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郑雨馨邀了程昭一同回去，其实两人的住处并不顺路，但见她似乎有话要说，程昭只得陪着。

皇宫浩大，长宁宫不远处有条小路可通往澄波湖，澄波湖上建了个观水亭，已仙去的仁安太后（皇帝奶奶）原是皇后的时候，最喜欢听戏，便将那观水亭做了戏台子，直至今日。听闻皇后也偶尔会在那邀众妃看戏。

澄波湖里养了许多荷花，荷花开时，粉红一片，漂亮极了。那时程昭还未入宫，倒是没见着。如今已到八月，湖里估计只剩些残荷。不过如今天气炎热，那里倒是很凉爽的。两人便带着侍女往那小路上走去。

程昭从空窕手上接过团扇，慢悠悠地扇着，还有心思欣赏下沿路的景观。郑雨馨却有些急切。

“妹妹，你说，今日这事真的是林才人做的吗？”郑雨馨咬着下唇，眼里带着些许怀疑。

程昭有些无语，她怎么知道是不是林才人做的，如果是，自有皇上皇后定夺；如果不是，幕后真凶也不是现在的她们能怎样的。程昭这样想，着实有些冷漠，可一来她与纯才人林才人并不熟，就只在请安时见过，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心里虽有些同情，但有多关心却实在是说不上。二来，这些与现在的程昭都没关系。

不过看郑雨馨的样子，也不是为纯才人可惜，倒有些推及己身的想法。

许是郑雨馨也反应过来了，这话问程昭是没必要的，尴尬的笑了笑，“妹妹想来也有听闻，我们这批新进宫的妃子，如今我与那纯才人还算出挑。却不曾想，她有了身孕却又落了胎，其中原因，也不外乎是宫中争斗、妃嫔间的争风吃醋造成的。我心中也有些恓惶。”

惠妃的宴会她也在，看到纯才人身上的血流出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是嫉妒。两人承宠时间差不多，次数也差不多，幸运却降临在了纯才人身上。

随即便是庆幸，这一胎纯才人没有保住，而且看她惊愕的样子，她自己也是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的。再然后就是后怕了，这些日子因着皇上的宠爱，郑雨馨也是有些飘飘然的，觉得宫中妃嫔也不过如此，可看到纯才人的下场，她哪里还不明白，若是有孕的是她，纯才人的下场便是自己的下场！

郑雨馨想到那般场景，身子忍不住抖起来。

到底也是个年轻小姑娘啊，程昭心里暗想。

“郑姐姐，你既然明白这些，自然知道‘韬光养晦’的道理。几个主位娘娘，惠妃娘娘圣眷恩厚，可圣上登基，敏妃柔妃同样为一宫主位，这是为何？以姐姐的聪慧，想来也是能明白的。”

是啊，没错，她不能急，她家世不逊，自身美貌才情也不差，日后的前途是差不了的。如今稳住才是正确的路。坐山观虎斗，那些风头就由其他人出就好了。郑雨馨看着程昭，不禁想，程昭如今的处境，不也是坐山观虎斗么。

郑雨馨有些羡慕，如果自己年龄也未到，是不是也能旁壁上观？但想到那人的模样，又摇摇头，她还是愿意早些遇上他的。

两人又说了会话，便分开了。

紫极殿里，沈从蓁跪着讲述事情经过，身后的白霜趴跪在地上浑身发抖。

傅景沉着脸听完了。起身走到皇后面前，缓了缓脸色，伸出手，“皇后，此事与你无关，起来吧。”

沈从蓁搭上傅景的手，站了起来，心中微安，嘴里却道：“臣妾身为皇后，有妃嫔怀孕却不知道，已有失察之嫌，纯才人小产，也是臣妾照顾不周。”

“你的为人，朕还是知道的。这宫中上下，谁不知道皇后贤良淑德。”傅景对纯才人的小产并没什么伤感，纯才人这个人，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何况一个未成形的孩子。

看了看地上的白霜，傅景沉吟道：“江得远，传旨下去，林氏歹毒，残害皇嗣，降为常在，禁足……”

“清音阁。”沈从蓁提醒道。

“禁足清音阁，无召不得出入。宴会由惠妃举办，便罚她半年俸禄吧。至于你，”傅景看向白霜，“处死吧。”

白霜猛地抬起头，“皇上，奴婢知错了，皇上，您饶了奴婢吧皇上！”还未说完便被殿里的太监捂了嘴巴拖了出去。

“嗻。”江得远领了旨意退了下去。

沈从蓁皱眉道：“皇上，林常在罪有应得，白霜更是死有余辜，只是惠妃妹妹那，半年的俸禄，会不会重了？”

傅景漫不经心地喝了桌上的茶道：“她享了妃位的尊荣，自然要担起妃位的责任。”

“臣妾只是担心，皇上今日罚了惠妃妹妹，日后她闹起来，可有的皇上受了。”

傅景看了沈从蓁一眼，玩转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意味不明，“惠妃身为妃子，岂敢不敬。皇后为中宫表率，自然也是知晓的。”

沈从蓁心里一突，她不过试探一下……连忙福身道，“天威深重，臣妾与众位妹妹莫敢不敬。”

出了紫极殿，沈从蓁冷漠地看着被捂着嘴拖走的白霜。一旁的可心叹道，“也是可惜了，跟了个心狠毒辣的主子。”

“心狠毒辣？不过是个替罪羊罢了。”林才人一个进宫两个月的妃子，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害皇嗣？可偏偏是她倒霉，时也运也。

可心暗惊，“娘娘？”

“天气炎热，御膳房新做了百合莲子冰粉，给太后、几位皇子公主那都送去。”皇后不好当，太后那得做个好儿媳，皇子公主那得做个好嫡母。若是她的言承还活着就好了，就不必这么累了。

“是。”

至于白霜？一个卖主求荣的奴才，有什么可惜的。

长乐宫中，送走了前来传旨的江得远。惠妃杨婉茜愤怒地掀了桌子，“凭什么？她钱氏（纯才人姓钱）小产与本宫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扣本宫的俸禄？还是半年！”她的月俸有五百两，半年，那可是三千两，饶是她，也有些心疼。三千两啊，可以做好几套衣裳，买好几件首饰了！又神伤道：“陛下这么做，也是怨了我么？”

侍女齐枝宽慰道：“娘娘，陛下这么做，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陛下心里还是有您的！”

没错！陛下心里还是有她的！大不了，等陛下来长乐宫时，私下里向他讨回来。杨婉茜顺了顺气，看着一旁坐着的林嫔讨好的样子撇撇嘴，要不是看在这个林嫔爱掐尖、容易招引火力，她才懒得理呢。天知道，她这么聪明的人，是如何忍受这林嫔的蠢的！

杨婉茜卸了手上的甲套，任由侍女给她抹上精油。“你说说，这纯才人小产，是怎么回事？本宫可不信那林常在有这般能耐。”

林嫔接过侍女手上的精油，亲自给惠妃抹，看着这双白皙细嫩的手，心里有些羡慕，她的位分能得到的手油，自然是不如惠妃的，因此手也没惠妃保养得好。

林嫔想了想，道：“今日宴会上，出席了的高位嫔妃只有您和敏妃，您宅心仁厚自不用说，可那敏妃惯是个供假菩萨的，更何况还有当年那事，这事指不定与她有关。她住的承平宫与清音阁相近，探查到纯才人有孕也不是难事。”林嫔自以为猜到真相，很是自得。

惠妃见她这模样，好不容易才忍住翻白眼，这个蠢货！因敏妃生的大公主懂事，多得了太后娘娘几句称赞，这个林嫔就嫉恨的不得了，时常看不惯敏妃。所谓当年的事，不过是敏妃曾经还怀过一次孩子，都七个月了，却滑了胎，孩子都成型了，是个男孩！若是生下来，如今便是二皇子了。因此事，敏妃伤了身体，难以有孕，这件事也成了敏妃心头之痛。

林嫔觉得敏妃是坏的，便觉得敏妃生不了儿子了，也不想别人生儿子。可她怎么不想想，这宫中真正有儿子的人是谁？这背后之人，是谁可不一定呢。宫里，可没一个蠢人。哦不，这个林嫔就算了。

这么个蠢货，怎么就运气好的生了二公主呢！杨婉茜摸了摸肚子，叹了口气，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二公主还小，你也好好照料些，别三天两头小病不断的。”

提起二公主，林嫔脸上也有了笑意，“二公主又长大了些，改明儿嫔妾抱她来长乐宫给娘娘请安。”

“去吧。”惠妃闭上眼，二公主瘦弱，却也可爱得紧，她也是喜欢的。孩子，哪有不可爱的呢？