就被叛徒扒根刨心了……你一个局外人,还要查什么所谓的真相?严映都不曾在意的事情,你又在意什么?”

江邺:“只要有一个人在意真相,这个真相就有被揭晓的必要。”

“谁?”

“赵长平。”

“他一个孩子,懂得什么?”

“他有资格知道。”江邺刀锋一侧,“他的灵根是如何被毁的?你不知道么,八,风!”

“八风”冷笑一声,“那他就该死。”

“你……”

只听“嗖”地一声,似是一阵风过,“八风”朝着窗外逃去,江邺提刀跟上,只听“啊!”一声叫唤,江邺一个跳身进了赵长平的屋子,“八风”哗啦一下从他脸颊上刮过去,他果真像一阵风,又轻又冷,江邺抬刀一掀,掀开他的袍子,“八风”很是敏锐,一把扯过袍子,“呲啦”一声,被割下袍子一角,江邺还想再追,却听地上一声叫唤。

“大……哥……”

他唤得微弱,急促,江邺立即放弃追捕,转身去扶他,赵长平半躺在地上,穿着单薄的里衣,锋利薄长的风刃造就一道从心口到小腹的细长伤口,细密的血珠渗出来,他觉得疼,可是他没有说,与此相比,他更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江邺从后面拖着他,往榻上拖,他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大……大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别说话。”

江邺拖他到榻上,握着手给他输真元,赵长平的手还没长开,还不算大,但有很多细小的茧和伤口,大概是因为常常在外面爬树捉鱼……他的手已经越来越冷了,赵长平往回缩了缩自己的手,气若游丝:“我知道我快死了……大哥……小时候……我也有过这种感觉……脑袋沉甸甸地,眼前是花的……喘……不上……气……我不知道……怎么活过来的……可是这次……大哥……你救不了我的……”

江邺握着他的手在发抖,冷汗渗进发丝,他一生不吭,两眼死死盯着半阖着眼的赵长平,他脸上一片僵硬的惨白,只有两片唇还在微弱地翕动,间断性地发着声:“大……哥……叫爷爷……好好……活着……”

江邺咬牙切齿。

他才十五岁!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人!为什么平白被夺走活着的权利!凭什么!!

江邺握紧了赵长平已经冷透的手腕,他口中的细语逐渐小去,逐渐无声,江邺缓缓直起身,将他的手轻轻放在他自己的小腹上。

他轻轻拉上被子,指尖拉出一个传讯条,想了半天,竟不知道该将这个消息告诉谁。

告诉严映吗?他真的关心赵家人么?

告诉三师父?可严家人的事情,说到底又跟三师父,

跟两仪山有什么关系?

思索了半天,他在尾注写下了两个字。

江舟。

也许江舟没有义务知道这件事……但是枯禅观作为救世之观,有权利知道这件事。

由此,江邺心里更生了另一个想法。

“八风”到现在仍然活着,为什么枯禅观没有对他出手?

是“八风”已经强大到连公孙观主都打不过,还是“八风”对九州无害,枯禅观不打算出手约束?

江舟坐在谢先生的躺椅上,手里揣着个暖炉,打了个喷嚏。

谢先生看了她一眼,手里的扇风起火的动作没停,炉上的药茶吱吱地叫唤,白雾缕缕,烟霏露结。江舟咳嗽了两声:“呛死人了,谢先生,您煎的是湘川上下长遍的朝天椒吧?”

“就是让你吃上一碗现煎的朝天椒,也无法叫你枯寒的经脉回一点温。”谢先生难得跟着打趣,“才给你个气罩,下山几天就用得稀烂?真是个不要命的。”

江舟缩了缩脖子,没说话。寒气从经脉里向发肤扩散,她头一次感到有点心虚,于是没顶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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